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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像不自然的坠落引起前方的保罗一干人等转头望来,他浑然不理众人,只是忧郁的眼更深邃了,一双眉紧紧皱起,抚着胸口,继续享受着那不该属于他的感情,感觉着好像有一颗扑通扑通的心脏,在体内一次次顿挫抑扬,强弱分明地告诉他现在的身分,一个三界无地容身的罪人。
为什么他会落得如此田地?他有尊贵的身分,强横的力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这一切,都要从六百多年说起……
中古世纪,一个战乱频繁,黑暗的年代,道德伦理已被求生的欲望取代,只要能够活下去,纵使是亲人也可以出卖。至于所谓宣扬教义的教廷,在那时候只是个以主为名,替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进行压榨的恶劣团体,神职人员个个脑满肠肥,享尽荣华富贵,而在封建制度最低层的人民,就是该死的牲畜,所有的一切,包括思想、灵魂也都成了滋养教会的肥料。
这是个动乱的时代,而他,曾经以被遗忘之名,为这混乱的历史增添一笔人们痛苦的纪录。
那时的他,狂热、尊敬伟大的魔界之王大撒旦,为祂干下了无数轰轰烈烈的大事,包括那时最流行的黑死病,也是他一手搞出来的杰作,甚至可以说是死亡的艺术。
就如同这次疫病,黑死病对人类来说就像死神的夺命镰刀,杀人于无形之间,感染到的人开始没有异状,等到发现时人已踏入地狱,死亡,是最美丽的礼物。
许多人前一刻还在谈天说地,下一秒人却倒在地上,运气好的在发病初期就已死亡;至于凭着求生意志,想要藉由主的祝福来获得奇迹的人类,则是品尝到痛苦飨宴的极致,他们更是能体会死亡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无数人们苟延残喘,全身上下盛开着一朵朵流着脓水的疾病之花,肚子涨得比十月怀胎的孕妇更丰满,他们哀嚎、惨叫、痛苦挣扎,将恐惧无限传播,许多繁华的大城市一夕之间顿成炼狱,人们无神、绝望的双眼见证了这一切,一直到她,美丽的天使出现为止,他的游戏才有了变化。
一个神派下来的使者毁去了他的一切,为人们带来了希望之光,他们之间的角力正式开始……
法国
正值秋天,满山遍野的树林皆尽转红,微风吹过,红叶如雪般片片飘落,随风荡漾,一片顽皮的枫叶在空中荡呀荡地舞个不停,以曼妙的姿态,轻快的节奏飞过原野,来到一个人类所建立的城镇。一个不小心,枫叶从空中失足落下,飘到了一具冰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恰好遮住了他的眼。
“喀喀喀喀……”一辆马车从尸体旁经过,带起的微风又将枫叶刮起,枫叶又在空中飞着,看见了人类世界的惨况……
无数尸体像是垃圾被人随意弃置,活着的人们从房中抬出一具具没有生命迹象的躯体,搬上一辆辆马车,数目之多让拖车的马匹备感压力,尸体堆积如山地放在后方,车夫一声斥喝,挥舞手中的长鞭,狠狠抽在马儿的身上,车轮在地上迟缓转动,剧烈的摇晃又将原本堆好的尸体震落。
城镇里一片死寂,尸体腐烂发出的臭味弥漫在大街小巷,引得以腐食维生的乌鸦成群聚集,在天空不住盘旋,偶而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
乌云厚厚地盖在城镇上空,让原本惨绝人寰的景象更添几分诡异,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刻意罩住头脸,阴森的目光不断巡视,左手放在弓起的膝盖上,修长的身躯倚靠着屋顶烟囱,兴致昂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桀桀桀桀……”男子怪笑出声,口中轻哼不知名的曲子,手舞足蹈地踩着节拍,独自一人在屋顶上跳舞,舞动的手脚放出细不可查的淡雾。
微风吹过,男子的声音随着风传遍城镇,不过众人似乎恍若未闻,继续手边的工作,却突然闷哼出声,残余的人们尽数倒地,口中发出惨呼,在地上挣扎着。
男子见状张大了嘴,似乎对自己的无心之过感到抱歉,无奈地耸耸肩,继续欣赏自己的杰作。
风又再次吹过,空气中愁云惨雾的味道随着风起了变化,一名身穿白袍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街道远处,身后停着一辆涂以白漆,由两匹通体洁白,浑身无一根杂毛的骏马拉着,女子的相貌被一层朦胧的光晕覆盖,令人看不清她的样貌,只是一头金发随风起舞,更添几许神圣气氛。
女子赤足走在街上,地面的泥泞、脏乱并没有污染那白皙如玉的双足,她缓步走着,如雪般纯洁的身影来到一名染病者的面前,问道:“你信主吗?”
染病者的耳中忽闻女子如天籁般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头,虽不知女子问这话是何意思,但还是答道:“我信主。”
“信祂的必得救。”
女子微微一笑,左手在那人划了个十字,说也奇怪,那人接受女子的洗礼后突然生出力气站起,腹中一阵翻搅,呕出一堆乌黑且气味难闻的秽物,而后就像痊愈似的一洗之前的病容,整个人容光焕发,甚至比生病之前还要来得有精神。
女子不理那人惊讶的目光,又走到一名病人面前,问了同样的问题,画了个十字在那人胸前,再次展现奇迹。
如此下来,城镇中所有一息尚存的病人在女子的神迹之下站起,当中有些人在回答问题时摇摇头,而女子在得知答案时报以无奈一笑,伸手在那人眼前缓缓划下,那人就如此安祥的“睡”了,再也不会醒过来。
屋顶上的男子见状咬牙切齿,浑身气得发抖,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女子破坏他的好事。
女子救治完所有人,双手在胸前紧握,念着祷文:“神是我的光亮,是我的拯救,我还需要怕谁呢?神是我性命的保障,我还需要惧谁呢?
“那作恶的就是我的仇敌,前来吃我肉的时候就绊跌仆倒。
“因为我遭受患难,祂必暗暗地保佑我;在祂的亭子里,把我藏在帐幕隐密处,将我高举于盘石上。
“现在我得以昂首,高过四面的仇敌;我要在他的帐幕里欢然献祭,我要唱诗歌颂主。”
女子神情肃穆地念着祷文,如音乐悦耳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那些受神迹而痊愈的人们缓缓靠近,团团住女子高声附和,大声咏唱,并不由自主掉下泪,感谢神终于听见了他们的哀嚎,感受到痛苦,所以派了使者来解救。
众人的声音在死气沉沉的城镇中回荡,原本干涸的心灵像是注入清流般充满希望,女子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倩影深深牢记在他们心中,今天过后,他们必会四处传颂,神的使者降临解救大地,赐福众生。
一道阳光从乌云的覆盖中洒下,不偏不移正好照在女子身上,厚密的云层滚滚流动,像是逃难般撤离,令久未出现的太阳探出头,以光芒驱走不祥。
阳光遍洒大地,让城镇重新燃起生机,充满希望。当光芒落下,尸体原本痛苦的神情也随之消失,安祥、愉悦的表情重新在他们脸上出现,死亡,已不是魔鬼的礼物,而是通往天堂道路的门坎。
众人们欢呼鼓舞,洋溢着许久未有的活力,屋顶上的男子气愤难平,憎恨女子的出现破坏他的好事。
男子双手疾张,黑色的身影有如巨大的乌鸦,准备重新将绝望带来,将恐惧再度赐予众人,也是向女子展现他的力量。
天空乌云再次翻滚蔓延,厚密的云层重新聚集,烈日如同遇着天敌被遮盖,天色为之阴暗,日月无光,白昼一瞬间恍若黑夜;阴风阵阵,有如鬼哭狼嚎,刮起飞扬尘土,众人们惊慌失措,纷纷狂叫着四散逃开,女子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念、希望在霎时荡然无存。
女子衣袂飞扬,独自一人立于街心,凛然不惧男子的威吓,两人相隔遥远凝视对望,纵使在旁人眼中或许看不真切彼此,但两人却能清楚望见对方样貌,面对男子的挑衅,女子也作出了反击,双手再度于胸前握紧,缓缓念出祷文:“主啊!若不是您帮助我们,人们当起来攻击我们,向我们发怒的时候,就把我们活活地吞了。
“那时波涛必漫过我们,河水必淹过我们,狂傲的水必淹没我们。
“我们就像雀鸟,从捕鸟人的网里逃脱;网罗破裂,我们逃脱了。
“我们得到帮助,是倚靠造天地之主的名。”
女子毫不退让地大声唱着,即使风声大作,美妙的声音依旧强而有力,一字不漏地传进传进众人耳里,企图燃起被风吹熄的信念之火。
声音在狂风中不停传唱,如同与邪恶对决,回音般阵阵敲打在众人心中,让他们感到汗颜,对自己懦弱的举动感到惭愧,不知何时,一名镇民开始跟着女子的声音大声咏唱,不畏遮天异象,强风呼啸,展开步伐来到女子身后。
见到那人的举动,众人们鼓起勇气开始跟进,声音从躲在各个角落的人们口中唱出,以坚定的眼神,挥舞着拳头,展现自己的决心,慢慢来到女子身后。
男子见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暗中又动手脚让几个人暴毙途中,试图再次击溃众人的信心。
不过人们似乎不再畏惧死亡,总使亲人倒毙眼前,他们压下内心的哀伤,彷佛视若未见继续与男子对抗。
众人的声音由分散汇聚成流,在女子的带领下如怒吼般与邪恶挑战,丝毫不怕男子掀起的异象。
或许女子一人似乎不足以与男子抗衡,但众人齐心协力,将捍卫家园的信念化为力量,终于……
狂风瞬息停止,乌云再次溃散,阳光从中射下,为阴霾大地献上万道光芒,洗涤人们疲惫的心灵,众人的奋战不懈有了代价,他们高声欢呼,凭自己的力量战胜邪恶,也建立了无比信心。
男子见败势已成,再无法力挽狂澜,虽然众人看不见他,但他已无颜面再留此地,于是大吼一声化作黑影逃逸。
女子见对方已经离去,希望的种子已在众人心中萌芽,知道已没有理由留在此地,向众人道别登上马车,前往下一个遭受邪恶荼毒之地。
“喀喀喀喀……”
马车内,女子闭目养神,任由两匹骏马随意而行,白马虽无车夫驱驾,却像是知道女子的目的地般往下一个城镇驶去,途中经过一处树林,入秋时分,满林枫红随风摇曳,枫叶落下,划过如云洁白的马车,那白好像变成了天空,红变成了云。
就在这时,女子突然张开了眼,马车也为之停下,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那名在城镇兴风作浪的男子,片片枫叶飞过男子的黑袍,黑变成了夜,红变成了繁星。
男子的双眼闪动精芒,有如两盏幽冥鬼火,突然精芒一敛,双眸变得漆黑如墨,如箭般直射马车,似乎能看见里面的女子。
两人对峙着,树林里狂风大作,枫树枝干左右晃动剧烈,其势之猛让枫叶如骤雨般落个不停,终于,男子先忍不住气,向前踏出一步。
男子身上冒出了丝丝黑气,如水银泄地朝四周狂涌而去,沾着黑气的枫树瞬间由荣转枯,枫树的枝干像是臣服于男子的淫威垂下了头,树身枯黄干裂,整座树林顿成死林。
没有闲杂人等在场,女子所处的马车冒出温和不刺眼的白光,身后的树木接触到白光时重新恢复生气,光秃的枝干长出嫩苗,以极快的速度变成绿叶,后又皆尽转红,回复原貌。
善与恶,生与死,两种极端的画面以女子的马车为分界线,两人展开正邪斗法谁也不让谁,男子又往前跨了一步,善恶均衡的局势随着脚步跨出被打破,女子的马车后退几步,胜利的天平向男子倾去。
可是也随着脚步踏出,男子的胸口出现异样的感受,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胸中出现,像是在害怕什么,似乎有一颗大鼓不断敲着,敲出心烦意躁,登时树木枯死的速度为之减缓。
女子不明白男子为何会突然示弱,但仍不敢大意,毫无保留将力量放出,一双洁白的羽翼忽隐忽现地出现在马车上,情势马上逆转,马车又上前了数步,拉回原先均衡的局势。
男子苦苦思考自己的情绪异样,放出的力量又减弱几分。
女子把握良机,马车不断往前驶去,每靠近一尺,男子的死亡领土就被夺去一尺,心中的大鼓也敲得越急。
终于,马车驶到了男子面前,而后从旁驶过,男子转头一看,从马车旁的窗户中再次看见了女子的相貌。
女子恰巧也在这时将脸转向男子,两人对看了一眼,女子转过了头去,男子却望着女子的马车发愣,树林也在此时完全回复原貌。
马车逐渐消失在男子的眼前,他输了,一对一的正面对决他竟然输了,男子大吼一声,被女子复原的树林又在剎那间化为死地。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大撒旦交付这个任务时会叮咛一句:“小心点,你可能会遇上第一次败北。”
男子本来对大撒旦的嘱咐感到嗤之以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