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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无恨月长圆!”殷峤叹息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于宫中至回府,只大半日的功夫,他的心已然碎无可碎。
思忆与梓婼有关的种种一切,由初识至今,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举手一投足,仿佛千刃将殷峤炙热滚烫的心无情的剜割。
在汴州,她曾说过,他若死了,她亦不会苟活!这生死相随的誓言怎会是虚情假意?!直至今日入宫前,殷峤都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的。岂料,入宫后,她竟突然提及返乡之请?!难道之前所有的一切,皆是为了今日她之所求吗?
碧酎累斟,终嫌杯子太小,殷峤索性握住偏提【注:酒具,如注子,唐人称为“偏提”,其形状似今日之酒壶,有喙,有柄,即能盛酒,又可注酒于酒杯中。因而取代了以前的樽,勺。】仰头将酒灌入口中,辛辣的热流猛然呛入喉咙后一路而下,呛得他连连咳嗽。
伸出手抹了抹溢出嘴角的湿漉,随后那手便延着下巴垂落到心口,酒液流过的热流没有温暖他冷却的心,反令他更加憋忍意冷。
“云……”殷峤捂住心口,悸痛的只低唤出一个字,“裳”字未及出口,便戛然而止了。不,应该叫她梓婼才对!殷峤阴郁的禁不住抽了抽嘴角,连名字亦是假的,她还有什么是真的?
想他殷峤深黯事事,向来沉稳冷静,才思敏捷,缘何看不出她竟是个千金小姐之躯?她桀骜难服的个性、博古通今的学识、工整绢秀的字迹、清晰了然的帐法、音意相合的琴艺、绰约多姿的丰韵,皆显示了她不俗的出身,然而他却蒙了眼、蔽了心,完全熟视无睹!对此,殷峤只怪自己愚笨,没有看透本质。他能原谅她隐瞒姓名与家世,却无法谅解她执意回湖州的祈请。他无法忍受她的心中,念念不忘她那个湖州情郎。
于圣上面前,她说爹爹早已给她许了亲。她欲嫁之人,是那个令她夜半翻墙而的情郎,还是另有其人?究竟谁才是她心中之人?
瞬时,一股嫉火猛蹿上来,将殷峤悸痛残破的心灼烧焚伤。举起偏提,又一连灌入数口……
如此枯坐饮酒,殷峤忍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与疼痛的撕扯,迎来了晨曦第一缕曙光。旭日栩栩的金光被厚厚的乌云遮挡,只在云间的缝隙中穿透出几缕金丝,若隐若现地射向大地。那细弱的光芒折射进殷峤凄冷酸涩的双眸,丝毫未点燃他眼中的光彩。
昨日还艳阳高照,皓月当空,今日便乌云遮日,欲兴风雨。殷峤木然的望着窗外,感觉他的心如同这阴霾的天际般失了生趣!
酒已然被他饮尽,殷峤扔掉偏提,转而去握桌案之上的毛笔。
颤手提笔,于藤纸上写下:
我心相属,日久月长。与卿相依,地老天荒。
绿袖招兮,我心欢朗。绿袖飘兮,我心痴狂。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绿袖永兮,非我新娘。
情弥缱绻,爱之甚深。犹使我心,迷恋痴狂。
欲求永年,此生归偿。我自相许,舍身何妨。
我思断肠,伊人不臧。云何咫尺,如隔千山。
山盟已逝,陌愫离殇。弃我远去,悒郁难当。
伤之穷眼,痛之戳骨。疼之入髓,恨之心伤。
伴着黎明的曙光,梓婼拭了拭酸胀的双眼。那双原本盛满秋水的杏眼因她一夜落泪而红肿不堪。
这一晚,她深坐颦眉,脑中不停地闪现与殷峤相识以来的种种。眼中的泪水如同穿成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无声的滚落。
昨晚于“芙蓉园”的紫云楼内,梓婼谢恩起身后,众人回到各自的坐位上。
歌乐弦管(奏十部乐,【注:唐高祖时沿用隋朝的九部乐,到了唐太宗时定乐为十部,即燕乐、清商乐、西凉乐、天竺乐、高丽乐、龟兹乐、安国乐、疏勒乐、康国乐、高昌乐。组乐规模很大,中外乐器和乐曲竞相争辉。其后,乐又分为坐部伎和立部伎。坐部伎有六种乐,演奏时坐于堂上,立部伎有八种乐,演奏时立于堂下。】歌太平),莺声笑语,无法使殷峤和梓婼欢心愉悦,反令他们二人心中备感凄凉。他们各怀心事,闭口不言,却又不由自主地互相遥望。
殷峤眼中的冷寂令梓婼心战,那孤冷的目光她从未见过;梓婼剪水的秋瞳里则盈满了无奈与失落。
虽得获准,即将返乡,她却丝毫不觉心喜。梓婼知道她心中再也放不下对面所坐之人,只是,放不下又当如何?即便殷峤没有婚约,她亦不可能置家中爹爹与不知音询的小媃于不顾,留于长安。她早晚会回湖州,他们之间有缘无份!
在他们身边的冯兆卿与李元瑾均被二人落莫的情绪感染,亦保持着沉默。
麴智盛坐于位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对他不屑一顾的梓婼,接连灌进三大杯醇酎(zhòu)。【注:醇酎意为味厚的美酒。】正欲执起第四杯时,被身边的仲长柏伸手制止住。
“小主,此乃唐宫所在,万万不可失礼!”
麴智盛执杯的手僵了僵,收回凝望梓婼的目光,转而看向仲长柏,松开了握杯的手。
“于汴州,是她骗我,还是你骗我?”麴智盛冷不防低问仲长柏。
仲长柏听闻一愣。
原见殷峤与梓婼心心相印,情深意重,不愿见他二人阴阳相隔,天人永别,方动恻隐之心,私放他们二人。如今,梓婼当众祈请回乡,明摆着是想离开殷峤,这教仲长柏有些仗二摸不到头脑。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先前从殷峤的举止看,并无异样啊?!难道真是梓婼有意欺瞒?竟连殷峤亦被蒙在鼓里?
面对麴智盛的质问,仲长柏无言以对。究竟梓婼有没有骗人,他有些分不清了。
见仲长柏不语,麴智盛略微摇了摇头,冷哼一声。
如今是谁骗的他,已然不重要了。太宗应允了梓婼回乡的祈请,即是他殷峤亦同样失去了拥有她的机会!这多少抚平了麴智盛心中的不平。不管殷峤与梓婼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他只想得到她!即便她已许了人家又有何妨,他乃堂堂高昌太子,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番他决不会就此认输,只要她离开殷峤,他便有办法将她暗中掳回高昌。
李元瑾坐于梓婼身旁,将梓婼投向殷峤的目光看得真真切切。心中不觉暗自嘲讽自己先前的嫉怨与小器。
这会儿,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梓婼属意之人乃是殷峤。
第二组歌舞结束后,李元瑾决定打破与梓婼间沉默的尴尬。侧转头,对梓婼言道:“你师傅赵耶利所撰《琴叙谱》九卷、《弹琴手势图谱》一卷,本宫皆有所涉猎。你之琴艺不凡,不愧为名师出高徒!”
听闻身边长沙公主的赞言,梓婼诧异地收回望向殷峤的眼神与繁杂的心绪,转向她谦虚道,“长公主过奖了!”
“本宫能否仍唤你作‘云裳’?”
不知长沙公主意欲如何,梓婼只能略微颔首以示同意。
“本宫瞧郧国公面色不佳,不知是否江南之行劳顿,令其身体欠安?你与他一路同行,定当甚为了解!”李元瑾故作试探。
此话在梓婼听来,似乎更像是吃味、嫉妒。便不由自主地赶忙为殷峤辩驳,“长公主莫要误会,民女与郧国公之间并无其他!”
“哦?你所谓的‘其他’意指为何?”
梓婼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温柔可人、优雅大方的长沙公主竟是如此难缠,似乎非要令她难堪方才罢休。
为了殷峤,她不得不忍受李元瑾的刨根问底,强装和颜道:“民女蒙郧国公两次相救,无以为报。今日入宫,方得知长公主与郧国公已有婚约,民女若有何不妥行为令长公主误会,万望长公主宽待!”
“嗯?”李元瑾蓦然愣住,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以为她听错了。
见李元瑾愣怔,梓婼不再多言,欲转回朝向她的身子,却被李元瑾一把抓住了手腕。
“且慢,你刚刚说本宫与谁有婚约?”
明知顾问!梓婼虽然心生不满,嘴上却不得不恭敬回复道:“皇后娘娘不是宣布将长公主与郧国公大婚之礼定于十月初八吗?”
“哈哈……”长沙公主听闻不觉低笑出声。她不知道梓婼缘何认为殷峤是她的驸马。
梓婼莫明其妙地看着李元瑾嗤笑不已。她说错什么了?
李元瑾笑够了方才将抓于梓婼左腕的手松开。斜睨向她腕上的“羊脂白玉镯”,隐笑摇头道:“你怎会如此以为?皇后娘娘宣告大婚之期时,并未提及郧国公半个字呀!太上皇为本宫指婚的驸马乃是冯少师,并非郧国公!”
李元瑾话落,梓婼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响,瞬时令她头晕目眩。
这怎么可能?!
可是堂堂的长公主又岂会戏言,更何况是她的附马!
梓婼首度感到自己愚蠢至极,这是何种天大的误会?!她竟然自以为是地误会殷峤、冤枉于他……
好端端的一个“团圆节”竟是在这样的误会猜忌中渡过。
从宫中回到“郧国公府”,一路之上,殷峤再不曾看她一眼,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中对她的怨恨。
于“闲时阁”里,梓婼再也忍不住,泪洒于襟。她越想越懊恼自己不该冲动地胡乱猜测殷峤,甚至谎言称其已被爹爹许了人家,执意祈请皇上为她下喻,允许她早日回乡。
(本章未完,此乃上半章,下半章待续)2012。5。18(1:45)
(本章已补全!)2012。5。19(16:23)
☆、第52章 醉玉颓山,阴谋诡计
作者有话要说:呃,此时是凌晨零点三十五分,刚刚加班回家,放下包包,第一件事就是先来更文,希望众亲们看在我辛勤更文的份上,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偶!在此谢过大家了!(哈哈,我在这里博同情呢,噗~~)
殷峤扔下笔,摇晃着站起身,一夜未眠,空杯对月,他已然醉了!
醉了好呀!殷峤神识浑沌,阴郁而疲惫的俊脸上,展出一抹凄凉的苦笑!
窗外,伴着微亮的天色,淅淅沥沥下起细雨来。雨滴敲打着屋檐和窗棱,将梦中安睡的人们扰醒。一股凄风从窗外袭入,雨丝顺势洒向殷峤书写的藤纸一角,刹那间,斑斑驳驳蕴开了上面苍劲的墨迹。
殷峤苦笑着摇了摇头,感觉他的心如同那滴沥不停的冷雨一般,潮湿而冰冷。
只有一个月,她便将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怨她、恨她,还是舍不得放开她!
捂住酸楚的心口,殷峤头重脚轻,摇晃着合衣栽倒于床塌之上。
绵绵细雨转瞬变成雨帘悬挂于屋檐,同样彻夜未眠的梓婼透过敞开的轩窗望向东院花园。
暗沉的天际,滚滚乌云压下来,仿佛一床巨大的灰黑色被子,压迫的人胸闷气短。
急促的雨水打湿园内的芳草,墨绿色的小草被雨水打压得低下了头。隐于树杪之间的重峦堆秀处,泻于石隙之下的绢绢清流,骤然变成了一小股“瀑布”,倾泻而下涌入露荷凋绿扇的烟水池塘。原本平静的池塘,因这“瀑布”的汇入及雨水的点击,泛起阵阵涟漪,一圈连着一圈,密密集集地扩散开。那座白石为栏的尖顶小亭像个无依无靠的蘑菇,湿漉漉地站在池边,凭着雨水无情的敲打。
原本佳木茏葱,奇花烂漫的幽静庭院,因这雨的侵扰显得异常隐晦、惆怅和凄凉。
阵阵冷风伴着雨丝袭向“闲时阁”二楼的窗棱内,溅湿了立于窗边的梓婼那石榴色的衣裙。梓婼拢了拢披帛,感觉一股凉意直袭身心,令她不由自主地啰嗦起来。
小兰端着面盆在门外轻唤梓婼,“云裳姐姐,你可起身了?”
听闻“云裳”二字,梓婼的心弦猛然抽紧。她们尚不知昨日于宫中所生的变故。“云裳”已然不再是“云裳”了!
“小兰,我身子不适,尚未起身。”梓婼幽幽地叹了口气回道。
“如此,小兰便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门外,小兰端着盆转身退了回去。
当她站在殷峤屋外正欲开口,却闻屋内殷峤细微而含糊的呓语声。
不免好奇地将耳朵贴于门上,想听个清楚。冷不妨肩膀被人轻拍一下,吓得她双手一抖,险些将手中的面盆脱手,盆中的清水溢出了不少,溅湿了她的裙脚及地面。
小兰皱着脸,本想开口嗔怪后面之人,转过头一看,竟是管家殷傈。小兰立时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俯首低唤道:“殷管家!”
殷傈摇头撇嘴,“你做何?”
“奴婢,奴婢不知爷起身了没,便,便……”小兰吱吱唔唔、吞吞吐吐。
“下回不许如此这般,做奴婢的要有奴婢的样子,记住了?”
“是,奴婢不敢了。”
“嗯!爷还未起身?”
“可不,刚刚奴婢听到……”小兰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屋内“哗!”的一声,似乎是殷峤在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