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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弟怕是要回京了……”他突然转了话题,悠悠然道。
我听了直觉心中咯噔一下,连忙竖起了双耳聆听下文。
“上月,皇阿玛往西边又派了两名将军,图拉,还有色尔图。明面上是应征西将军祁里德上言请益兵防守乌兰古木屯田一事,可有甚必要连派两名虎将?只怕其中必有烟雾……”
说到这,他轻轻一笑,“况且今日,皇阿玛在众人面前,单单提及十四弟不能侍奉君前……其中深义,想来,到场诸位,只怕没人听不明白吧……”
闻言我骇然大惊。
真是如此么?可听八爷这一席话,丝丝相扣,其中所述也均属事实,并非捕风捉影。难不成,十四爷真的要卸甲回朝了?如果是,为什么呢?
纵使康熙他常年锻炼,又饮食均衡无不良嗜好,但到底也年岁已高,而关于太子之位一直悬空,朝野内外也一直议论纷纷,而这些年来十四爷在西陲军功显著,其人气可谓逐日递升。
这如今,若是康熙真把十四爷他召回京来了,那岂不就是明摆给天下人看的一幅无字传位诏书?!
一想到这,我顿时感到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我实在无法接受十四爷即位的这个可能性。
且抛开他对我这个身子原主人的痴迷爱恋不说,胤禛怎么办?他苦心经营多年,难道就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我不敢想象这样的失败对他会是多么巨大的打击,产生多么严重的影响……
镇定,镇定!我不断在心中默念道。
我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在我对中国古代史的认知里,雍正是清朝的一位皇帝,确真无误。
可是一想到这一层,我不自禁地倒抽一口长气。
基于我浅薄的历史知识,我只知道有雍正这个皇帝,至于他的前面是谁,我并不清楚。是紧接着康熙的吗?我无从确定。
难不成是,康熙把皇位传给了十四爷,然后胤禛他不甘心,结党联营谋反叛乱,夺取了政权?
不可能!胤禛绝不会那样做的!我坚决否认,并对自己竟然联想到这样令人崩溃的狗血剧情唾弃三分。
愁绪万千,此时我心中可谓五味翻呈,一时皱眉又一时摇头,一阵焦急又一阵无奈,片刻喜来又化作忧……然偏偏又碍于人前,不能行于颜色,于是愈发苦不堪言。
“儿子在外带兵打仗,再风光,爷娘也是担一百个心的,别提皇上了,就是你我这些做哥哥嫂嫂的,也都盼着他能早日脱离那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回家来,到亲人身边来,到老父老母,老婆孩子跟前来,这样,才真叫过日子,这样,才真算是活着。八爷,您说呢?”我静静看着他,微微笑道。
听见我的答话,他面上略为一滞,旋而舒缓,绽放出一朵温煦高洁的笑容,颌首道,“那是当然。”
片刻,他又是一阵咳,单薄的身体簌簌抖动着,仿似那深秋正遭受北风侵虐的落叶。
我看着着实不忍,劝道,“八爷您病体未愈,围场这样激烈血腥的地方恐不适合久待,若无其他要紧事,不若回营帐好好歇息着罢?”
“那就,请恕胤禩不便奉陪,改日再叙。”他站起来,微微欠身道。
“改日。”我亦起立,福身相送。
一圈,又一圈,再一圈……我捧着茶碗,无意识地一直转动着它的盖子。
我对康熙的了解显然是不深的,但要说心里连个大概的轮廓也没有,那肯定也是假的,毕竟计算起来,我和他对坐倾谈的时间,恐怕比他大多数的子嗣和朝臣都要多。
他富有激情,胸怀宏图伟略,自视甚高,好光明磊落,鄙夷诡道。然而,对于那些故布谜云,巧设章法,不用,不是不晓,只是不吝,若真真筹谋起来,怕是其中拐上的道道弯弯绝非一般人可想。这样的情况里,太过明显的表面往往恰恰是离最终事实最远……
赛过跑的人都知道,愈是接近终点的时候,愈是考验耐性的时候。我疑问着,风头浪尖,胤禛他能够撑得住、站得稳?不是不相信,只是实在无法不忧虑。
“额娘!”一声洋溢着兴奋的清脆叫唤。
我蓦然惊醒。
霞云万里,斜阳正圆。
不觉之中,已是傍晚时分,一日的围猎已然结束。
睹见弘历那一脸的喜悦,突然间我满腹的烦恼一下都散去了,整颗心都明亮了。
我忙招手道,“累坏了吧?快,过来坐。”
他大步迈上前,靠着我坐下,熟练地挽上我的手臂。
“渴了吧?”我递过去一碗早就摊凉的白水。
他凑过来,就着我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慢点喝,慢点,慢点,当心别呛着……”我迭声念道。
“不碍事的。”没等我一句话说完,他已喝完昂起头,眉眼弯弯地对我笑道。
“今儿可尽兴?”我扯出帕子,一面替他擦拭着唇角,一面柔声问道。
听见问话,他一双眼立刻亮了,兴致勃勃答道,“孩儿猎了……(太血腥了,俺就不详细写了,跳过),您等着看吧,待数目都核计好了,今晚公布赛果,孩儿定是头名。”
“嗯。额娘的弘历,是最棒的!”我摸摸他的发线,含笑赞道。
果不其然,是夜,酒过三巡,赛果公布,弘历所获猎物数目最多,康熙满意非常,兴致极高,居然拿出宫中至宝的白玉如意,用作行赏。
待弘历领赏回座,举着酒杯来敬贺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一个个舌灿如花,阿谀之词不绝于口。
弘历也是高兴坏了,但凡有人举杯相敬,也不怎推拒,虚迎几句就杯酒下肚了,我拦都拦不住。
就这样,一来二往,很快他就招架不住了,醉眼迷离,面色酡红,双手轻轻颤抖,脚下也不稳,身形一摇一晃的。
我连忙托凝夏劝退那一大帮小人,叫上小喜子,两个人一人搀一只胳膊,努力扶他离开。
步出会场,我们停下来稍事歇息。
忽闻身后有飘扬舒畅的乐声响起,我好奇地回身望去。
六七八个女郎,着颜色鲜艳的蒙族袍子,伴乐声鱼贯而入,在场中央依次伫足,提手躬身,各自摆出独特的造型,继而周身凝滞不动,仿若石化。
与此同时,座上各式各样的喧哗好像翻书页似得唰一声都静止了。
激越的鼓声铿锵奏起,石塑瞬而化身成人。
抖肩翻腕,展腰抬膝,动作无不鲜明优美,步伐无不轻捷洒脱,每一挥手、每一绕臂,每一弹跳、所过之处,绽放一朵朵、一串串热情火花,明亮夺目,犹甚过那熊熊的篝火。
啪,啪,几记掌声响起,不一会便连成了一片,和声越来越大。不知什么时候,又起了歌声,激昂嘹亮,响彻夜空。
又过了阵子,有胆大的年轻小伙跳下台,贴近前去,摆动身肢,也一并舞了起来,于是晚会气氛益发浓烈,好不热闹。
也有不热闹的。
还是那个他,微侧着头,神情淡淡,既不理会身前的漫漫艳影,亦不留意周遭的浩浩歌乐。
只见他慢慢提起酒樽,缓缓酾上一碗,轻轻摩挲碗沿一阵子,端起,一饮而尽。
提起,酾上,端起……
重复,再重复……
“格格。”忽然有个声音喊我。
是凝夏,她办妥我留下的差事赶上来了。
我回过神来,“咱们走吧。”
扶弘历上了床,我一面脱他的靴子,一面吩咐凝夏去煮碗醒酒汤来,想了想又对小喜子说道,让给打点凉水来。
弘历这小家伙醉了一点也不老实,时不时蹦起来,朗声喝道,“……干……”
生怕他跳起来撞到床檐碰伤头,我只能一手护着他的脑袋,一手去褪他的外衣,直觉得两只手严重不够用。
好容易,鞋袜去了,外衣也脱去了,我把他往床里挪挪,按趴下,又扯过锦被,盖好。
这时水到了。
我卷起双袖,沾湿手巾,拧干,一点一点,细细擦洗他的脸。
擦完脸,擦手。我这才发现他一直捏着那柄如意。
试着去掰他手。
他立即全身都绷紧了,像只警觉的小鹿,把如意往怀里搂搂紧,感觉藏结实了才放松下来,嘟哝着出声:“不许动……这是……我要送……送给……给我……额娘的……”说着说着又沉沉睡了过去。
我看得不禁嗤一声笑出来。这孩子……
“格格,格格。”怎么好像有人在叫我。
咦,我怎么趴这睡着了?我轻摁摁头两侧的太阳穴。
“噢,醒酒汤煮好了?”我看到凝夏手上托盘里的碗。
“弘历,醒醒。弘历……”我轻轻拍打他的脸腮,柔声唤着。
费了好一阵功夫,总算把他唤醒,不过还不甚清醒,眼皮明显极艰难地撑着,眼底迷蒙一片。
我托起他双肩,扶他坐起,哄着,“喝完再睡哈,不然明儿早上起来会头疼得,乖,啊?”
“嗯,乖!现在躺下好好睡一觉吧。”好容易都把这一碗汤药喂完,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搁下汤碗,我细细替弘历捏捏被角,脑中忽然一个闪念,于是转头叫住正要离开的凝夏,“夏,先前煮下的醒酒汤可还有剩的?”
“有的。”她停下步子,回答道。
我想了想,道,“小喜子,你在这好生守着四阿哥,我随凝夏过厨房一趟。”
滤出一碗汤汁,用汤盅盛了,盖上盖放入食屉。
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拎着食屉,出了门口,我对凝夏说,“你回帐子里去吧,外头风大冷着呢。我去去就回。”
“是,您慢点走,路上千万小心。”她躬身回道。
今晚天色很不好,阴霾如墨,遮蔽住了星月,太黑看不清远物,出了面前三米,什么都是雾蒙蒙的,我只得脚下加倍谨慎,北风凌厉地刮着,双耳都灌满了风。
“呜……”又是一阵疾风肆虐而过,可怜我的灯笼连一丝反抗的机会也没得着就寿终正寝了。
我看着手上提着的一团漆黑,皱了皱眉。
没了灯笼照明,我只好借助扎在营中各处的火把释放出来的微弱光芒认路。
停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再凝神想一想,嗯,是这里了。
确认来对了地方,我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向帐门走过去。
一步,两步……近了,帐门只在咫尺之遥。
突然,有动静从帐里传出来。夹在呼呼的风声里,可谓轻微得几不可闻,然而在我听来却清晰洪亮得仿佛塔楼的钟鸣……
那分明是女子辗转承欢时发出的嘤咛……
我直觉得胸口猛然一震,像是那敲钟的槌子砰一声砸在了我的心上,疼得我站立不稳,生生地往后退了半步。
“琴格格。”帐缘处突然立起来一个身影,对着我低声惊呼。
是高无庸,我顿感呼吸都紧了。有他在这门口守着,那内里的人是不会错了……
此时此刻,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感觉。一颗心,空空、空空的。
“格格,您怎么来了?”高无庸快步上前来,急急问道。
我想回答,可是却感觉喉咙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出不来声。
“您是来送醒酒汤的?”他这人还是极其机灵的,看见我手上的食屉,立刻便猜到了。
我无声地摇摇头。心中想道,原本是,现在不是了……
他很显然看懂了我的表情,摸清了情况,知道我听见了,满眼的懊悔,很想跟我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眼见着他一张脸让急给憋得脸都痛苦得挤成一团了。
我感觉很悲凉。他不过是不小心打了个盹,偏偏就让我给碰上了,还偏偏又是这样糟糕的处境……真不知该说他运气差还是我命不好……
正在两个人傻了吧唧得在这风里杵着的当口,里头又有声音传出来。
如果说先前我心里还存有那么一丝幻想,这时也被击得粉碎了。
只因,入耳的这一声低吼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
曾经的凝眸笑语,曾经的顾盼流连,曾经的守望依偎,曾经的缱绻缠绵……在这一刻看来,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成了笑话一桩。
我忽然觉得浑身的气力都消散了,一个人软绵绵的,无知无觉,不过头脑却清醒了许多。
我甚至还挤出了一丝微笑。“高公公。请牢记,今日琴儿不曾路过此处,你亦不曾在此见到过我。明白?”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里渐渐露出几分伤悲。
我暗叹一声,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我转身走出好几步远了,他却又追过来,匆匆道,“格格您只知道爷今晚喝多了,却不知您离席后,皇上赏了大伙儿鹿血酒……”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千错万错,千不该万不该,您都怪奴才一人吧,千万别怨爷。爷他心里一直就只装着您一个人,奴才天天跟在爷身边,这一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他甚至还跪了下来,拉着我的裙摆,哭诉着,“格格,就算是奴才求您了!爷他已经够苦的了……可不能……”
我怔怔地站在那,仿佛一座雕像。
这夜怎么那么深?像是挂了一层又一层厚厚、重重的帷幕,沉得像是要把这天拉下来似得。
我恍然发现,在某些时候,眼泪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
失聪
食屉接触到案板,发出轻微一声响动,我蓦然清醒,我是怎么走回来的?居然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脑中浮现起刚刚的情景,双腿忽地一阵疲软,我勉强支撑着身体,蹒跚两步,到灶头摸索着烧火凳坐下。
这帐篷虽然只作厨房用,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