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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莲桥披散的发间有冷冷的雪松香,攀着他肩嗅了嗅;招来一声轻轻嘲笑。我也不与他计较,绕着缕他的发丝在指腹上;闲闲地自个儿寻乐趣。
银辉浅浅,蜿蜒流泻在他脸庞上,发丝长眉有如雪削。
“你在想什么?”沈莲桥任我玩弄他的发丝,指尖从我的后颈一路向下滑去,着力轻柔。
“在想,”从怀中取出那柄紫木莲簪:“在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总是欺负我。”
他道:“即是第一回相见,又怎能谈这个‘总’字?”
歪头打量了他下,忽然凑近了过去,双手扳过他的脸:“沈莲桥,你骗不了我。其实所谓六百年前在地府里我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探进后衣襟里的那只手按下我的身子,唇被他咬住:“这回倒是变聪明了。”
口微微一张,浓郁的冷香随着他的唇舌充斥满口。游走在身上的那只手,眼缝里窥探到他深邃如海的眸子,一切的一切,若醇酒般一点点侵蚀了我的理智。
胸口一凉,我短暂地回了神,一把捉住他的手,羞得满脸通红:“你、你伤还没好。”
手被他反扣了住,埋首轻吮嗜咬的他,竭力稳了稳呼吸,用一种柔软到我心间的声音,慢慢道:“苏采,我想要你。”
原本就迷糊不清的脑袋里顿时灌入了一桶烈酒一样,直叫我目眩神迷,残留一丝羞耻心的我,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还、还是不”
所有的理智与挣扎结束在他迎来的吻中,明暗一瞬交替,身下已是柔软绵厚的床褥。
尚没适应环境的我,混乱视线里堪堪瞥见他随手扯去道袍的动作。或许是因着情动,只觉那个动作竟撩得自己面红耳赤,不能自已。
幽黑的青丝,与他身躯一并遮去了所有的光线。他冰冷的身躯终于有了温度,贴合的肌肤滚烫得几乎要将我灼伤。我瞧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啄吻缝隙里他偶尔唤着的我的名字,缠绵悱恻得全不似素日里的冷静沉着。
迷迷糊糊里,我冒出个想法,何必去在乎那些前世过往。现在与他在一起的是我,他眼中的也是我
一切的胡思乱想结束于他骤然挺入,仅剩的那些知觉都汇聚在某一点之上,聚拢迸发。
若说之前我与他的床笫之事可归为双修,这一场便可称为欢爱了吧,情谊相合,水□融
沈莲桥缠了我许久,若非我实在受不住,只怕天亮时还不罢休。到底是身体有所亏损,结束之后他便搂着我沉沉睡去。
而将才几近累得挑不开眼的我,却清醒了过来。
侧首望着枕边那人,我支起身,一点点用指尖描过他的脸颊,安睡的他没有一丝醒着时的凌厉逼人,几丝鬓发搭在挺拔的鼻梁上,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甚至有几分稚气。
忍不住俯身在唇上亲了亲,瞅着他眉尖不易察觉地耸动了下,我笑得像个偷腥的猫。
抱着膝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一滴眼泪从眼角滚出,擦了去,又一滴落下。一手捂住眼,我极力压低声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从小学诗书、学治国、学很多很多的东西,却从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去救自己的爱人和自己?
虽然我一直对沈莲桥甚至对自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找到法子来延续我一年不到的鬼寿。可我不想那是在牺牲他的前提之下的。如果是这样,还不如顺应天命,一步步走下去。
正哭得快断气时,夜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看了看沈莲桥,他毫无所觉,而那铃声渐渐越来越响,犹如震天雷。可整个府邸没有一丝动静,仿佛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能听见。
身子不受控制地披上袍子,下床,开门。
想回头叫沈莲桥,可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冥冥之中有条看不见的绳索牵引着我一路向前,越走越近,我就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尽头的红莲暖香
双足停下之时,立在我面前的正是沈莲桥的好师弟——沈琮!
他盘腿坐在高高的山石之上,膝上枕了个人,借着月光,恰恰瞧得那人的面容。
“你是要把肉身还给我?”我笑一笑道。
白衣胜雪的沈琮一手托着缕“我”的长发,一手握着把玉梳,优雅轻柔地从发根一路梳了下来。待梳了片刻后,他才抬起眼,唇红齿白,迷离一笑:“你来了。”口吻熟稔得像是迎接着某个久违的好友般。
一个大胆假象冒了出来,我脱口而出:“宁公子?”
今夜的我委实伶俐过了头,脑子里那些阻断了多时的经络,此刻突突突地全畅通了开。初初见到沈琮时,我就觉得此人虽有谪仙品貌,但总是有哪处说不出的怪异。今夜见他坐姿神容,蓦然想起地府中那个同样行为怪癖的宁公子来。
“看起来沈莲桥什么都对你说了。”沈琮有些意兴阑珊:“我这师兄哪里都好,唯独就是为人太无趣了些。其实早在地府之中他应就认出了我来,可偏藏着掩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对我这个师弟存了几分怜悯心来。”
“你们毕竟是同胞兄弟,你不认他这个哥哥,不代表他不认你这个弟弟。”我道:“你既然是宁公子,为何当初要帮我们?”
“帮你?”沈琮匪夷所思地看着我:“好吧,你要说那是帮,就是帮吧。既然你承认是我帮了你们,那你是不是该偿还当初允下的承诺呢?”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
他突然变了脸色,腔调怪异地慢吞吞道:“来日苏姑娘在阳间若遇到腕部有一月痕之人,还望姑娘应下他三件事。”话间袖落,他的腕间一道月痕醒目一场。
我怒气冲冲辩解道:“当初我只以为你是宁公子,而非沈琮。我若知晓你早就不怀好意,怎会许下这个承诺?”
他慢悠悠地摇了摇食指:“错了。宁公子就是我,我就是宁公子。若非有言灵之力,束缚着,你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受我召唤,过来了呢?”
脑袋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舌苔苦得发干,有话却说不出。
“还有,你的肉身可在我手上。”
看着他那双手抚在“我”脸上,我顿时和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厌恶道:“你索性毁了它算了,我做鬼做惯了,也不要了。”
沈琮含笑的眸子里终于多了些别的东西,暂可把它称作是怒气。他轻轻笑道:“你不要它,你的嫡亲弟弟可是宝贝着。你可知道,这段日子,他与你的肉身相处得可是愉快的很。”
他话中的暧昧我岂能听不出,想着苏十宴对着“我”这具冰冷的肉身做出的事,胃里一阵翻涌。我要是能吐出些东西,早怕吐了个昏天暗地。
见我容色越是痛苦,沈琮便越是高兴。
他高高在上地对我道:“我也不与你计较三件还是两件的事了,现在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我竭力不想去听他的声音,可那句话仍然清晰地传到我耳中:“杀了沈莲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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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这世上最爱沈莲桥的人也许不是我,而是你。”我笑得有些无力:“从地府到人间,步步设局只为今日,你对他的执着真叫我感动。”
沈琮偏头认真思索了下,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我不会杀沈莲桥,也不会为你做任何一件事。”我懒得再与他周旋:“我在这天地间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唯一的心愿就是救下莲桥。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省得你我各自烦心。”
一束寒光在沈琮眼中一闪即逝,手中勒紧的发丝断下几截,看得我有点肉痛,忽而他一笑,轻言慢语:“让我想想,或许该换个法子。取了沈莲桥的性命到底还是便宜了他,不如”
他低头轻抚过“我”的脸,指尖凝着束幽蓝光华,那光泽我再熟悉不过,是黄泉路上的引魂火:“你要救沈莲桥?那便如你所愿。”便见袖摆一挥,我来不及有所反应,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间歇的水滴声,一滴两滴三滴整个人疲乏得好像有千斤重,手脚沉得动不了分毫,过了许久水声更为汹涌澎湃,寒冷的湿意渗入身体内。这样的感觉陌生又有些熟悉,水流漫过手背,我终于熬不住彻骨的寒意睁开了眼
天色如墨,瞧不出现在是个什么时辰,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落入眼中。吃力地眨了好久,才看清自己还在原先与沈琮说话的地方,只不过高石之上已没有了沈琮的影子,只余我一人躺在湿漉漉的泥地里。
湿润?缓慢地抬起手,那只手苍白如纸,一条条青色的经脉纹路清晰可见。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颤着手按在胸口,那里传来久违而有节奏的跳动。在我死了六百多年后,我重新活了过来
在我失去意识前他的话语再度回响在耳边,他把肉身还给了我,说明,他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了。这样也好,我就不用费心去求苏十宴。
不论沈琮打着什么主意,事不宜迟,我都要赶在沈莲桥发现不妥之前取出帝都台。
我没有骗皇甫昭他们,帝都台确实在这里,只不过并不如他们所想在皇陵之中,而是,在皇陵背后的山坳之中
做回半个时辰的人,我开始怀念做鬼时的自己,不受肉体拘束,想去哪飘哪,不像现在走个路磕磕绊绊。下了雨,山路湿滑泥泞,走几步跌一跤,一路跌过去一身丧服已看不出原先色彩,人比鬼还狼狈。
藏着帝都台的石邸近在咫尺,藤葛交结,若不仔细分辨,根本瞧不出背后的石门。
父皇当初带我来这里,亦是站在这扇门前,告诉我:“阿采,帝都台是我昭越镇国之宝。不到万不得已、国邦动摇之时,绝不能动它。”
我被父皇慎重肃穆的语气惊吓住,揣揣问道:“若真要动它呢?”
他沉默了下:“若非要取出它不可你就带阿宴过来。”
“为什么?”
“因为当年镜阁中人与太祖决裂之时,下了咒言。我苏氏中人再要动用帝都台,必以骨肉相祭。”父皇顿了下:“这也是我留下阿宴这孩子的原因。”
在半途之中,我用灵术单面通知了皇甫昭,让他不要惊动沈莲桥赶到此地。算算时间,也快到了。沈琮的用意我差不多琢磨透了,他不要沈莲桥的性命,那便是要沈莲桥生不如死。伤一个人最重的不是伤他身,而是伤他心。
所以,所以,我必须让沈莲桥彻底忘了我
可我不曾想,当帝都台的光芒笼罩我全身,却拾起了一段被我所遗忘的记忆。那是在数千年前的天界,我还是荒天梵境的梵主
粘稠的血液从割裂的骨肉里淋漓渗出,痛得我想哭,却哭不出来,那些过往的记忆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封闭的石门骤然大开,逆光中一人缓步行来,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与恐惧:“阿采。”
我想朝他笑一笑,可一扯嘴角却溢出一泼泼血,最后一点意识被血色所笼盖。
原来,沈莲桥,我们早就相识。原来,我比自己想象中得更要喜欢你。幸好幸好,这一世我依旧救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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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采,苏采。”
“吵死了!”沉睡在黑暗里的少女捂着耳朵翻了个身,额头撞到坚硬的墙壁,痛呼一声醒转过来。揉着眼笨拙地爬起身,惊讶地看着周围流光溢彩的玉璧,小心地戳了下,凉飕飕的。
那个恼人的声音又从上方传来,含着浅浅笑意:“醒了?”
“这是哪里!”少女瘫坐在瓶底,好奇地看向虚迷的上方:“你又是谁?”
“净瓶里。”幽冷的莲香随着那人的话不经意飘来:“至于我么,我是你的相公。”
“胡说!”少女脸涨得通红:“我从来没有嫁过人,哪来的相公?!”
“你怎么知道你没嫁过人?”男声反问。
“我,我”少女哑口无言,郁闷地揪着雪白衣袖:“我好像连我自己都忘记是谁了。”
“没关系,又不是第一回了。”男子漫不经心道:“我习惯了。”
“”这也能习惯啊,少女抱着脑袋苦思冥想了会,又爬了起来:“那我又是谁?”
“苏采。”男子温柔道:“你说过为了让我找到你,所以生生世世都会叫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完结了(说这话真的不会被打死么)好吧,番外已经提前写出来在前面了。这文真是历经波折,坎坷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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