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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变-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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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好了好了,不要再谈论这些了。”刚还一脸深沉的索真真笑着道,“明日忧,明日解,今日有酒今朝醉。咱们且吃且喝,快乐一时算一时。”
  这番话让气氛又活跃起来,大家纷纷举箸酣吃举杯痛饮。
  “来,我敬你们一杯!”东方王爷此时举起金瓯,夫人也跟着站起来,大家都一起站起来,“干杯”之声不绝于耳,莺声燕语,满室婉转。
  这时,小方突然听到一声“鸟语”──cheers!
  “cheers”是英语“干杯”的意思,远古的大唐怎么会有人说。小方一颗心忽然冰冰凉,他回头恶狠狠地盯住黑妞,轻轻说一声“cheers!”
  黑妞笑了,“小王爷是要我喝酒吗?黑妞是个奴婢,这会子怎么上得了桌面,您还是跟您的师姑们喝吧。”
  “cheers!”小方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唐朝的人会英语,真是稀奇。这个“布局”的破绽终于给他找到了。
  黑妞给小方递上一块温热的湿帕子,“小王爷别卖弄了,知道你会说几句红毛鬼子的番话。你贾师姑比你还会说呢,每有番帮入朝进贡,都是她接待,她人又聪明,番语说得好着呢,有年从琉球国来的一个番婆子带了一身衣服给她,她穿上番服,进宫见皇后,又操着一口番语,害得皇后娘娘直埋怨皇帝不早点告知,她也好提前打扮,免得她这个母仪天下的国母在蛮夷面前失了泱泱大国的体统。”
  原来如此!小方松了口气,“那你怎么也会说?”
  黑妞悄悄道:“我就会两三句,是跟安大人的丫头元宝学的,安大人会的才多呢,这次她去泉州番仁里,就是因为她精通番语,好跟番商们交流。那边的番商很有钱的,整整繁荣了泉州一条街。”
  噢!
  “安大人常说,作官不光要持身清正,不光博古通今,还得知道民情民俗,还得……总之,得什么都会那么一点儿。”
  噢!
  “康儿,别只愣着,给师叔们敬酒。”元贞姐妹刚互相敬完酒,众人一时无话,都低头吃菜,难免有些冷场,王爷遂命令儿子起来活跃气氛。
  “是。”小方殷勤领命,接过黑妞递过的酒杯时,倒踌躇起来──若敬酒,自然是依从官秩的大小从元贞开始,可是先给她敬,又致欧阳文森于何地?他毕竟是她的丈夫。不如,干脆第一个敬欧阳,尊重他,元贞也就高兴了。
  打定主意,小方振衣弹冠真奔欧阳文森而来,王爷看着儿子的动作,暗暗点头,这本也是他的想法。嗯,这小子,有长进,知道眉高眼低人情事故了。
  小方双手举杯给欧阳文森,口里说道:“欧阳大人请……”
  说完这句,再也接不下去了。小方不由迷惘起来,欧阳的笑脸在前,他不便多想,但就在他恍惚的一刹那,他蓦然觉得这位欧阳大人酷似扈平,顿时,一股莫名的反感直冲胸臆,“你在东南亚的生意不错吧?”
  他来了个突然袭击。
  欧阳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笑了,对东方王爷说,“元康是不是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别岔开话题,我不是问以前,我问你现在。”小方冷冰冰地。
  欧阳叹了口气,“我已经离家多年了,据说,家中的生意在家母的照料下,还能过得去。”
  “你们家是做生意的吗?”小方反问。扈平可是出生于农民家庭。
  扈平笑一笑,黑妞这时悄悄说道:“欧阳大人家是岭南富商,后来他跟家里闹翻了,这几年都没回去过。”她托盘里放着几只酒杯,一直跟着小方。
  噢,竟是这么回事。这个戏文看来真是无懈可击。
  “小王爷,你请。”欧阳文森此时竟反客为主。
  他彬彬有礼,更见得姿同玉立,帅得可以,再一想他居然跟安若素还有点瓜葛,小方心中的反感更多了些,讥讽道:“听说欧阳大人是天下第一美男?”
  “那都是陈年往事了,现在的天下第一可不是我。”
  “那是谁?”小方步步紧逼。
  “正是小王爷你啊!”欧阳文森微笑,“你忘了吗?今年元宵节赏花灯,好多女孩儿都不看花灯只管跟着你看,你可是大家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不少王侯之家正为自己的女儿打算,想要你做女婿呢。”
  这番话真让小方受用,他的反感平息了一些,再一看欧阳,他一付超然物外不与争锋的样子,似乎又不十分像扈平,而且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大概是我看错了,世上相像的人多着呢,巩俐章子怡不就很像吗!
  巧合而已。
  小方松了口气,转身对着元贞,轮到她了。元贞见酒杯举过来,缓缓起立相迎,小方目不错珠地盯着她,觉得她的眉目五官自然是不必说了,尤其是她那份气度,仿佛纳天地山川入胸臆,淡而有味,简而有容,华而有序,温而有仪,威而有礼,堂皇磊落。
  她笑着,轻言道:“来,同饮。”
  小方自然不能拒绝,与她一起饮下一大杯,酒刚入喉,只觉芳冽喷溢,齿颊留香,真是玉液琼浆呀!这般美味,急功近利的现代人是酝酿不出的,也只有因循守礼的古代人才能按部就班地做得出。
  “来,来,快来吃一点菜,这酒后劲大。”元贞又搛了一筷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菜放入小碟端到小方唇边,小方赶快接过。
  “这是狸唇。”元贞说。
  “狸唇?狐狸的唇?”
  元贞含笑摇头,“哪是狐狸,狐狸是我们神农谷的圣物,哪能吃得。这是海狸,不过不是真的海狸,是仿海狸,是用豆腐、香菇、金针及其他素菜制成,其味不减真正的狸唇。”
  “我还以为海狸呢!”小方想起自己披过的那件狐耳裘。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一盘清蒸狸唇大概得用上百只海狸,若只为一时的口腹之欲,岂不是得牺牲上百只海狸的性命?虽人为万物之灵长,天地之物皆为我所用,但,一草一木棲神灵,亦不可过度索取。”
  噢!古人也是讲环保的,只不过是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的。就着这番话,再品这味狸唇,实在是美妙无匹。──有这美酒,有这美味,还有这满室的飞言笑语,都是可触可摸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小方提了个要求。他很想看看古战场是什么样子。
  “你还病还没好啊!”元贞捡了个现成答案来回绝他。
  “我只是忘了以前的事,别的都没什么,你们北上是为了打仗,又不是写回忆录,有什么关系?”
  元贞还是摇头,“不行,你们东方家就你一个独苗,不要说我不能叫你去,就是皇帝陛下也不会答应。”
  “这个理由不够好。”小方反驳说,“难道北上大军的将士中就再没有独苗了吗?人家不是爹生娘养的?难道就我尊贵?”
  元贞微笑,“刚才我们的话你也听说了,此番北上凶多吉少。”
  “那你们呢?”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元贞有点含糊其词。
  “好了元康,快给其他师姑敬酒,要不要北上,下来再说。”东方王爷发话了。
  小方一听,心念一动,对呀,我可以偷偷去。
  这样一想,便兴致勃勃地那几个“师姑”敬酒。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大家谈天说地,小方逐一看着她们,不由想起老是被人提起的安若素,十分渴望一见,便大声元贞问道:“我师傅她……明天一定回来吗?”
  话音刚落,那几个连同王爷夫人全笑了。尤其是索真真笑得更厉害。
  “若素有你这样痴心的徒弟,也不枉了。”她说。
  小方的脸红了,“不是,这个……”
  元贞笑此时笑着摆摆手,“放心吧元康,若素她明天一定会回来。她从不爽约。”
  小方也笑了,今晚见到这几位人中龙凤,他已惊诧不已,不知道明天的安若素又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女人,是最会变戏法的人。
  酒过三巡,食过五味,王爷举杯,满座肃静。
  “各位,正值春和景明,元大人等又要北上御敌,本王略备水酒,一则赏此良辰美景,二则也为各位饯行,话短情长,请大家放开海量,大碗喝酒,大块朵颐,此刻尽兴,他日定能直捣敌巢,凯旋而归!来,大家举杯,愿我大唐国祚绵长,福泽久远,繁荣富强,蒸蒸日上,四海归心,天下臣服!”
  本来是刚入席的一番致酒词,屡屡因为客人的喧宾夺主而押后,这一刻王爷总算瞅了个话缝儿,赶快起身表现一番。他老人家气入丹田,金声玉振,虎啸龙吟,听得直让人血脉贲张,厅内如煮沸的油又加了一瓢水,烈焰蒸腾,火爆喧闹。
  “干杯!”
  “愿他日直捣敌巢,捷报频传,愿我大唐国祚绵长,福泽久远,国势繁荣,蒸蒸日上,四海归心,天下臣服!”众人离座一起欢呼。
  今日厅内摆了两张高桌,一桌是元贞姐妹及王爷一家三口,另一桌则是元贞们带来的丫头亲兵,她们的情绪更亢奋,嗓门更大,阵阵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了,只见整座大厅珠翠辉煌环佩叮咚裙带招摇。
  管家趁此撤下残席,换上新馔,又带上两列舞伎,打头的两位姑娘,一着绯红衣衫,一着碧绿衫儿,两人在中间的空地上一个抚琴而歌,一个随歌起舞,琴声柔柔缓缓哀涩清绵,如铺开的一幅浅浅背景,只衬得那歌声如裂帛,宛转滑烈;舞呈天魔态,婆娑摇漾。曲到中间,其他的舞娘都加入进来,只见满厅花枝招展,香氛四散……
  王爷又叫过管家耳语几句,少顷,只听一声巨响,一团烟花当空爆开,五色斑斓,彩云奔流,接着又是数朵烟花升空,七彩色流一层层一叠叠滚涌奔腾波澜壮阔,明明灭灭,虚虚实实,辉煌璀璨,便如繁花锦簇绚丽多姿的的海市蜃楼……
  斯时斯景,将一个积百年官威的缙绅世家的豪阔气势显露无疑,这般良辰美景,小方不要说是见过,连梦中也没梦到过。他不由地深陷其中,享受着,快乐着,并有八九分的心思认定自己就是东方元康了。
  ──他本姓方,现在又是姓东方,只错一字,莫非……是天意?
  第七天(一)
  客散主人安。
  入夜,小方在他的“新家”睡着了。睡前,王爷和夫人过来安抚了一番,再加上温软的被褥,幽香的茵枕,让他一梦酣然。半夜醒来时,听得淅淅沥沥声,仿佛是下雨了。有道是春雨贵如油,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小方兴奋莫名,他想看看远古大唐的雨丝是否与20世纪的一样。他披衣起身,外间几个小丫头也都睡了,桌上的数枝烛火只剩下一枝,荧荧润润,小方走到门口又弯回来,为白丫春来掖好被角。小姑娘韶颜稚齿,睡态甚憨,还呢呢哝哝梦话不断。
  小方笑了笑,推门走到廊下,春寒透幕,檐雨如绳。甬道上的鹅卵石被冲洗的溜光水滑光可鉴人,路两边细草铺毡,水珠万点如烟云交错,桃李不言,落红糁地,芭蕉翠竹绿意更浓,蔚然深秀。
  真似一幅幽雅的水墨丹青!
  小方一时感激起上苍来,把他送到这么一个意境渺远的地方,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他走下台阶,站在雨中,珠雨如线,清凉爽滑,庭中放眼,只听得琮琮而鸣,像是水流声,他遁声而去,来到后院,见一道飞瀑自假山泻下,清水白沙,潇潇扬洒,周边是玉砌雕栏,一簇嫣红的芙蓉俏立在水边……
  他站立良久,觉得有些冷,遂走上游廊,想回去再睡一会儿,又丢不下这雨润如酥,不禁回首望去,只见远远近近楼宇连亘,亭台曲沼错落,古槐梧桐参空合抱,枝叶浓昏,荫翳天日,青青的苍苔沾在高高的廊柱上,王侯之家的深沉气度隐隐然向处渗透。
  这一切,都属于我了!小方再一次地这样想着,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简直像个梦,却又比梦真实,唉,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吧。这样想着,他返回房中睡了。但,怎么也睡不踏实,脑中一会是元贞,一会是索真真,一会又是黄阿绣和贾亚男,这些人像走马灯一样,来来去去,最后,安若素的影子浮现,清晰而又真实……而耳中,又是一阵琐碎细小的声音──露珠滑过花瓣、草虫唧唧私语、清泉汩汩流溢、风吹木叶森森──听之似近,感之即远,神思摇曳,难以成眠,一直到天光大亮,才懵懂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黑妞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已在瞪着他了。
  “为什么不早叫醒我?”他急切地问。如果他没记错,元贞她们此刻应该在沙场点兵了。
  黑妞努起嘴,“是王爷和夫人让你多睡一会子的,小王爷这会又说我,我们作奴婢的常常是左右为难。”
  俏丫头轻嗔薄怒,小方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高喊道:“快点帮我穿衣服,我──”
  “要到校场,去等师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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