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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老爷子的内心深处,就将连夏当成了他生命的唯一的依靠。大病过一场的人,曾经经历过生死,对生死就格外在意,并且非常珍惜活着时的时光。连夏,是老爷子的幸运星。
“不管走到哪一步,我都会劝若菡留下来陪您,如果她带着连夏要回美国的话,我也会拦下她,让她和连夏陪在您的身边。”夏想没有正面回答老爷子的问题,而是说出了老爷子最关心的事情。
吴老爷子终于动容了,他上下打量了夏想几眼,想说什么,却只是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你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年轻人,看待问题时的切入点非常准确,总能清楚每一个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怪不得你在燕省有广泛的关系网……”
夏想只是静静听着吴老爷子的话,不发表意见,也不顺着向下说。
吴老爷子就知道,夏想也是一个执拗的人,和连若菡一样,有时候表面上的恭敬和礼数不会少,但一是一,二是二,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极难改变。怪不得连若菡会和他走到一起,原来在他和气的面容之下,也有一颗固执的心。
吴老爷子忽然用手一指远处的一个长椅:“走,过去坐坐。”
夏想依然笑容不减,搀扶着吴老爷子来到长椅之上坐下。长椅的旁边是一个秋千,显然是平常连夏玩耍的地方。要是在夏天,院中一片青葱,再有连夏天真的笑声响彻,该是多么动人的一副场景。
夏想本来想坐在老爷子右首,但北风一吹,老爷子正坐在上风头上,他就一错身,坐在了老爷子的左首,替他挡住了寒风。
虽然是一个极小的细节,也让吴老爷子心中一暖,吴才洋也好,吴才江也好,还有吴家的第三代子弟之中,谁能有夏想一样的机心和细心,还有这一份难能可贵的孝心?他心中微微感叹,可惜了,可惜了呀,不能将夏想正式收入吴家的体系之中,真是一件天大的遗憾。
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证明了夏想的难能可贵之处。他不求吴家的恩赐,却依然能够做到细心周到地对他敬重,这一份心境,一般人就做不到。就是吴才洋和吴才江也做不到不动声色,当然,也是因为两人地位太高,自恃身份的缘故。
第669章 推心置腹
但不管如何,夏想依然面不改色。不但微笑着搀扶他,还替他挡风,就让吴老爷子难得地感慨了一把,心中第一次对夏想有了愧疚之意。
因为他今天之所以特意前来和夏想见面,一是确实是想再和夏想好好谈谈,二是他对夏想始终好奇,就想亲眼见见夏想,三是他直到今天才亲耳听到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连若菡从美国回来,是夏想苦口婆心相劝的结果。
吴才江亲口告诉他,当时他病情危急,夏想就毅然出面劝说连若菡回国,还主动提出让连夏姓吴,就是为让他度过危险期,给他一个慰藉。
老爷子一生再纵横官场,再风云激荡,他也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夏想暗中为他做了了这么多,他不但没有领情,还在病好之后出手打压了夏想一次。害得夏想差点丢了官,要不是夏想人脉深厚,关系网牢固,恐怕连区长也当不上了。
即使如此,夏想默默地承受了他的重压,事后也没有让连若菡离开——老爷子心里清楚,连若菡之所以一直留下来,还是夏想对她影响最大,如果夏想让她离开,她早就飞回美国了。
夏想以德报怨,吴老爷子一直不知道夏想所图的是什么,是图谋吴家的权势,还是想从吴家得到更大的利益?他心中不解,又一直郁积难安,就今天非要亲自过来一趟,当面和夏想谈谈。
夏想却又出乎他的意料再次拒绝了他的好意,就让他心中小小的震憾了一次,夏想真是施恩不图回报?他忍下被打压的屈辱,让连若菡母子一直留在吴家,难道真的不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
尽管不信,但夏想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就让老爷子心中明白,夏想不是假装,也不是在拿连若菡母子要胁自己,而是他真真切切地出于对自己的身体康复着想,别的不说,单是这一份孝心。就让老爷子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
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能对自己有一份真心,而且还没有所求,换了谁,也会有真实的感动。
“你来说说,为什么你会认为吴家拿不下省委秘书长的位置?”吴老爷子到底老了,心肠一软,就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霸气,而是以一份平常心和家常的语气,和以聊天的口吻,说起了当前的局势,“你并不清楚吴家真正的实力,也不了解吴家在中央高层之中的影响力,你的眼光只局限在燕省,怎么可能会得出这个结论?我很有兴趣,把你的分析讲出来,我看看有没有道理。”
夏想敏锐地发现了吴老爷子情绪上的变化,以及他态度的转变,他稳了稳神,笑了一笑:“老爷子,其实您也应该清楚一点,四大家族自从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称谓之后。对四家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同时树大招风,随着四家实力地进一步增强,现在四大家族的势力已经过度扩大,开始有了影响到中央和地方决策的能力了,是好事,也是坏事。”
“对四大家族本身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整个国家和广大民众来说,却是坏事。四大家族的势力越壮大,就越和民众对立,就越容易导致高层的警惕,同时,也会让国家众多出身草根阶层的官员心生不满。吴家作为四大家族之中的第一家族,现阶段在燕省的势力已经足够庞大了,再安插一个省委秘书长下去,吴家就对燕省对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不是高层和其他三家所乐观的结果。”夏想也知道,吴老爷子肯定也能看到这一点,但吴老爷子一生纵横风云,经历过无数大事,也有许多翻云覆雨的手段,也许在他心目之中,民意强不过强权,反对的声音,反对不过绝对实力。
但现在时代不同了,网络的兴起将世界缩小成了一个地球村,不再是以前媒体完全一个声音说话的时代了。吴家势大不假,但再势力再庞大也大不过互联网上的一篇帖子或是内幕文章,舆论战不仅仅是各地地方的武器。也是中央高层之中一些人物可以利用的工具。
夏想相信,如果四大家族的势力膨胀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超过中央高层某人的底线,说不定就会有一场舆论战爆发,而舆论战的发起人就有可能是躲在幕后的高层。
绝对实力只是一方面,现在已经有了软实力,有了经济实力,有了地缘政治,等等,以前一言堂而听不到任何反对声音的时期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夏想以前只是根据形势来揣测高层的想法,但他刚和老古畅谈过,心中对自己的判断更有了定论,也知道必定会有高层要动手阻止四大家族吞食燕省的利益了。燕省离京城太近,近到了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察觉的程度,而且燕省关乎到京城的安危,有国内最神秘的军队,高层绝不允许任何一家在燕省坐大。
一些省份尾大不掉的经验教训,历历在目,岭南省,魔都等等,都有过因为和中央对抗而被清洗的先例。四大家族虽然不比那些被清洗的没有根基的省部级高官,但四大家族在各地都有势力,被中央抓住一些把柄拿掉几个地方势力。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反正不管动用什么手段,高层有人想要阻止家族势力坐大的决心不变。吴老爷子自认一生登临绝顶,天下皆可去得,其实还是对前景太乐观了。国内的政治气候也许早晚会进入权贵资本主义,但还不是现在。现在还没有让家族势力坐大到和美国财团一样完全能够左右政局的土壤。
“燕省终究还是国家的燕省,不是某一家的燕省。”夏想语气沉重地说道,“高层之中,9个常委其实是一种平衡,而在燕省也同样要维持住一种平衡。吴家已经有了两人,还想要三人四人,就会惹了众怒。”
还好。夏想的话虽然犀利,却没有激起吴老爷子的愤慨,老爷子只是点点头:“你的说法不无道理,我也考虑过平衡局势。但说到底国内的政治还是以实力为尊,高层之间的博弈你不太清楚,判断失误也在所难免。不过你能得出这么深刻的结论,也不简单。”
吴老爷子显然还是没有将夏想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他倒是显得轻松了许多,站起身来,还主动伸手让夏想搀扶:“对年轻人来说,过年是应酬是走动,对老人来说,过一年少一年。不过今年见到了你,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愉快的事情不提了,难得我今天清静,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杯。”
连若菡看到一老一少谈笑风生地从外面返回,两人都是一脸轻松,她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以为夏想和爷爷总算达成了共识,没有了芥蒂。
夏想却不这么认为,他的轻松是因为老爷子不和吴才洋一样傲慢自大,还有有人情味的一面。但他也知道,老爷子表面上的轻松,其实还是认定吴家能够拿下省委秘书长的宝座,是想等尘埃落定之后,让他输得口服心服,然后吴老爷子还会再提出招揽之意。
夏想却心中隐隐有担忧,吴老爷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非要拉拢他,都非他所愿,他已经有了一条坚定的路线,肯定不会再有所改变。如果不幸被他言中,吴家此次失利之后,吴才洋是什么想法他不敢猜测,但老爷子肯定会更看重他,反而会更想方设法拉他进入吴家的体系。他到时该怎么办?
夏想摇摇头,将脑中纷乱的想法驱赶一空,专心致志地陪老爷子喝酒。
老爷子酒量不大,又因为医生不让他多喝,他只小喝了几杯,就放下了杯子,饶有兴趣地和夏想聊起了家常,从夏想小时候说起,一直说到现在夏想大学毕业之后的经历,从他到了坝县、城中村改造小组、安县以及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到现在的下马区区委书记,几乎事无巨细,问了一遍。
夏想能说就说,也没有隐瞒多少。他也知道眼下是一个和老爷子谈心的好机会,现在他不当老爷子是什么叱咤风云的人物,只当他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当他是连若菡的爷爷,当他是一个可以聊天的老人家。
连若菡在一旁见夏想和爷爷相谈甚欢,心里也是十分高兴,以为两人冰释前嫌,成了忘年交。小连夏也高兴地在夏想和老爷子之间跑来跑去,一会儿钻到夏想怀中叫爸爸,一会儿又钻到老爷子怀中叫太姥爷,一家人其乐融融,在外人看来,绝对不会认为会有什么古怪之处。
其实几人之中,也就夏想清楚,他和老爷子之间,也许还隔着千山万水,或者准确地讲,他和吴家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
老爷子一直呆到晚上9点多才走,临走的时候还笑呵呵地对夏想说:“我想连夏了,要不,让我现在把连夏带走。”
夏想倒没有意见,连若菡也同意,连夏却不肯离开爸爸妈妈。老爷子想到一年到头连夏和夏想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也就没有勉强,上车走了。
老爷子走后,连若菡就笑呵呵地对夏想说道:“行,有两手,我看爷爷挺喜欢你的……”
夏想不想让连若菡担心什么,就故意逗她:“那是,不看看我是谁,我是堂堂的……”
自吹自擂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小连夏就及时地插了一句:“你是爸爸!”
“对,对,我是堂堂的连夏的爸爸,是堂堂的连若菡的男人,当然厉害了。”夏想临时改了口。
“算你嘴甜,今天晚上就饶你一次。”连若菡双眼含媚,飞了夏想一眼。
夏想吓了一跳,最近几天,连若菡有点索要无度,他还真有点怕了她,难道她今晚还不停歇?
连若菡笑了:“想歪了不是?去,别尽想好事,我已经够迁就你了,你就让我休息一晚上,成不成?我说今晚饶你一次,是指你晚上不用起床看连夏了,我去就行了。”
夏想放心了,拍了拍胸口,心想两人之间有些事情还真得说清楚,否则你迁就我我迁就你,天天耕耘,最终累死的还是男人这头牛。
第二天一早,夏想就接到了老古的电话,老古没让夏想直接去会场,因为夏想没有得到邀请,肯定进不去,就让夏想直接到家里找他。
夏想开车赶到老古家中,却发现古玉不在。原来古玉今天去见几个闺友去了,约好了要去购物、健身什么的,一早就走了。
有夏想陪同,老古也就没有让警卫员跟随,就坐在夏想没有上牌的沃尔沃车上,带领夏想前往某处地图上永远不会标出的地方而去。
汽车穿过许多戒备森严的区域之后,才来到一处青灰建筑群的地方。建筑群外面没有挂牌子,只有武警在站岗。
夏想的汽车刚来到门前,就有武警伸手拦下,向夏想索要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