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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不能用最明白的话把这事说清楚?”
他殷切地看着剑鸣。剑鸣不愿谈这个话题,不愿撕开刚刚结疤的伤口,但他却不过老柴的诚意。老柴是个好人,心地良善,为人宽厚,他不想让他失望。剑鸣思索一会儿,说:
“我试试吧。”他在河床上捡了十几粒石子,在卧牛石上摆出一个字,“这是什么?”
“是我的姓,老柴的‘柴’呀。”
“现在我去掉几粒白石子,换成黑石子,它的含意变了吗?”
老柴嘿嘿笑着:“没变。那跟颜色没关嘛。”
“现在我拿掉几粒石子,含意变了吗?”
“缺了点笔划,还能看出是个‘柴’字。”
“再拿走几个呢?”
老柴认真看着:“勉强还能看得出吧。”
“再拿走几个呢?”
老柴摇摇头:“不行啦,缺笔划太多,看不出来了。”
剑鸣总结道:“这就对了,你看,普普通通的石子按一定模式排列起来,就能产生一种新的意义,超过了‘死’石子的本身。而且它和石子的大小、颜色等性质无关,只和排列模式有关。人造生命也是这样,用普通的原子按一定模式排列起来,就能产生活的生命,超越了死物质的局限。我不知道说清了没有。”
老柴不转眼地盯着缺笔少划的柴字,忽然大彻大悟:“对,魔式!魔式!这就像过去道士画符咒一样,只要按一定的魔式画出来,就有魔力啦,有法术啦。老辈人说,苍颉造字,鬼神都吓哭了。为啥?就是横竖撇捺拼起来,就成了魔式。”他喜孜孜地说,“剑鸣兄弟,多亏你啦,多少年弄不懂的事,你给弄清了。”
剑鸣暗暗苦笑,这就算懂了?他没想到自己说的“模式”被偷换成“魔式”,又和道士的符咒扯到一块儿。但往深处想,他也释然了。尽管他和老柴是站在不同的知识基础上理解这件事,但可以说是殊途同归。因为他们都承认了基本的一点:复杂的缔合模式(魔式、符咒)是比物质高一层面的东西。他微笑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的脑瓜很灵光。”
老柴乐哈哈地走了。
剑鸣仍坐在卧牛石上不动。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在这条从南召猿人流淌至今的山溪旁,他的思想忽然有了顿悟,能以新的高度看待“盗火II”计划。他们当然要努力完成这个计划,但这里已没有了报复的欲望,没有了多日以来在心中按捺不住的愤懑之情,也忘记了自己的类人身份。自然人和类人都是因同一种缔合模式而超越物质的生命体,两者之间被错误地划了一道界限,现在他们要把它抹平。如此而已。
将近中午十二点时,他离开山溪回家,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德刚的电话:
“我已经出来了。很顺利,我正在往家赶。”
他被巨大的喜悦漫住了。一切顺利,德刚是好样的!
下午三点,他听到了汽车声,德刚急急走进院子,两人在门口拥抱在一起。“成功了?”他问。德刚兴奋地说:“依我看是成功了。各个步骤进行得很顺利,指令发到激光钳那儿后没被察觉,至少在我离开2号前没有被察觉。”
“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对。”
他们准备在三天后去购买一名刚出厂的类人婴儿,放这儿抚养,两个月后确认其具有自然指纹。那时,这种具有自然指纹的婴儿该是数以万计了!他们将把消息捅给新闻界,然后笑看那道堤防的溃散。两人笑着击掌:
“成功在望!”
“成功了!”
剑鸣说,你还没有吃饭吧,你休息,我准备午饭。老柴的酒柜里有一瓶郎酒,咱们用它小小庆祝一下。少顷,他把午饭准备好,德刚已把郎酒斟在两个茶碗里,清澈的酒液在轻轻荡漾。
那时他们都没料到,电脑霍尔,这个修炼成仙的家伙,早已识破了他们的计谋。
在2号工厂里,生产线已经停止,但哺育室里却分外拥挤。自霍尔发现那个外来指令后,安倍德卡尔就下令停止生产,但他却不敢下令销毁这批不合格的婴儿——一千三百名婴儿呀,他的良心承受不了这么重的负担。于是他采取了拖延的办法,他命令把这一千三百名婴儿全存放在哺育室里哺养,不许送出2号,以便两个月后确认他们是否真有指纹。霍尔温和地指出:
“不需验证,指令是明明白白的,他们肯定具有自然指纹。”
安倍德卡尔苦笑着,霍尔尽管进化出了自我意识,但他对人类一些微妙的想法还是不能理解。他叹口气说:
“霍尔,照我的决定执行吧。”
安倍德卡尔对世界政府的报告:
“2125年11月10日,2号工厂的计算机系统遭到一次计划周详、构想巧妙的入侵。尽管安全系统很快发现了外来指令并中止执行,但在这段时间内,已生产了一千三百名具有自然指纹的类人婴儿。作为2号工厂的总监,我负有不可推诿的责任,谨此提出辞呈,请批准。
一千三百名婴儿是早产儿,其指纹尚未显现(这正是这项阴谋的高明之处),现在他们全部被锁闭在2号哺育室里,以便在两个月后确认其是否真的具有自然指纹。当然,这一点已几乎没有疑问了。
对这一千三百名婴儿的处理是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按照现行法律和2号工厂的规定,对他们应全部就地销毁,但是恕我直言,现在社会上有关类人的风向已在悄悄改变,一千三百名婴儿若同时销毁必将引起轩然大波,超过社会心理承受能力。但把他们全部投入社会,也会引起连锁反应。这确实是个两难的问题,究竟如何处理,请世界政府早日决断。
在新的工厂总监到任之前,我将以待罪之身暂时负责2号的管理事务。”
把辞职书交上后,安倍德卡尔忽然觉得异常轻松。自担任2号总监以来,他常常有一个感觉,就是他的人格被撕裂着。对社会上奉行的类人政策,他总是惴惴不安。社会精英意识认为,类人是比人类低级的种族,但是,想想二百年前的美国吧,那时一位“睿智的”大法官曾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黑人显然不应包括在内。可是后来科学家证明,所有人类都起源于非洲。如果硬要在人类种族中划出区别的话,黑人的地位应该高一些——他们是人类的嫡长子呢。类人和人类的区别不也相同吗?
他出身于印度贱民。在种族隔离最严重的时代,贱民如果走路时不小心让自己的影子落到高等级种姓(婆罗门、刹蒂利、吠舍、首陀罗)身上,就是犯罪。印度种姓制度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种族主义制度,三千五百年前,白皮肤的雅利安人从中亚和高加索进入印度次大陆,征服了黑皮肤的土著民族,开始推行种姓制度。直到二十一世纪中期,还有不少印度政治家为它辩护呢。安倍德卡尔一个曾叔祖就是因为爱上一个婆罗门姑娘被烧死,所以,他对类人抱着天然的同情。
2号的停产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动荡,虽然1号、3号开足马力生产,也不能弥补2号损失的生产能力,于是类人婴儿的价格开始直线上涨。在世界政府的压力下,2号在仔细剔除了外来指令之后,迅速恢复了生产。
2号恢复了正常的运转——除了一千三百名滞留在厂内的婴儿。
丹丹这些天来异常忙碌,也异常兴奋。为了照顾额外的一千三百名婴儿,2号的职员们都得轮流去哺育室值班,但丹丹对此没一点儿抱怨。想想看,那是些多么可爱的小家伙!他们的眼珠清澈透明,长长的睫毛扑扑闪闪,脸上常漾出一波模模糊糊的笑容,这笑容能让你的心醉透。每天一上班,丹丹就以最快速度处理好本职工作,随之就急急跑到哺育室去,与婴儿们待在一块儿。
这些婴儿确实非常漂亮,漂亮得近乎完美,但他们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不久,丹丹就认准了一个女婴作为“自己的”孩子,她的编号是KQ40345号,丹丹私下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可可”。每天在哺育室做完日常工作后,她就泡在可可床边逗她玩耍,这种厚此薄彼的态度是保育员之大忌,但她毕竟是客串的,临时的,其他保育员看见后都一笑置之。
这天她走进哺育室,在婴儿的嘈杂声中一下子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哭声,是可可在哭!她急忙跑过去,果然是可可在哭,哭声很响亮,但并不悲痛。她抱起可可,原来是拉屎了,金黄色的软便堆在尿布上,她为可可揩了屁股,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衫,可可触到了她的胸脯,努着小嘴四处寻找奶头。麻酥酥的电击感顺着乳头神经向体内迸射,她脸红了,心头怦怦跳动。周围没人注意,她迅速撩起衣服,拨开乳罩,把乳头塞到可可嘴里。可可立即起劲地吮吸着,更强烈的麻酥感向体内电射,腋下一根神经有发困发胀的快感。
这种麻酥感让她呆住了。可可吮吸不到奶水,生气地吐出来,以哭声表示抗议,不过她的哭声仍然没有多少悲痛的成分,两只黑眼珠定定地盯着丹丹,嘴角挂着笑意,似乎已经能认人了。正是从这一瞬间起,丹丹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编号KQ40345号的女婴弄到手,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
“丹丹,发什么呆?”有人在她身后说,是安倍德卡尔总监。丹丹的面孔刷地红到了耳后——她以为总监看到她偷偷哺乳了。总监看到了她的极度窘迫,感到奇怪,但没有深究。这些天,安倍德卡尔心烦意乱,一门心思都在这一千三百名具有指纹的婴儿身上。他对丹丹说:
“你回办公室,下午世界政府危机处理小组要进驻2号,你把有关事宜准备一下。”
丹丹猜到总监没发现自己的小鬼祟,红潮慢慢退了。她说:“总监,我要购买这个女婴,编号是KQ40345。”
安倍德卡尔淡淡地说:“类人婴儿都是一样的。”
“不,我就要这一个。我要事先办妥购买手续,等着她出厂。”
安倍德卡尔苦笑着想,她能否出厂还是未知数哩,不过他没有打击丹丹的兴致。他扳过可可的小手指,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着,这几天他一直随身带着放大镜,随时观察婴儿的手指。忽然他浑身一震,又继续观察一会儿。丹丹担心地看着他,最后,安倍德卡尔抬起头,没有看丹丹的眼睛,沉重地说:“指纹已经显出来了,这是一千三百名婴儿中第一个显出指纹的。”
丹丹的脸刷地白了,这些婴儿将长出指纹,这已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但是指纹真的显现出来仍使人感到震惊。作为2号工厂总监的秘书,她当然知道有指纹婴儿应该如何处置,但这两个月她有意无意地忘记了这一点。如果没有这两个月的共处,如果关于这些婴儿的处置命令只是以书面和电子形式向上面通报,她也许会漠然地等待总监签下“销毁”的命令,再传达给有关人员去执行,但现在她不能袖手旁观了。她激烈地说:
“安倍德卡尔先生,你不能销毁她!”
安倍德卡尔平静地说:“我不会下令销毁她们的,我正是为此递了辞呈。但他们的命运如何,我无法控制。”
丹丹斩钉截铁地说:“我决不允许任何人销毁她!”
安倍德卡尔看着她,感慨地想:女人哪,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就像丹丹,她一向温顺可爱,没有什么主见,可是一旦母性被激发,她在刹那之间就变成了一只凶猛的斗鸡。他替自己的继任者担心,一千三百个有指纹的婴儿,再加上丹丹这样的因素,处理起来会格外困难。他含糊地说:
“再说吧。丹丹,快回去做准备吧。”
二十一世纪最豪华的商业场所是类人交易中心。因为,类人这种商品——无论你的政治见解如何——要比金银珠宝、高档电器更为贵重。类人交易中心的厅堂巍峨高大,屋顶是透光极佳的水晶玻璃,阳光倾泻进来,各种攀缘植物(紫藤,凌霄花)从四周向天花板中央汇集,浓绿的叶子把阳光染成绿色。柚木地板富有弹性。这是天然柚木,在这个人造生物交易的场所,反倒对各种天然物品更加偏爱,这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平衡吧。
漂亮的暗花玻璃屏风把大厅分割成一个个洽谈室。2125年11月13日,即2号工厂停产两天以后,三号交易室的大江贞子姐接待了两名顾客。是两个年轻男人,三十岁左右,一位身高在1?郾90米上下,面容英俊;另一位个子稍低,无疑也曾是一位英俊小生,但脸上两道伤疤破坏了他的俊美。两人的关系显然十分亲密,目光相契,所以大江贞子小姐私下忖度着,他们大概是一对同性恋伙伴。
贞子小姐满面笑容地请他们坐下:“欢迎二位光临。二位想要什么样的类人,是成人,还是儿童?需要什么专业技能?什么样的相貌类型?我们都可以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