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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随着他一步步对龙琪的了解,他的那种感觉就越强烈,特别是经过那场戏的“催熟”,他是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明白了,他的痛苦,是要她来安慰的;而他的快乐,也是要她来分享的。他需要她,他觉得自己这27年来的人生之路就是一刻不停地向她靠拢的行程,他像一个指南针,她却是南极磁场,他一生一世都是向着她的。
她对他也是一样的感觉吧,今天上午她在他面前流泪时,他已经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心照不宣了,他们的感觉是相通的。
但,这又能怎么样?
这是个俗世啊!
俗世有俗世的不二法则。
尽管他都跟陆星坦白了,但那是被对方咄咄气焰给逼的,而现在,他要过的,是自己这一关。人要从一种习惯中解脱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方看着街上匆忙来去的人流,心里那种潜在的绝望又抬头了──这些忙忙碌碌的人他们去哪里?又去作什么?也是去找自己心灵的家园让自己的神魂归位吗?他们能找得到吗?或者,他们愿意找吗?
不,也许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还没有这种认知,对于他们,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生存!
柴米油盐酱酸茶,以至名利地位。对于这个俗世中的人,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吧?至于心灵,有的人已经没有心了。
但有心的人怎么办?
是不是只有痛苦?──举世昏昏我独昭昭,那痛苦的一定是昭昭而非昏昏。
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天未老,天无情,那人呢?
可谁又让你有情了呢?谁又让你多情了呢?
你不是已经有陆薇了吗?小方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陆薇已经是他约定俗成的未婚妻,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设地造,就像是一幅已经画好的龙,只等着他们最后去点睛了,那一点,大家将皆大欢喜完美和谐是谓大同。
这幅画还能更改吗?
能……倒是能,但那得伤筋动骨,甚至惊天动地,还有可能会掀起惊滔骇浪,这场情事,已经不是局限在他们两人之间了,而是牵涉到了一批人,比如陆家的人还有凡是知道他与陆薇谈恋爱的人。当然,更重要的是陆薇的感受,陆薇是个好姑娘,她没有一点错,对他更是好得不得了,为了他,她还学会了下厨,能马马虎虎做出四菜一汤,味道居然还能不影响舌头的正常功能。
她早已经认定他了,让她伤心他又于心何忍?除非他是个混蛋,可他偏偏又不是。
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是旧的去不了,新的偏来了。唉,为什么人生有些事就偏偏只能作一个选择呢?就像脸上只能有一个鼻子,决不能长出第二个,否则就是怪胎!
现在怎么办呢?去谁又留谁呢?
去了龙琪,心疼,不光心疼,若砍断大动脉血浆迸流,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可去了陆薇,肉疼,这个“鼻子”毕竟在脸上已经长了几年了。
而更关键的问题是即便陆薇去了,龙琪就真的能跟他在一起吗?他俩是飞鸟和鱼,心灵相通可身份背景不同,能走到一起吗?
可是话又说回来,难道就因为跟龙琪不可能在一起,就去退而求其次地娶陆薇吗?这不是欺骗负人吗?还有比这更刻薄的事吗?如果真的那样,陆薇会幸福吗?他会幸福吗?
对谁都不幸的事他小方能做得出来吗?
确实,在没有遇到龙琪之前,他曾以为他会跟陆薇一生一世的,因为陆薇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个十全十美的女朋友,样貌、家世、素质俱佳,如果说妻子如衣裳,那陆薇这件衣裳可谓名牌正宗不折不扣。可是现在貂皮大衣出现了……
不,应该说,龙琪她不是衣服,她就是小方心灵与身体的一部分。
他没理由放弃的,刘雪花说的对,草木一秋,人只有一世,短短几十载,转瞬即逝,那为什么不能找一个让自己真正动心的人呢?今生误过了,在生死轮回中上天还会为你安排一次吗?
如果还能,那又得修炼个几千年呢?
难道是我前生修炼日短?只和龙琪修了个同船渡?
警官学校的高材生在这一刻突然唯心的不得了。
唉,遭遇情关,又有哪个能保持清醒?正所谓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只可惜,生也好死也罢,能“许”的就是缘就是福,怕的就是想“许”也没法许──没人可许或有人可许也不敢许,“许”不出去呀!
“许”不去就像古时候出天花,要么等死,要么破浆而出如凤凰涅槃死而后生。
──我当然,要死而后生了。小方想。看来他是准备要“许”了!
然而,这是个俗世啊!
他的决心刚定,手机响了,是他未来的岳父陆市长,小方一听到他和蔼的声音,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份巨大的歉疚,陆家父女对他那是真的好。有次全家在一起闲聊,陆星说他结婚后一定要出去住,过二人世界,陆薇就跟小方说,让他“嫁”到她家去。陆市长对这个建议很赞成,或者在他心里,小方要比他的儿子还听话。可事到如今,却……唉,这负心汉的罪名,小方怕是要背上了。
“您找我……有事?”边问着又有一份疑问生出来──我不是换了手机吗?
老头马上就把答案给他了,“我问了你们那儿一个叫上官的同事才知道你这个电话号码,你可真是日理万机。”老头很少这么尖锐,小方心里涌起一股不祥之兆。
果然,“小薇差不多半个月没回家了,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你们的事我不是想多管,女儿大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又都是这个样子。小方啊,不行你让她先回家,咱们大家碰碰头赶快商量结婚的事,我跟你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小方,你自己也是个刑警队长,好好想想后果,传出去多不好。”
天哪,小方吃惊,一者是陆薇现在仍然没有消息,二者是她的父兄或者更多的人都以为她被他金屋藏娇了。这就更坏了。不行,我得赶快找到她,否则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或者万一传到龙琪耳中,那岂不是全玩完了?
对了,我那天让上官去红月亮找陆薇,她怎么什么也没跟我说呢?
小方赶快回到局里,在大门口正好遇上上官文华,她也是一脸的焦灼。
“我正找你呢。”她说,“你岳父又找你了,什么事啊?”
“怎么?他没跟你说?”小方纳闷了一下就明白了,老头当然不能跟外人说女儿十几天不着家,那自己往自己脸上涂粪吗?
“是不是陆薇……”不愧是警察,上官一下就猜了个大概,不过后半截她就猜测错了,“你把她藏起来了?”
如果是以前,小方只当是玩笑,反正迟早就是那么一回事,但现在不一样了,情况发生了变化,他心里马上不痛快起来,板着脸说:“怎么说话呢?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藏起她作什么?我又为什么要藏起她?”
上官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了,不是因为小方的口气太硬,而是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一事──乔烟眉曾经的那句话在她心头凸显──“她应该已经出事了!”
陆薇出事了,他们却谁也没当回事。天哪!为什么不祥的预言总是会应验?
上官的心在往下沉,她轻轻地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说,你并不知道陆薇在哪里?”
“你这不废话嘛,我知道我现在还来问你,我不是那天让你去红月亮找她了吗?”
上官的脸色愈发难看,“你是说,从那天开始你一直没见到她?”
小方看到上官如此的反应,觉得不对劲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上官身子晃了晃,抓住小方的胳膊,“我错了,我想错了,对不起,我以为……”
“你说什么?什么你错了?什么对不起?告诉我,你那天去红月亮到底查到什么了?”小方慌了,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那天,我的确查到了很重要的情况,我本来是要找你汇报,可是咱俩事情都太多,一直没有机会,直到下班,我才想起来,我弯回去找你,看到你去了一家花店买花,而且是一篮鲜红的玫瑰花,于是我断定你是送给陆薇的,所以便认为我查到的情况都没有了意义。后来也就没跟你提起。我想我是错了,可是你的那篮玫瑰到底是给谁的?”
玫瑰?
玫瑰是给龙琪的!小方想起来了,对,就是那天,他从龙欢那里知道龙琪的生日在第二天,于是去花房为她订一篮鲜花,他当时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人家救过你的命,你好歹也得表示一下,就算她真的杀了文室,那也一宗归一宗,功过两分明。可是没想到,居然让上官误会了,重要的是让她看到了──天哪!
原来龙琪和陆薇在他心里一直是此消彼长,纠缠不休,而每每是当龙琪出现时,陆薇就像月亮一样地消失了。两个女人孰轻孰重,那还用说吗?在有意无意之间他早就作出选择了。
“你──”上官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你那篮玫瑰是送给龙琪了吗?”
小方的隐秘心事陡然之间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也喊叫起来,“够了,不要嚷了。”
他跟很多做错事的人一样,总以为嗓门大就可以掩饰什么。
“你,是你误了事!”小官喊道。
“好啦,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先告诉我,你那天在红月亮听到了什么?”小方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上官冷静下来,一把将小方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细细地说了她那天查到的一切。
“她跟一个男人走了?”小方的心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去了哪里?”
上官摇头,“那个玛姬说不知道。”
“那里总会有人知道,咱们现在就去问一问。”小方急了,急火焚心。
“不用去了,红月亮已经被封了。”
“你说什么?”小方像听到世界的末日一样,这太不可能了。
“我说的是真的,就是上午的事,我出外勤回来路过那条街,队副带人正在那里执勤,说是红月亮的老板涉嫌在包厢内违法安装录象机,被人报警。”
小方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那个被窃听的电话,他被撬的抽屉,对,有人先听了他从彪哥那里拿回的那盘磁带,然后听了彪哥打给他的电话,为了灭口,于是……
“那阿彪呢?他人呢?”
“哪个阿彪?”
“红月亮的老板哪!”
“押回来后应该在预审股吧,不是我手上的案子。”
在预审股,不行,太危险了,我得看看去。他张腿就走。
“去哪里啊?”上官揪住他,“现在还有谁比陆薇更重要?你还不去找她?那个阿彪虽然罪证确凿,但不是杀头的大罪,又落在咱们自己人手里,不会有事,陆薇可是个姑娘家,出事就是大事。”
对,出事就是大事,可什么事能比得上生死事大?彪哥已经被抓,那就是说有人迫不及待地在行动,今天发生在龙琪大酒店的一系列事都说明了这一点,当然,这还并不是真正的危险,真正的危险是什么?那就是有人想要龙琪的命!她的生死现在才是主要矛盾。
一想到这个,小方五内俱焚,不行,我一定得先找到她,我不能让她出事。他的决心马上就定了,只要是龙琪有事,他能抛得下整个世界。
“我走了。”话音一落,小方已经只剩一个影子了,连给上官说明的时间都没有。
是,又让乔烟眉说对了,爱情也是一种职业的,他是敬业的。
“你去哪里?”被丢下的那一个在后面狂喊。
“你不用管,总之陆薇就交给你了,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上官看着他的背影气愤地骂道:“我要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不如一头撞死!”
干吗撞死,分手不就行了,世上的男人又没死光。若男人都死光了,那就更不用死了,反正大家都没有,一群尼姑一般秃。女人有时真的很想不开。
龙琪去了哪里?
谁也不会想到龙琪居然会来到这里。这里是墓地,文室的墓也在这里。
佛家讲四大皆空。其实何者为“空”?人死了那才叫空!什么也就没了。惟一留下的,就是生者的思念。
可是龙琪会思念文室吗?
但她来了。
她抱着一束红玫瑰,她把玫瑰轻轻放在文室的墓碑上,“文室,我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来看你,感谢你曾为我做的一切,你帮了我,我却害了你……”
墓地里一片寂静,静得都能听到草虫在呼吸,所以龙琪尽管是喃喃自语,但几步之外的地方就可以听个大概,尤其是那句──“你帮了我,我却害了你”,站在另一块墓碑后的小方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脑袋一下给炸了,天哪!难道她真的杀了人?真的像他推断的那样,为了不使游自力的事泄露而杀文室灭口?如果这个真相在不远的将来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