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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金湖那边倒他的声浪越来越响,杨志刚讲,蒋金发偷偷去了省城,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蒋金发们也意识到,在市里告不翻他,不如直接上省城去告。
杨志刚还说,区委书记姚志最近行动也有些肆无忌惮,几次会上都讲到了那件事,要让全体干部以此为戒,切不可为了一己之利就把“一切为民”这个根本丢掉。
姚志讲这样的话,安俊义能想得到,他跟姚志之间没啥个人交情,姚志的提升完全是因为钟柏发,按俗话说,姚志是钟柏发这条线上的,当然巴不得他安俊义出事,出得越大对他们越好。
但安俊义听了,心里终于还是有些按捺不住,还是来了气,忍不住就说:“他姚志有什么资格,当年他在刘甾县当县长的时候搞的刘甾大桥,差点都垮掉了,还死了那么多人,他还有脸拿这个说事!”
安俊义说的刘甾大桥是姚志在刘甾县主抓的一个项目,由于违规操作,大桥合拢的时候,脚手架倒塌,三十余人掉入江中,最后虽经奋力抢救,还是有十一死了,这在当时,是一起特大工程事故。
姚志上下活动,最后还是把死亡人数瞒到九人。
九人和十一人看似只有两人之差,实际差别却是巨大,死亡三人以上,十人以下为较大事故,十人以上,三十人以下属于重大事故,需要上报国务院,而九人属于较大事故,只需上报省里即可,这样把消息封锁在了省内,没往中央报。后来分管副县长负了领导责任,由工程指挥部和刘甾县双方出钱,给死难者做了赔偿,姚志才终于逃过一劫。不然姚志现在还不知道在那里落魄呢。
“就是嘛,蒋金发和姚志还老拿金湖的那点事翻来覆去的炒,蒋金发自己就很干净了?金湖三中那次奸污女学生案,焦志文也有份,不过有蒋金发罩着,焦家在金湖又很有势力,让他哥焦志高顶包了,没人没敢说出来而已。”
杨志刚一听也接话道。
金湖三中的事情安俊义倒是知道,不过事件的男主角是焦志文当老板的哥哥焦志高,据说一次为了应酬,通过金湖三中的校长将刘佳和另外两位学习艺体的女同学骗去陪酒。焦志高那天喝大了,竟然借着酒兴在另一间包厢里将刘佳给强奸了。
事后,焦志高给刘佳几百块元钱,还保证将来供她上大学。
不谙世事的刘佳一边抹眼泪一边嚷着要见校长。谁知校长得知情况后,非但不帮刘佳说话,还威胁她,如果说出去,就开除她。迫于压力,刘佳没敢往外说,不久之后她怀孕了,惊恐万分的刘佳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让校长带她去找焦志高。
焦志高倒是见了她,但在见面的地方又一次强暴了她,完事后扔给她一千元钱,让她去堕胎。
刘佳根本就不懂这些,又不敢和家里人讲,直到肚子一天天鼓起来,父母才知道了情况,找学校理论,却被通知他女儿道德败坏,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社会的小混混乱来,弄大了肚子,被学校开除了。
刘父痛心之下,决计让女儿把孩子生出来,将来抱着孩子打官司。
焦志高锦说后,怕了,他让校长做工作,给刘佳两万块钱,并保证让刘佳上大学,条件就是必须把孩子打掉。老实的刘父信以为真,拿着两万块钱回家了。
可是刚把孩子打掉,焦志高还有校长全都翻了脸,拒不承认有什么强奸的事发生,一口咬定刘佳是跟社会上的不良少年厮混才弄大了肚子,刘母因为此事而精神失常,点燃了自己家,不但烧死了自己,让刘家也成了终生残疾。
家破人亡,让刘父这才走上了告状之路。
但这条路艰难啊,蒋家拿不出任何证据,原来一同陪过酒的两位女学生又矢口否认,说根本没有陪酒这回事。刘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能四处上访。
他还在市里和信访办主任接待着刘父,但没有任何能够证明的东西,除了冷眼,还有恶讽,什么结果都没有
但焦志高只是顶包者,焦志文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安俊义还是第一次听说,于是本能地就将目光对住杨志刚。
见安俊义瞪着眼望他,杨志刚有几分紧张,避开目光说:“我是看不惯他那种飞扬跋扈的样子。”
安俊义能够理解杨志刚话里的意思,自他离开金湖,姚志接任市委书记后,他原来那班人,逐一被冷落,失落感肯定是很强烈的。焦志文已经是教育局的局长了,杨志刚原来比焦志文级别还高一些,现在却是在爱卫会当个主任,没什么实权的人。不过杨志刚现在失势了,不然这些东西根本就不会知道。
安俊义本能的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如果焦志文真是让焦志高顶包,那这件事就真是太有价值了,焦志文能够如此过关,蒋金发肯定没少出力,说不定也能牵连出蒋金发,即便是没有牵连出,那让蒋金发的举报就变得有些怪诞了。
安俊义沉吟了一下,想了许久,含糊其辞的说道:“志刚啊,这种话乱讲不得,牵扯到领导干部的事,一定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是造谣,就是诽谤。”
杨志刚似乎没听明白,叹了一口气道:
“秘书长,我也是随口说说。”
杨志刚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没明白他话里的真正意图,这让安俊义有丝失望,沉默一会儿,又道:“这些事,你最好不要管,不要让它分了神,要把精力集中用到工作上。”
杨志刚嗯了一声,看着他不说话了,等着讲他讲,安俊义觉得心里有点急。
不过杨志刚这样的反应让他觉得,被堵住了,让他不得不稍微捅开一些,但又不能十分明显地捅开。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听说刘家父女现在还在告状?”
杨志刚这次听清楚了,道:
“刘家已经那样了,都没有能力再告了。”
“是啊,我也接待过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充分的证据,想想人家美国的检察官要弹劾总统,还得找一条莱温斯基的裙子呢。”
此时克林顿的丑闻是全世界都津津乐道,克林顿一直抵赖着,不过当独立检察官将莱温斯基的染精裙作为证据的时候,事实俱在,克林顿也不得不承认,安俊义的意思是刘家真要告,真要上访,得看看有这方面的证据没有。
安俊义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
“那个刘家,实在可怜啊,咱们有都是着父母的,如果生活实在困难,就暗中帮她一下。我最近要接待全国人大的一个考察组”
安俊义说到这儿,不说了,他相信,就算杨志刚再笨,也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但要找证据,还得要把事情捅上天!这样刘家擦起真有机会昭雪
杨志刚走后,安俊义反复审问过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卑鄙?而且很有可能会给安新抹黑,但他最终摇了摇头,狼要咬人时,你就得想办法把狼那口利牙拔掉。想要人来拯救自己,首先得自己拯救自己,否则,连神仙也不会帮自己。
陆政东能够如此,一来是他在市政府现在能帮上陆政东,其二,也不乏把他作为和对方博弈的一枚棋子的想法,但不管如何,陆政东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其实要做棋子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政东确实是有这些想法,安俊义想要进入他的体系,那他自己必须首先要证明自己,他能够给予安俊义机会,这已经就是够意思了
陆政东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下属身上,他一边在和京城那些老关系联系着发改委对企业在资金技术扶持的项目,一边也在积极的和几家国内大型的连锁超市进行联系,希望其能进驻安新;和香港方面的联系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还有一个就是准备接待全国人大的考察组。
其实这次全国人大的考察组级别并不是很高,不是由副委员长带队,而是下面的一个工委副主任带队。
但陆政东发现,张泽高对人大考察组的到来很重视,陆政东也大体明白张泽高的心思,虽然张泽高道全国人大的机会不大,但他的下一站便是省里的人大和政协,全国人大考察组前来考察灾后重建的情况,这些人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而且省人大的领导肯定也有人陪陪同,前任市委书记在位时,对上级政协和人大来的考察团、调研组不怎么热情,服务也就不怎么周到,结果,惹得人大和政协有了意见。结果调整安新班子,征求意见时,政协、人大不但没给其说好话,反面意见倒是提了一箩筐,结果,前任市委书记到省里,安排得不是太理想。至少,跟期望有差距。
张泽高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未来不在安新,所以就想扭转这个局面,因此,对人大这次考察也就格外上心。
而陆政东还有选举任务,更是不敢怠慢,不但在接待全国人大代表考察组上如此,就是市里的人大政协,还有退下去的老干部们,陆政东不但在经费等方面优先保障,而且很多老干部那里还登门拜访。
这些退下去的老干部或者半退的老同志,不能活跃在政治舞台的中心,他们更希望得到尊重,在这些待遇方面就尤为敏感
陆政东这边是积极配合张泽高,人大考察组在安新调研期间,张泽高亲自陪同。这在安新历史上,是少有的。在眼下政界,也不多见。
考察组第一次会议上,陆政东和常务副市长周立伟分别就安新的灾后重建和兴修水利设施的情况向考察组做了汇报。
紧接着,考察组参观了已经开工的一些灾后重建项目,听取了市水利局的工作汇报。
由于准备工作做得细,扎实,考察组甚是满意。按照事先安排,考察组要到市中心广场参观抗洪救灾的展览,大家正看得尽兴,突然冲出一个人,一下就朝考察组的组长扑去,陆政东被吓了一跳,本来他把主要陪同的位置让给了张泽高和市人大主任王红卫,距离考察组的组长还有点距离,但他身手敏捷,一下就抢在前面拦住了扑过来的人,不过扑过来的人一下就抱住了他的大腿,跪在了地上。
“中央来的青天大老爷,我要伸冤告状”
说着立刻拿出事先写好的状子,顶在了头上。
陆政东看着准备上来把来人拉走的治保人员,示意扶起他,但是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将其带走了,只能让他把事情讲完。
陆政东也就微微退了一下,把位置还是让给了考察组的组长和张泽高等人,事情道了这一步只有让考察组的组长当一回包青天,赶紧想其他办法弥补这个篓子了。
陆政东看了张泽高和王红卫一眼两人也和他一样微露尴尬,不过两人都是久历宦海,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只是一闪而过就恢复了常态,和蔼的微微弯腰让男子把事情好好说说,一定给他做主。
男子来自金湖,反映的事情很是有些惊人,什么奸污女学生,什么顶包,什么教育局长,而这之后一家人的遭遇让人无不动容。
最后男子讲还有证据,当初女儿被奸污之后,裤子上沾满了因为撕裂而流出的鲜血和其他东西,那是她最为痛苦和耻辱的记忆,一直还保留着,男子要求跟调查美国总统一样做DNA,找出真凶严惩凶手。
这涉及到领导干部,事情就有些严重了,并且男子讲对方很有后台,显然对安新市里都不信任,张泽高和王红卫脸色都不大自然,陆政东同样也觉得脸上发烫,这要是在网络发达的时代,那肯定又会闹得全国沸沸扬扬,全民尽知,成为轰动一时的大丑闻,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安新的代理市长,这样的事情也是让他不好看也不好受。陆政东想了一下问道:“你说你以前多次反映情况,这样的证据你以前提供过吗?”
“没有我们之前什么都不懂呀,也不知道有什么DNA呀,就是看电视看到美国人查他们的总统是这么干的,才想到这个”
陆政东点点头,没有再问,今天他要当的是配角,出头的应该是张泽高。
张泽高释然的看了陆政东一眼,陆政东这一问实际上是轻轻巧巧的就把事情的责任给化解掉了多半——口说无凭,法律总是讲证据的,没有证据,安新市里和金湖区里自然是没办法做出结论。
张泽高忙向一边的公安局局长闫德思问道:
“你们市局能不能做那个DNA检测?”
闫德思道:
“我们市局没有那样的设备,只有省厅能做。”
DNA技术八十年代后期在国内才开始运用于办案,前期主要还是摸索,虽然已经用于刑侦技术上,但是技术上还很不成熟,比较成熟运用于办案的主要是一些直辖市和发达的省会城市。
张泽高点点头:
“市局不能做,那就到省厅做,省厅不能做,那就送到京城去做,你们市局要紧跟这件事,一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只要能够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所讲的是真实的,一定会将那样的败类给绳之以法!”
考察组的组长一听也点着头道:
“恩,老人家,法律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