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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就……什么也吃不下吗?就连墨书姑姑做的松子糖,你也吃不下吗?”他眨巴眨巴大眼睛,怯怯问道。
墨书姑姑?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孩子是谁。
他是福惠,胤禛的六儿子,年妃的孩子。
正愣神,福惠突然从地面上跳了起来,撒开两条小腿,奔到我身后躲了起来。
而化化也被他惊得一个跳跃蹦进了我的怀,脖颈和四肢都缩得严严实实的。
“六十阿哥……”一个浅绯宫装女子从花坛后转出来。
我认得她,福惠口中的墨书姑姑。
见到我,她很是吃了一惊,带几分清傲冷冷下拜,“恭请熹妃娘娘金安。”
“起吧。”我轻抬手。心下暗笑,看样子,这小鬼头一定是偷偷溜出来玩的。
“谢过娘娘。”她款款起身,垂眉琢磨片刻又开口,“冒昧问一句,不知娘娘贵眼可曾见过六十阿哥打此经过?”
我立刻感觉到福惠藏在我身后,两只小手拽得我的裙摆很紧很紧……当下倍感迟疑,“这个……”
蓦地一阵香风席卷而来。
抬望眼,原来是齐妃李氏挟一堆侍人扶摇而至。
“妹妹,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自己明明已经有个乖儿子了,这还要偷了别人的好儿子藏着不肯给……”齐妃咯咯笑道。
立时,墨书两把明晃晃的眼刀直奔我横扫而来。
我的心猛然一抽。无端受辱,指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吧?
看着众人缤纷若彩的面部表情,忽然有一股深深、深深的厌倦,从我的脚底缓缓、缓缓升起。
“姐姐又拿妹妹说笑了……”我抱着化化,话音轻飘飘腾落,“这弘时也好,弘历弘昼也好,连着福惠,甭管是谁生的,不都是皇上的儿子?这既都是皇上的儿子,不也就都是咱们的儿子?您倒说说看了,我陪自家儿子玩儿捉迷藏,能算得上是偷么?”
闻言,齐妃腮边飞红,秀眉一锁,正要反驳突然不知为何又收了嘴。
人群中分,踏进来一人,着一袭凤穿牡丹湛蓝帝后袍,娴雅稳重,祥和静穆。
“皇后娘娘吉祥……”重重拜言。
“都起吧……”皇后微微一昂下颌。
“福惠……”皇后低下头来,目光直指我身后,双唇轻轻一动。
我裙上拉力登时一泄。
然后便见着福惠洋溢一脸灿烂的笑容,飞扑出去,“皇额娘,抱抱……”
“哎呦,我的小祖宗呦,你这调皮蛋子,在哪儿玩得,一身满都是尘土……”
皇后抱着他,轻轻拍打他的小身子斥道,眼底眉梢却尽是盖不住的浓浓笑意。
福惠窝在皇后怀里,偷瞄瞄墨书,又偷瞄瞄齐妃和我,一脸的乐不可支。
我心中轻笑,这鬼灵精,也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
再环视一眼四周,不由得暗叹一声,其实我也是呢……
月余后。
我正在菊园修剪花枝。
气势汹汹,园门被冲撞开。
齐妃。
“熹妃,就算我当日说错了一句话,陷你于不利,你也不至如斯用心狠毒,连同母子二人之力诬陷我儿谋害兄弟吧?”齐妃满面怒气喝问道。
我放下花剪,蹙紧了眉,“齐妃娘娘,还望您能自重身份,兴师问罪也该有理有据才行的啊?”
“你倒先跟我提起理据来了啊?”齐妃冷笑,“那我倒是问你,就弘时与弘历两兄弟奉密旨在那江南办差,那弘历他说我弘时对他的坐船做了手脚,他又拿不拿得出什么理据来证明呢?”
我不禁倒抽一口气,竟有这么回事?当即镇静道,“齐妃娘娘,我不知此番言语您是听何人所述,依我对弘历的了解,他绝不至说出这样的话来的。我劝您冷静冷静,眼见都恐怕未必为实,更何况这耳听?许是事件内情并非如此,一切待他兄弟二人回京再做定夺也不迟啊。”
“你还说?!他们已经回京了!这才一进门,皇上就让弘时他在那正大光明殿前跪着了,说没发话就不许起来,还下令谁也不准徇私给他食水……”齐妃怒斥着,眼泪簌簌落满襟。
我一怔。已经回来吗?这我倒还不知道呢。
下人知我喜欢清静,一般都不会来打搅,而弘历也还没来给我请安,现在看来,定是在前殿为这事劝说他皇阿玛,所以才耽搁了。
倏然有风急涌而来,我受惊抬眼,正见到齐妃高高抡起花剪,向着我劈头盖脸砸过来。
“……我儿这都是被你给害得……”秀美的脸孔鬼魅般狰狞。
避之已是不及,我心下念头乱转,是硬挨下来,还是召唤暗影?
正当我百般纠结难定之时,从旁飞出一道身影,生生替我将这一击挡了下来。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坏本宫好事!”齐妃气急败坏喝道。
我亦愕然。此人我认识,是照料这菊园的花匠。可是他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击?
“你还好吧?”我蹲下来,轻声问。
他显然正遭受着剧烈的痛楚,双眼紧闭,浑身轻轻抽搐,唇角溢出一丝鲜红。
我皱一皱眉,想要拉过他的手来,搭个脉查看下伤势。
我的手才一碰到他的皮肤,犹若虫蛰般的,他忽地睁开眼,一把将我推开。
我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样的举止实在于身份不合,也难怪他不敢受。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一脸惶恐地朝齐妃指着自己的嘴巴,一个劲地摆手。
“原来是个哑巴……”齐妃一脸嫌恶。
他知齐妃看懂他手势,又伸手指指我身后,用力地摇摇头,然后就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我感到诧异,闪身看看身后,是一盆绿牡丹,瞬而明了。
绿牡丹,属菊中瑰宝,乃不可多得的珍品,此花匠必是担心若是我被那花剪砸到,倒身下去,会伤及这盆花,所以才舍命扑出,替我挡了下来。
齐妃也看懂了,气得牙痒痒,“竟遇着这么一个呆子……”
她似是还要再说两句,突然她的贴身侍婢凑近前在她耳边低语两句,她脸色骤然一变,瞪着我恨恨道一句,“我跟你还没完!”就甩一甩手,率众人匆匆离去了。
我垂视脚下那重伤之人,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过去,“这是上好的伤药,赏你了。你拿回去,每日晨昏用水服用一颗。这里有三日的用量,三日后,我再拿新的过来。你先下去吧,记牢了,今日之事,不得张扬。”
他两手颤颤接过,又磕了个头才站起。
当他弓着背,蹒跚走过花栅,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冲他轻点点头,微微一笑。
他眼底极迅速地闪过一线异光,倏忽不见。
有人在拉我的手臂。
蓦然回顾。
“额娘,您看什么呢?”
是这世上最为清爽柔和的笑容。
是呵,我在看什么?
那花匠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那最后一个眼神,给我的感觉是那样得熟悉?
想不透。
“没什么……”我挽起他的胳膊,细细问,“回来了?累不累?饿不饿?”
他眼眉弯弯,轻摇摇头。
“我们回去吧。”我扫一眼灿烂的菊花,轻声说。
“好。”
“额娘,孩儿从江南给您带了几件小玩意儿。”
“哦,都有些什么呀?”
“回到看见,您就知道的了。”
“还是你告诉额娘吧,额娘等不及想要知道了。”
……
三天了,我去菊园送药。
花圃里,工具房里都没有人。
我呆呆坐在秸秆床铺上。
心中莫名一片空寂。
门扉轻推而开。
我欣喜抬头。
凝夏。
她默默走进来,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默默伸手递交给我,又默默地走了出去,默默地反扣上了房门。
触手温热,我指尖轻抖,缓慢拆开。
首先掉出来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然后滑出来的是厚厚一沓书信笺。
“琴儿吾友:
展信安好!
随信附上的书册名为“明玉经”,乃我朝禁书,还望尔能避忌所有人,悉心藏匿……”
墨香盈盈,句句含情。
斑泪点点,字字深淀。
他首先向我解释。
这本书记载的是一种只允许女子修行的奇异内功心法,常年研习可强身健体、防治百病、延年益寿、长葆青春。
该书本为唐时冯小宝为讨好武媚娘从寺中偷出,从此传入宫廷。然而时至我朝,该书犹若诸多前朝古书,疑似遗失,难以找寻。
当年他娘亲病重卧床,药石无灵。他父亲奔走大江南北,有幸从一先辈手中寻获此书,只叹终究还是到得太迟,他娘亲已然先一步去了。
当日获知我不幸双耳失聪,群医遍寻方子亦然无解,他便忆起此书,然而一直苦于不知如何交予我手,是以蹉跎至今……
然后,他请我原谅他。
说是实在是思念太深,他才会贸贸然化妆进入圆明园。
他只盼着能远远看我一眼便已足够,却没料到会遭遇到日前那一出,引起众人注意。
他很希望能够继续留下来,但更害怕他的化妆若被人拆穿,会于我不利。
他只是仍然挂虑我,置身在这险象环生的宫廷之中。
然而他也明白,我不会跟他走。
他说他见过皇上与我一起……
他说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爱我不会比他爱得少……
他说他更看得出,我不会离开也离不开那个男人……
最后,他要我别为他的伤担心。
此番来到,能见着我他已是倍感万幸,而危难之时,能再一次与我站在一起,他更是死亦无憾。能带着我给他的笑容离去,已是他最大的告慰,什么样的伤痛都无所畏惧。
满手的纸蝴蝶,洋洋洒洒落下来,翩翩然交相错开,仿佛梦中的流光飞舞。
握不牢、捧不起的,不是这一沓书信笺,而是一颗炽热热的男人心。
次日。
胤禛召王大臣九卿面谕之曰:“建储一事,理宜夙定。去年十一月之事,仓卒之间,一言而定。圣祖神圣,非朕所及。今朕亲写密封,缄置锦匣,藏于正大光明匾额之后,诸卿其识之。”
宽阔幽静的湖水,悄悄在廊桥下收成浅浅纤细一支,脉脉流淌入院落深处。
木叶沙沙,弘历悠然端坐,十指撩拨琴弦,浓浓树影似夜一般将他笼罩其中。
有一片金黄的秋叶曳然坠落,飘进了那一支细流,随水波轻轻回旋荡漾。
我裹紧了披肩,坐在窗前静静聆听“琴声”,嘴角渐渐挂上一抹淡淡的苦笑。
忘记(沿年番外)
还记得,母亲临终时的情形。
我去到的时候,她刚刚吐完一口鲜血,脸色异常透明白净,像还未上一丝油彩的瓷胎。
然而她的目光和表情极其平静,完全找不到任何哀怨或是痛苦的痕迹,仿佛充满感恩。
父亲跪坐在她的床前,用双手捧着她的右手,胡子拉碴,皱紧了眉,双眼赤红。
我听见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哽咽,遥远低沉,好似那隆隆的地动。
母亲的嘴角现出一朵微笑,动人心魄得空灵美丽。
“忘记我”,她对父亲轻声说。
父亲的泪碎了满地,就像是他的心,在这一个瞬间轰然崩裂了,碾落成尘。
疾风骤起。
我奇异感觉到,有一些肉眼不可见到的微粒从我的身上穿越过去,仿佛还带着点滴细微的人体温度。
身侧,哭声震天。
忘记,究竟是要人忘却,还是要人记得?
从那一天起,我一直对这个词纠缠不休,却一直也弄不明白。
直到……我遇见她……
那年,我十七岁。
第一次见面,她正在给一个农夫包扎伤腿,埋头蹲在地上,衣服的袖子挽过了肘部,露出白皙圆润的小臂。
这一刻我已知她与众不同。
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像她一样,将这样惊世骇俗的动作演绎得如此自然写意。
“鄙人楚沿年,见过钱夫人。”我自报家门。
她抬起头来看我。
我看清她的面容。很美,有着黛青色的柳眉和淡朱色的菱唇。
记忆最深刻的是她的眼睛,黑的极黑,白的极白,鲜明像裁缝用的剪子一样。
“请您稍等片刻,我这一会就好。”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带着她独有的明亮笑容。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便由来只有我等她……
等啊等……在这样的等待里,我穷尽了余生。
谁还记得最初心动的样子?
我记得。
那日去看望她,正好赶上她出门。
“真巧,我正要带弘儿去爬山。有没有兴趣,一起?”她笑着邀请我,露出整齐漂亮的牙齿。
说爬山还真是“爬”山,刻意避开山径,自己披荆斩棘开路。
“有意思吧?”她眯起双眼笑着问我。
我擦擦额角的汗,静静凝视她,笑着点点头。
事实上,我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像她一样富有热情,会热衷于这样危险又不雅的活动,甚至男子亦极为稀少。
山顶是一块巨石,到达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
三人并肩坐于石上,极目眺远,风景秀丽,都看呆了眼。
山风席卷,呼呼鼓吹,我的心胸充满了一种从不曾有过的畅快感觉。
我想,我应该感谢她。
突然我听见弘儿喊她,“妈妈……”
“太阳好晒……”弘儿拽着她的胳膊,嘟起了唇。
“那我们下去?”她低下头,很温柔地问弘儿。
弘儿依旧嘟着唇,轻摇摇头,“不好。”
她左右顾盼一下,又垂眉思索片刻,咧唇一笑,伸手抱起弘儿,“那你坐在妈妈的影子里,太阳就晒不到了。”
金色灿烂的阳光,落进她的笑涡,晶晶亮闪耀,我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