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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暗赞叹,即便潦倒至此,他亦能够处之泰然,可谓真正有一副好心性。
在我烘烤湿衣的时候,沿年拎着瓦罐到屋外取来一罐子白雪,扔些肉干进去,架在炉子上,煮起了肉汤,不一会就溢出了浓郁的香味。
闻到香味,我立刻感到饥饿起来。虽然身上有带干粮,可是那些面饼和肉干实在冻得太硬,极难咀嚼,一块一块地吞下去,很是痛苦,根本无法吃多,体力消耗又大,所以这么长时间里我基本都一直处于饥饿状态。
撒过盐巴,沿年盛给我一碗,“小心烫。”
“嗯。”我点点头,满面笑颜。
待汤稍凉,我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下子就见了底,还觉不够,笑眯眯地递给沿年,要他给我添。
“明天,我们下山,去西宁城里雇辆马车,抓紧点赶路,也许能回家过年。”沿年一面盛汤,一面说道。
回家?我微微一愣。木木地接过汤碗,却不喝,默默寻思。
可不是么,对于我来说,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那里是最有资格的了。而这个家,是沿年他给我的……
“好,我们回家过年!”我感激地看他一眼,接口道。
“快喝汤吧,不然凉了。”他嘴边荡开一丝笑容,柔声道。
“嗯。”眼角渗出点湿意,借着仰脖喝汤的时候,悄悄拭去了。
湿衣服烘干换上了,肚子也填饱了。屋子收拾干净了,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休息吧。”沿年轻声说。
我瞅瞅那张小炕,微微蹙眉,这怎么办?
“你睡吧,我坐着休息就可以了。”沿年看出了我的思虑,说道。
我沉吟片刻,才回道,“不好。还是一人躺半夜吧,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
沿年听到我的提议略略一愕,静默半刻后说道,“真要如此,不若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吧?”
我连声反对。心中明白,说是他守前半夜,若是到时候他不愿叫醒我,岂不是还是等于我睡了一夜?
最后,他实在犟不过我,只好同意他睡上半夜,然后再来换我。
我坐在小木凳上,倚着炕沿,默默等待着时间流逝。
沿年躺在炕上很安静,呼吸缓慢而绵长,似乎睡着了。
炕底明亮的火苗活泼地腾越着,很可爱地吞吐着。我看得出神,思绪渐渐飘忽起来。
屋外狂风呼啸着卷过树梢,像滚滚江水咆哮,轰隆隆的。屋里却极为寂静,像平静无波的湖水。
夜愈来愈深,倦意上涌,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怎么也睁不开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已是在炕上了,屋子里还是黑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看看一旁伏在炕边上睡得正香的沿年,当即明了,定是我顶不住困意,睡着了,而后他抱我上炕的。
蹑手蹑脚爬出被窝,下得炕来,却不料还是惊醒了他。
他站起身来,面带微笑,问道,“你醒了?”
我笑着点点头,继而迟疑着问他,“你需不需要上炕补点觉?”
他轻轻摇摇头,“不必了,我已经睡够了。”
见我面上仍有犹疑,他开口道,“天该快亮了,我们用过早饭就下山吧,你看如何?”
心下合计,若是强要他上炕再睡,只怕不会成,于是只好无奈地表示赞同。
将屋内一切复原,又在炕头留下一锭银子,我们这才关上门,离开。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融下的雪水使得山路异常滑溜,极容易跌跤。幸好早有准备,我们各执着一根木棒,辅助前行。
日头升到天空正中央的时候,我们终于下了山。道路渐宽,见到的人也多了起来。在路旁的茶摊用过午饭,问清了进城的道路,我们又动身了。
半多个时辰后,我们行到了城门口。
令人惊奇的是那前头围了一圈的人,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和沿年均是诧异,便行过去看看。
原来城墙上张贴着几张榜文,上面还绘有画像。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看看前头挤得密密麻麻的人头,我和沿年都摇了摇头,认为还是不凑这个热闹好了。
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有人指着我们大喊起来,“大家快看啊,就是他们……”接着前面挤在榜文前的一圈人都围在了我们的四周。
一群人皆是瞪着一双怒目,口中念念有词。“没错,就是他们。”“这两个准噶尔的细作。”“居然还敢来自投罗网。”……
惊慌莫名中,听见有整齐的“噔噔“脚步声传来。
声音靠近,伴着几声呼喝,“闪开。”人群如潮水一般岔开一条道来,一队精装的守卫兵哗啦啦涌了进来,将我们圈在了中间。
最后是一个身披铠甲、军官模样的男子,骑在一匹高高的战马上头,英姿勃勃,威风凛凛。
只听他沉声喝道,“押下去。”几名士兵就闪了过来,给我们套上了重重的镣铐。
我和沿年相对苦笑,事到如今,反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好任由他们摆布。
卸下镣铐,我们被推进了一间牢房。
这是个建了很有些年头的地牢,潮湿、昏暗,且墙面和地面上还印有暗红色的斑斑血迹。
靠墙有一张用茅草铺了一张“床”,听到人声,下面窜出一群黑乎乎的蟑螂。
暗暗翻个白眼,这还真是很牢房。
牢门哐当一声上了锁,一行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离开,“啪啪”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道里不断回响。
目送他们离开,我转过脸看向沿年,只见他正在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茅草,最后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帕,在上面摊开,铺平,然后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柔和。
我看在眼里,暖在心头,行过去,也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在旁边展开,对他微微一笑,“我们一起坐。”
他凝视着我,漂亮的眉毛轻轻颤了颤,漆黑的瞳仁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嘴角慢慢上扬,优雅地勾起一个弧度,“好。”
两人并肩坐着,都不说话,耐心地等待着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墙上嵌了一盏破烂的煤油灯,有一朵豆大的火焰在轻盈地跳跃,在墙面上散开半圈淡黄。
一半光亮,一半阴暗。一半生,一半死。
静坐了大概个把时辰,远远传来一阵响亮有力的踢踏声,越来越近。
熟悉的士兵队出现在牢门前,我们缓缓站起身来。
牢门打开,又套上了镣铐,行走间“铛铛”作响。
“跪下!”被押进一个大厅,身后士兵在我二人膝后重重一磕,即刻双腿一弯,跪倒在地。
厅的正上方摆着一张长案,案后坐了一个猛将似的人物,身形魁梧,威武逼人。他身旁则站着之前在城门口见过的骑马男子。
“咚!”坐着的那人大力一拍案面,“下面二人,尔等可知罪?”
“小民不知所犯何罪。还望将军明示!”沿年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答道。
“大胆!你二人分明有襄助准噶尔奸人逃脱,还敢狡辩!莫不是要棍棒伺候,才肯招认?”那人厉声大喝。
我大惊失色,沿年也是刷一下白了脸。原来那三人竟是准噶尔潜入兰州破坏的细作。私通敌军,这个罪名可不小,看来真是凶多吉少了。
“将军明察!那几人以我等性命相胁,实在是出于无奈,更何况,我二人并不知此一干人等是敌军细作,只以为是寻常强盗,这才做出了这般行为。请将军开恩!”沿年急声辩道。
“那你这是说,本将军在冤枉你们了?!”那人一脸的不足采信。
“小民不敢,然实情确真如此,还望将军体恤!”沿年言辞恳切。
“还说不敢!分明胆大包天!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招了。来人!”那人丝毫不为所动,狠道。
立刻,从旁晃过来几个小兵,眼神凶恶,面目狰狞。他们沿年按倒在地,握紧了手中圆棍,只等那人一声令下,就要动手。
我焦急万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那些人一早认定我们是奸人,根本不听解释,这可怎么办呢?难道沿年真要受这皮肉之苦?想到这里,心中只觉甚是凄苦。
突然,外头一阵喧哗,伴着一声高喊“抚远大将军到!”,簇拥着进来一群人。里头的人则纷纷止了手中动作,拍打双袖,单膝跪到了地上,口中齐呼,“恭迎大将军。”
合着来人短促有力的步伐,凌厉的煞气笼罩了整个大厅,这有火炉烤着的室内也仿佛冰天雪地的屋外一般寒冷。
我垂着头,只见到一双锃锃亮的皮靴,却也觉得脊背像进了风似的凉飕飕的。心中愈发忐忑不安,来人只怕并非和善之辈。
“都起来吧。”来人说道,声调不高却含有不容抗拒的力量。
“喳!”跪倒的一群人整齐地答道,又整齐地拍袖起身。
“延信,这就是那两个襄助大策零敦多布的几个细作逃脱的犯人?”来人在我们面前踱着步子,轻描淡写地问道。
“禀大将军,正是此二人。”之前审问我们的那个人回答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嘛。抬起头来!让本大将军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来人沉声喝道。
暗暗苦笑,无奈地抬起了头。不料竟看见那皮靴的主人蓦地面上一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吃惊和欢喜。
我亦吃惊。这人见到我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莫非他认识我?!
说来也奇怪,我并没有任何有关这人的记忆,却也觉得此人面貌颇为熟悉,且心底隐隐有种亲近感。
难道说我们真是相识的?那末我和沿年岂不是有救了?想到这里,我不禁也欢喜起来。
那人震惊过后,急忙忙行过来,手忙脚乱地帮我卸镣铐,口中喃喃说道,“琴儿,你怎么会在这?出了什么事?”
磨了一阵,镣铐打不开,他发起火来,“快来人,把这破东西脱了去!”
旁边的人早就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呆了,听到他的呼喝,这才懵懵懂懂地跑过来帮忙。
镣铐卸去,他一把托起我,满面怜惜,“琴儿,对不起,你受苦了。这帮酒囊饭袋都没长眼睛的,居然把你当犯人抓了起来,回头我一定狠狠地治他们!”
他亲密的态度,令我略感怪异,皱起了眉。
见我皱眉,他微微一怔,继而恍然大悟道,“呀,我忘了,你最见不得有人受罚了。也罢,看在你的面上,我就饶过他们这一回吧。”
听到他的话,旁边瑟瑟发抖的一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大将军不罚之恩!”
接着,他又拉起我的手,嘻嘻笑道,“琴儿,你这一路一定受了很多苦,我先带你下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我将手轻轻抽出,吞吞吐吐地指着沿年问道,“你……可不可以……把他也放了?”
他双目一凛,止住了笑,沉默了。
我又出声请求道,“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准噶尔的细作。你相信我!放了他,好不好?”
他沉吟半刻,这才发话,“既是你朋友,自然我要好生招待了。来人,给他脱了锁,送到我园子里去。”
“谢谢你!”我对他感激一笑。
他轻声叹息,“什么时候,我才能不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啊……”
我哑口,不明所以。
交易
这是一个晴朗的冬日,云层高而稀薄,天空远而明净。
阳光带走了空气中点滴的潮气,身上感觉暖融融的。
房顶上的积雪和房檐下挂着的冰棱也给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在微风中忽闪忽闪的。
这是抚远大将军的园子,我住在这里已经三天了。
他对我关怀备至,吃穿用度都是极其奢华精致的。于是我一直惴惴不安,不明白他到底因何如何。
他有问我是怎样从京城来到了这西宁,可是我不答,他便也停了口。
他只是将我和沿年从牢里放了出来,安置在了他的园子里,又下令将我们的通缉布告在张贴了的几个州省从城墙上撤了下来。
可以看出,他是非常信任我的。可是我却仍旧不敢大意,毕竟如今我失忆了,他对于我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即便,对于他我偶尔会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也许我们从前就并不亲密,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我的疏远态度有什么不对,亦没有发觉我已然失忆。
可是,他对我的态度又令我起疑,只因那像极了是在捧着一件珍藏已久的脆弱瓷器,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然而,不论我在怎么疑惑不解,我都不敢出声询问,也许是害怕暴露自己失忆这一秘密,也许是因为我已经隐约知道了答案却又并不想从他口中得到确认……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一点没有想要把我送回京的意思。因为,我被安置在这园内一个名叫“琴轩”的院里,不可以出去,也不许闲杂人进来,像是被藏了起来。
而我与沿年,尽管是住在同一个园子里,也因此见不到面了。
见不到沿年,我的心总是惴惴不安的。也许,是因为他是我唯一认识的人,也许,是担心他会不会被为难。
毕竟,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他把我带出了京城,而这可以说是一件大罪……
或者,我应该提出来要见他。至少可以确认下他现下的状况。可是那个大将军对我的态度又让我犹豫,总觉得如果表现出与沿年亲近的话,对他并没有好处。
轻叹一声,如此挂心,实在不是法子。得寻思寻思,把这事了了才是。
“琴儿。”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