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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瑾的脸色又黑了。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喜形于色之人,在天山派里即便是遇到再大的事,他也不曾恼过,更别说气得脑袋疼。可现在短短几天,他只觉脑袋在打鼓。
只是现在这情况,也不是责罚的好时机。
卫瑾转身在阿昭对面坐下,板着张脸,一声也不吭。
好一会,阳德管事带了郎中过来。郎中瞧见阿昭喉咙里的那根骨头也吓了一跳,连忙取了医箱里的器具,捣腾许久才取了出来。
阿昭松了口气,喉咙里仍是觉得火辣辣的。
卫瑾淡淡地问:“有伤到哪儿么?”
郎中回道:“喉咙有些磨损,不过不要紧,养伤半月便能痊愈。只是这半月里最好是只吃清淡的粥食,万万是不能吃带骨头的肉了。”
卫瑾“嗯”了声。
待众人离去后,卫瑾好看的眉轻挑,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阿昭……身后的那幅墨竹图。阿昭走到桌案前,努力探着手去够足足有她三个巴掌大的白釉茶壶,够着后又使了吃奶的劲儿往一旁的茶杯斟满了茶。
卫瑾用眼角的余光一瞥,见阿昭悄悄地望来,他又迅速收回,继续盯着墙上的墨竹图。
阿昭捧起茶杯,行到卫瑾身前。
噗通一声,阿昭跪了下来。
她声音沙哑地道:“师父说阿昭不能动手打人,今天阿昭没有动手打人,是谢娇先主动打我的。”
卫瑾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昭。
阿昭继续说道:“师父说要以理服人,所以阿昭今日只是和谢娇谢年说了一个故事。只是阿昭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应该拿虫子吓唬谢娇。阿昭就是不出这一口气心里不舒服,现在阿昭舒服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喉咙还在火辣辣地疼,阿昭咳了几声,低下头来,双手高高地举起茶杯。
卫瑾心里虽恼,但见阿昭如此模样,再大的气也消了。
他接过了茶杯,缓缓地喝了口茶。
阿昭心喜。
卫瑾又道:“说了什么故事?”
阿昭又将故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卫瑾听罢,心里倒是有几分欣喜,阿昭年纪尚小,他又不曾教过她任何计谋,她就已是懂得攻心为上,不费一兵一卒,只靠一张嘴便取得自己所想要的。
这样的阿昭,只要他多加指点,以后必成大器。
卫瑾扶起地上的阿昭,他道:“下不为例。”
阿昭狂点头。
卫瑾瞅了瞅她,又叹道:“也罢,你既是不喜欢谢年与谢娇两人,以后不来往便是。”
阿昭不曾想到师父会这么说,一时间高兴得眉飞色舞的,响亮地应了声“是”后,喉咙又开始疼了。她猛咳了几声,眼泪都快要泛出来了。
她也顾不上什么,急急地捧了卫瑾刚刚放下的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的水。
喉咙方舒服了一些。
阿昭放回茶杯时,发现卫瑾神色有异。
卫瑾有轻微的洁癖。
在天山派里时,只要是个人都晓得千万千万别动卫瑾的碗筷杯勺。有一回卫瑾的师弟喝酒壮了胆子,想要试试碰了卫瑾的酒杯会如何,结果卫瑾当场面不改色地唤人拿了个新酒杯来,冷冷地看师弟一眼,继续喝酒。接下来的一个月晨练里,卫瑾日日拿剑与师弟切磋。一个月后,师弟惨兮兮地爬到卫瑾房前,送上一整套的新茶杯才算了事。
阿昭眨眨眼,问:“师……父?”
卫瑾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说:“……没事。”
然后他站起身来,往书房走去。
卫瑾边走边默念,阿昭是徒儿阿昭是徒儿,阿昭是女娃阿昭是女娃,阿昭还小阿昭还小,阿昭受伤了阿昭受伤了……
阿昭也不曾察觉卫瑾的不妥,她此时此刻欢喜到了极点,就差整个人手舞足蹈的了。想到以后不用再与谢年谢娇来往,阿昭只觉喉咙也不疼了。
采青煎好了药前来,“阿昭小姐,药好了。”
阿昭瞅瞅黑溜溜的苦药,一张小脸又垮下来了。早知道师父不会惩罚自己,她就不吃得这么快了。一想到未来半月只能喝粥,阿昭就无比想念被林郎中取出来的那根鸡骨头。
。
华灯初上时,侍婢们也一一布菜毕,各自退到一边。
两张食案上,一张放满了各式菜肴,另一张摆了五碗白粥。阿昭就着卫瑾食案上色香味全的佳肴一口一口地喝着白粥,眼神幽幽的。
卫瑾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小块羊肉,然后瞥了阿昭一眼。
“还有六日。”
阿昭苦兮兮地说道:“师父,阿昭觉得喉咙已经好了,现在一点也不疼了。”她眼巴巴地盯着卫瑾食案上的羊肉羹,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师父,阿昭就吃一小口。”
她比划了下,“就这么小的一口。”
卫瑾道:“不行。”
阿昭沮丧地垂头,大口大口地把白粥吞下。卫瑾见状,眼里不禁含了笑意,他说:“等六天后,你想吃什么便能吃什么,只要你不把骨头又哽在喉咙里了。”
阿昭挪了挪身子,挪到了卫瑾食案旁。
她眨巴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
“一口?”
卫瑾不语。
阿昭缩了缩手指,“半口?”
卫瑾睨她一眼。
阿昭可怜兮兮地说道:“师父,不吃肉,能赏口豆腐吃么?”阿昭盯着羊肉羹旁的奶白豆腐,饿得眼睛都快要发绿了。
卫瑾无奈了,相处了这些日子也知阿昭这徒儿固执极了。原本想着她只能饿上三四日的,然后就会偷偷地去灶房里偷吃。不料这八天来阿昭循规蹈矩的,让她喝白粥就只喝白粥,虽说眼神是有些幽怨。
想来今日是忍不住了。
卫瑾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辙。他轻咳一声,“就吃豆腐,不许吃肉。”
阿昭赶紧点头。
“好,现在吃豆腐,以后再吃肉。”说罢,阿昭直接拿起卫瑾的勺子,舀了一大勺的豆腐送进嘴里,豆香在嘴里散开,香滑的口感从舌尖缓缓地滑入喉咙,阿昭满足地眯起了双眼。
卫瑾盯着阿昭手中的勺子,神色古怪。
阿昭回味过来,她感慨地说道:“师父的豆腐真好吃呀。”她放下勺子,见到卫瑾的神色,连忙怯怯地道:“师父,是不是阿昭吃你的豆腐,所以你不高兴了?”
阿昭偷偷地瞅了眼,刚刚那一口是……挖得有些大,如今碗里也没剩多少了。
卫瑾深吸一口气,心里再次默念。
阿昭是女娃阿昭是女娃阿昭是女娃……
阿昭是徒儿阿昭是徒儿阿昭是徒儿……
他微微一笑,“没有,为师没有高兴。你爱吃,明天再给你吃。”卫瑾心想,看来明日得放多几根勺子。瞧了眼阿昭,见她盯着自己的茶杯。卫瑾不着痕迹地捧在手心里。
嗯,茶杯也要准备多一份。
☆、第十一章
阿昭虽知自己是过耳不忘,但也勤奋好学,生怕自己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卫瑾看在眼底,心中欣慰,更是用心地教导阿昭。
不过阿昭歪理甚多,且大多与吃食脱不了干系,常常呛得卫瑾面部发抖。
半年一过,阿昭已是胸怀墨水,即便是生僻的字她也记得一清二楚,该学的书册竹卷卫瑾也一一传授了,如今的阿昭隔三差五的也能与卫瑾高谈雄辩。
宅邸里的侍婢常常能听到脆生生的女童嗓音与低沉喑哑的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最终大多以阿昭小姐兴奋地问一句‘今天中午吃什么’而结束。
世人皆知卫瑾擅长治国之道,却很少人知晓卫瑾还有更多所擅长的,比如兵道,又比如五行八卦,以及剑术。不过卫瑾很少用剑,他起初学剑不是为了当一个剑客,而是看到大长老负手执剑站在山巅之上,衣袂飘扬,那一瞬间卫瑾觉得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从那一刻起,卫瑾便下定决心要学剑。
只可惜数年以后,卫瑾学有所成,他攀上天山之巅如同大长老一般负手执剑仰望苍穹之时,他蓦然发现此心境已非彼心境,他要走的路仍然很长。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里,卫瑾和阿昭说:“你拜在为师名下已有两年,最基本该学的为师已是通通传授给你。你如今打好了基础,为师也是时候该教你为师所擅长的本事了。”
卫瑾知术业有专攻,他也不强迫阿昭像自己那般样样皆学,不通不放弃。
卫瑾问:“阿昭最想学什么?”
阿昭想了想,道:“请师父给阿昭考虑的时日。”
“然。”
阿昭瞅瞅卫瑾,悄悄地挪前了几步,仰起头来,眼睛扑闪扑闪的,“师父,阿昭前几日听说城外有一座小镇,今日有集市。”
言下之意是将会有很多好吃的。
卫瑾哪里会听不明白阿昭的言下之意,他无奈地道:“你若想去便去,注意些便好。”
阿昭扯住卫瑾的衣袖,“师父不和阿昭一起去么?”
卫瑾道:“为师今日要进宫一趟。”顿了下,卫瑾又说道:“出去可以,但是要带着采青和随侍。”
阿昭有些失望,但想到集市里将会有各种各样的吃食,阿昭又眉笑颜开地应道:“是,师父。”
。
集市里热闹非凡,平日里冷清的街道上今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档,商品琳琅满目。一下车舆,阿昭便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甜甜酸酸的滋味化在嘴里,阿昭满足地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啊,前方有糖炒板栗。”阿昭再深深一嗅,双眼立即发亮,“还要烤红薯!”
采青连忙跟上阿昭的脚步,眼睛紧紧地盯着阿昭的背影,唯恐一眨眼人就消失在人海里了。
“阿昭小姐,这儿人多,您走慢些。”
阿昭咬掉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扔掉了竹签子,左手抱着糖炒板栗,右手拿着烤红薯,眼睛继续四处搜寻着食物的位置。
蓦地,阿昭注意到不远处的小巷里挤满了人群,熙熙攘攘的,且看起来大家都想往里边挤。阿昭的眼珠子一转,莫非里边有什么好吃的?
阿昭把糖炒板栗塞到采青怀里,“采青先帮阿昭看着,等会阿昭再来吃。”走了几步,阿昭又扭头对采青说:“记得不许偷吃。”
阿昭抱紧红薯,像条滑溜的小鱼儿倏地一下钻进人群里,吓得采青也赶紧跟上。不过阿昭年纪小,身形也灵活,一盯准空位便立即钻上,不多时就已是挤到最前方。
她探出脑袋一瞧。
原来这儿并非有什么吃食,而是一个小摊档的老板在出题目,只要付上一个铜板,然后答对一定的数目便能拿走相对应的奖赏。
最高的奖赏是一根碧玉簪子,翠莹莹的,像是一汪碧潭。
阿昭瞅了瞅,没见到吃食,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她忽然听到有人说:“那根簪子真好看,我要赢下来送给阿爹!”
阿昭一听,脚步微微一顿,又瞅了瞅那根簪子。
唔,师父的头发如墨,配上这跟碧玉簪子的话,肯定也很好看。
如此一想,阿昭凝神看着。
正在答题的青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不料几题下来,青年便沮丧地垂头离去。其实老板出的问题并不难,都是问哪一句出自哪里,不过是在考验记忆与学识广度。
短短小半个时辰,老板便赚了个满盈。
老板笑吟吟地问:“还有谁再来?只要一个铜板,这根价值百两的碧玉簪子便能带走。”
一时间竟是无人再敢前去挑战。就在此时,一道软糯软糯的声音响起。
“我来。”
阿昭钻出人群,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一身桃红的齐胸儒裙加上鹅黄的半臂衬得阿昭娇俏可人,不过这么稚嫩的女娃脸孔让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是哄堂大笑。
“小女娃也来,哈哈哈。”
阿昭也不恼,她一脸平静地看向老板,“老板,我不能来吗?”
老板一见阿昭衣着便知出自富贵人家的,又见阿昭一本正经的,只当是丘都里哪一户人家的小姐出来寻乐了。能赚铜板的机会老板自然不会放过,他说道:“能,当然能。”
阿昭道:“那便开始吧。”
老板略微沉吟,只道:“报以介福,万寿无疆。”
“《诗经小雅信南山》的最后一句,前一句是祀事孔明,先祖是皇。”阿昭话音一落,方才想要看阿昭苦苦思索最后哭着离去的惨状的众人不禁一怔,笑意也凝在唇角上。
老板又道:“思乐泮水,薄采其藻。”
阿昭依旧是毫不犹豫便道:“《诗经鲁颂泮水》,下一句是鲁侯戾止,其马蹻蹻。”
“是以德养五气,心能得一,乃有其术。”
阿昭愣了下,微微咬唇,见阿昭如此模样,老板松了口气。然而就在此时,阿昭试探着道:“是鬼谷子的《本经阴符七术》?”
老板一咬牙,“是。”
……
小半柱香后,阿昭依然是对答如流。本是有些轻视阿昭的老板也不得不抹了把冷汗,而在一旁等着看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