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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向杨济。他正拿着马鞭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目不斜视,似乎感觉到逸梦看过来的目光,也回过头来,淡淡说了一句:“咱们走吧!”
逸梦点了点头,扶着杨济伸过来的胳膊,借力使力跃上马车,棉布的车帘撩起放下,挡住了外面的寒气,快要冬了,又是一年了,想起每次过年的热闹景象,想起祭祖时候的纷乱场面,又是喜欢又是嫌烦,下一刻,却想马上到家,心情竟是那么迫切。
“师兄,你以前去过宁远吗?”
冬日的车帘太过厚实,不透风的同时也不怎么透光,遮起来只让人想要睡觉,逸梦待得无聊,干脆撩开帘子,露出一条小缝,跟杨济聊起天来。
宁国位于各国中心,从图上看,除了北面被海水围绕,其他三面都被各国包围着,很有些天朝大国的风范,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最辽阔的平原,最俊美的山川,地灵人杰。纵观历史,这样的地理位置很容易歼灭周边国家发展成强国,但宁国显然不是如此。
一来周边的国家不是吃素的,有野心有魄力的皇帝一个接一个,还没有太过懦弱无能之辈上台,当然,这和皇族优胜劣汰也有一定的关系。二来就是各大世家从中作祟了,此国的世家未必在彼国不是世家,若不是人心不齐,统一诸国对世家而言不是不可能的。
宁国建国千余年,几乎是从有国家始就有世家,这样悠久的传承在逸梦眼中是十分不可思议的,看看熟悉的中国历史就知道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还从来没有过这样诸国并立一块儿大陆长达千余年的历史,但这里就可以。
每每看到史书中宁国若干代皇帝的种种,逸梦就不得不感慨一句“世界真奇妙”。宁国每一任上台的皇帝都想要铲除世家的权力,牢牢握紧皇权,他们有忍得胯下之辱苟且偷生暗地改革的,有卧薪尝胆等待一招灭“吴”的,还有新官上任三把火轰轰烈烈的。但都没有一个能成功铲除世家,雷声大雨点小,最后都成了虚妄的幻想。
皇帝更换了好多回,世家的家主也更换了好多回,唯一不变的便是两者的平衡之势,很奇妙的,好似有人在暗中调整局势一般,操纵着这种平衡。
无论怎样的两虎相斗两败俱伤,对宁国的首都宁远来说,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每一任皇帝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修缮城墙,扩建城市规模。连带着皇宫也成了铁桶一般的严密防守,这是明显不信任城中世家的表现,却也是表现皇权威严的途径,而世家也不介意更宽广的街道,更广大的宅院,城市的扩建就成了两方都赞同的一件事情。
如此几代皇帝下来,宁远可以毫不夸张地被誉为“宁国第一城”。先不要说那坚不可摧的城墙,就是那繁华整齐的街道都少有地方能够与其比肩,更不用说城外那四通八达的官道都是用大理石板铺就,气势磅礴。
这样一个政治文化中心,再加上交通便利成为了南来北往的商贸交流中心,想要不繁华都是不可能的。
宁远有驰名海外的美酒“千日醉”,宁远有最漂亮的舞姬最动听的乐曲,宁远有最风流的才子最正直的官员,宁远有最恢弘壮美最金碧辉煌的皇宫,宁远有最整齐有序的官员宅邸,宁远还有汇集各家所长的世家庭院,… …宁远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一幅画卷来看,不会有重复不会有渲染,寥寥几笔便可以勾勒出一副人生百汇浮世繁华,数不胜数。
可以在街道上放歌狂奔一舒胸怀,可以在醉酒后挑灯而舞剑影纷乱,也可以约三五好友拥着美人秉烛夜游,… …宁远兼容并蓄的包容策略吸引了不少才子至此,畅谈心中所想,看似毫无秩序的潇洒不羁,只要不曾违反法律不曾惹恼那些世家子弟,宁远都容得下你,一夜成名者大有人在,谱写下一首首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引为绝唱。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句话——不至宁远,枉称才子。不至宁远,不识佳人。
周边的国家尚且对宁远趋之若鹜,宁国人又怎会有人不心生向往之,巍峨的城墙,华丽的宫墙,喧闹繁荣的街道。整齐有序鳞次栉比的商铺,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来往商旅,自然,也有那登门投书企望一朝名九阙的有志之士怀才而至。
居在宁远,去过宁远,实在是一件与有荣焉的事情,逸梦言中也有那么一两分敬慕之意,繁华的大都市也许不是衡量国家强大与否的全部标准,但若是没有自会逊色不少。
“没有。”杨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刚好,这次去你就可以好好看看了,也许你会喜欢上那里的!”逸梦说着声音低沉下去,“可惜了,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
世间对女子的要求本就繁多,世家规矩又最是死气沉沉,虽然陈明瑞是比较开明的家主,曾经带她上过两次街,却也都是在官邸附近的街道走走,根本见识不到宁远最繁华的一面,所有的所有也只能够是听那说书者一面之词,或者是从丫鬟口中得知外面的种种,压抑得可怕。
说起来,世家女子也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外出游玩儿,琴棋书画要学,茶艺厨艺要学,更不用说女儿家本来就要拿手精通的绣花,更是一样都不能少,样样都要学好,还有最重要的管家,这些功课一安排下来,根本不要说逛街游玩儿了,只怕听闲话都觉得浪费时间。
原装正版的世家千金每一个都是这样过来的,母亲觉得理所当然,女儿觉得理当如此,也就不会有什么抵触有什么不满足,大家都是这样过的,一个个才女淑女的楷模就这样被培养出来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而她们也会看不起不是这样培养的女子。
“为什么不能一起,如果说女装不便的话,扮成男装不就可以了?难道逸梦现在还不会用障眼法不成?”杨济信口调侃,却是一语解开了逸梦的思维误区。
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逸梦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忘了,障眼法用来易容效果不好,可用来掩盖自己性别,效果定然非常好!”
用障眼法伪造一个喉结,掩盖身材曲线,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明明已经修仙了,却总是忘记使用法术,这个习惯可真是不好!暗自警醒着,逸梦重新绽放笑容,女扮男装,她其实早就想要试试看了,定然非常有趣。
第二卷 修仙门派 第六十一章 俗事
第六十一章 俗事
寥寥几点星辰遥挂夜幕之上。暮色深沉,看不到月亮所在,庭院里高杆上挑着风灯,随风摇晃,影晕不定,荷塘里已经一片惨败之景,浓重的冬寒笼罩着颓叶枯荷,水波频动,也不闻蛙声虫鸣。
快要过年了,走廊上都已经开始妆点,重新漆过的廊柱犹若新建,淡淡的漆味儿萦绕风中,也不恼人厌。十步便有一盏琉璃灯高悬,混合着荷香制成的蜡烛一经点燃便会在空气中弥漫着荷花的香气,因为方素心喜欢,这陈府上下便都用了这样的荷香蜡烛。
内宅之中不允许男子随意走动,陈明瑞独自走来,几个小丫鬟沿路碰到,头也不敢抬地垂首问好避让一边儿。
听得那一声声“老爷”,陈明瑞的心绪万千,易天他们走了之后。府中便改了称呼,是老太太主张的,理由是孩子都大了,没道理他这个当父亲的还被喊做“少爷”。
的确,早在他成为陈家家主的时候,这称呼就已经可以改了,但一来是那时候年龄尚小,叫起“老爷”来不伦不类,二来则是为了照顾老太太怀念儿子的心情,便一直被称作“少爷”,久了他也就习惯了,无所谓改不改的,突然改了初时倒还有几分别扭,这四年下来倒也能够听得顺耳了。
大部分窗纱被换成了银粉色,即不显得太冷,也不会显得太艳,失了世家气度,更有那等橙色点缀着,在光晕中呈现出一种迷离而复杂的色彩变幻,温暖柔和。
娇荷苑中多是柔粉色的窗纱,屋内橙色的光芒透出来,愈发多了几分暖和的感觉,一眼望去,便令人心中一暖。
“老爷回来了啊!”吕娘子撩起帘子,笑着问好。小姐离开后,她便回到方素心身边伺候,闲暇许多。
吕娘子似正要出去。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鬟规规矩矩地行着礼,垂着眼帘,不敢乱看,倒是一旁的瑾香瑾兰笑眯眯地问了一声好,道:“夫人刚才还问哪,老爷可就回来了!”
陈明瑞点了点头,微微翘起嘴角,有了两分笑模样,脚步却不停,摆了摆手让人退下,自己径直走入屋中。
就隔了一层门板棉帘,外面的说话声也不曾放小,方素心早就听到了,习惯了瑾香瑾兰的打趣,倒不像以前一样听到就会脸红,但看到陈明瑞进来,看到他明亮双眸潜藏的笑意,却不由得耳根发热。
他对她几年如一日的喜爱,虽不浓烈却持久的深情,她感怀至深,常常暗自感叹。她是何其有幸,有这样一个人人称羡的丈夫,有这样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日复一日,脑中愈发清晰的是她的明瑞哥哥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反而淡漠了那相伴一月有余的踏月男子的容颜。
“怎么总是走神啊?”看到自己的妻子神色恍然,不知又想什么去了,陈明瑞语带抱怨地说着,同时一把揽过了方素心,让她与自己并排而坐。
“没、没想什么。”方素心收回了飘远的神思,匆匆应了一句,觉得这样不足以取信,又道,“我就是想起了易天,已经四年了吧,都不见他回来,也不知道过得怎样,那门派中可有人欺负他?… …”
儿行千里母担忧。方素心说着说着也就想到了逸梦,无论怎样,她还是爱过逸梦的生父的,相比于易天的父母双全,逸梦却更让她怜惜,“逸梦那里也是,原想着她和易天一起的,可她进的那叫什么门派啊,竟然连对外联系都不行,若不是易天来信说见过她没有事,我还真的担心… …”
“好了好了,我来就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陈明瑞话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方素心明亮的眼眸含着好奇和嗔怪看过来,这才继续说道,“逸梦来信了,是通过咱家的商铺送过来的,你猜猜她信上说了什么?”
“逸梦来信了?都说什么了,快告诉我!”方素心平日里都端着主母的架子,这时候露出孩子心性来,急不可待地倾身过来,同时捉住了陈明瑞的胳膊。
见状,陈明瑞一笑,直接把人搂在怀中,亲吻着她的鬓角,小声说:“她说她回来过年。”
方素心被这亲热的举动弄得娇羞不胜,只觉得耳边热呼呼的,思维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明瑞说了什么,立刻又忘了对方的故意捉弄,欣喜道:“真的?!实在是太好了,她现在到哪里了?可要人去接么?是和易天一起么?路上好走么?… …”
一连串疑问接踵而来,陈明瑞安抚着压下了方素心的喜悦,说:“易天是回不来的,他门中事情还多,就逸梦回来。不过她说是跟她师兄一起走的。我会派人到城外接她。”
后一句话说得明显不太确定。陈明瑞的眼中划过一道忧思,皇帝现在对世家的盯梢由明转暗,越来越不好防范了,说不定不去接还好些,若是去了,反而会引来皇帝的主意。
随着年领的增长,皇帝的做法也越来越趋向于平和,比起一开始兴师动众地打压世家势力,现在的做法更容易降低世家的警惕,也因为如此,朝中最近多出了许多保皇派。跟皇帝同气连枝,虽然现在还表现在小的方面,但若是一朝他们成为朝中重臣,局势怎样就不太好说了。
皇帝的势力一天天扩大,此消彼长,世家的势力慢慢缩小,看似占了下风,却只有各家家主才知道这不过是表面上的退让,陈明瑞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一出戏定然不能够早早落幕,不然,可就不好看了。
朝堂上的事情陈明瑞从来不和方素心多说,方素心也不管,更加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每日里忙着管家就已经有些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哪里顾得了外面的大局。
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她只要把这家中管好了,也算是贤妻了,抱着这种想法,方素心倒是难得的心性单纯。眼下家中还有老太太撑着,虽然老太太的身体不是很好,但余威尚在,没有谁敢公然挑衅,也就让她多了一分便利。
想到老太太… …“老祖宗怎么说的,是真的药石无效了吗?”方素心对老太太的观感十分复杂,作为后宅的女主人,她是佩服她的,相夫教子,老太太的一生都可以当做女子的楷模,可作为女人来说,她却不太喜欢老太太,尤其是三年前老太太借故给陈明瑞安排了两个小妾,让方素心很是气恼了一阵。
她也知道,自己只生了易天一个儿子称不得枝叶繁茂,何况,易天在外学习,家中无有儿孙绕膝。老太太也是因为寂寞,所以才想着让孙子广纳妾室,从而开枝散叶,她自己也好儿孙满堂。
将心比己同一理,她能够理解,却不太能够接受。嘴上不说,心底还是对老太太有了几分不满和怨怼,相比之下,婆婆郭氏做的就好多了,至少不曾插手儿子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