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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紧,一切都会过去的,而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小方说着,天光开始大亮了。
“我想回我家看看。”龙欢说。
小方心里一动,是啊,那个家一直是由文室一个人驻守着,他应该去那里面好好探个究竟,文室那晚为什么全急急忙忙地赶往酒店?这个问题一直找不到答案,或许答案就在家里的某一个地方潜伏着。
“好,我带你去。”小方说。
小方不知道,他这一去,不光启动了这桩命案的阀门,还差点让他万劫不复。
乔烟眉一早就起来了,她就要离开这里了,或许这只是短暂的小别,不久她还会回来,回来时这里更美更繁荣了;但或者,她是回来了,这里却已经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没有人能预测将来。
因为不能预测,所以现有的一切就显得弥足珍贵。
乔烟眉在庭院里漫步,她想把这里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在心里,不论怎么说,在这里的几天,是她一生中永远最难以忘却的。
仲秋的天气多美啊!虽然花木已呈衰败之势,但那舒扬的花瓣衬着高旷的蓝天、悠悠的白云,在凉爽的风中显出一份别样的艳丽──淡极始知花更艳!而且花香更浓、更酽、更缠绵,各种芬芳融合交错,酝酿出酒般的沉醉……
如果可能,乔烟眉真的愿意就此醉倒在这里,但不行,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
她的行李已经准备好,扈平的车已经发动,就等她出发了,她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或者连扈平也不知道,他们将要来临的,又会是什么?
乔烟眉上了车,汪寒洋送她,她居然一言不发,只握着她的手,就在车开动的那一刻,轻轻地道:“谢谢你。”
谢什么呢?
乔烟眉不知道,但也毋须问,她们之间已谈不上谁谢谁了。
车开了,乔烟眉回过头,远远看见龙琪和何苏琳出现在酒店的台阶上。
再见了,或者,是永别了。
对于小方,这是一次亢奋之旅。
他将要到的地方,是龙琪的家,他在里边能发现什么,很可能会决定文室一案的最终结果,也决定的他对龙琪的最后判决。
他把车停在大门口。
龙欢拿钥匙把大门打开后说道:“叔叔,不如你先进去吧,我想在院子里待一会儿。”
这话让小方有那么一点点的惭愧,其实两人都心如明镜,知道彼此来这里是干什么来了,以龙欢的智商,他早就知道该有这一举,所以此时,他主动地避开了。──有些事还是避开些好,免得大家尴尬。
小方接过龙欢递过来的房门钥匙,进了这座豪华的宅邸。
龙欢独自坐在花坛上,花坛很大,花木开得还很茂盛,清晨空气澄鲜,花香清冽得让人沉醉,也许是昨晚一直没睡好,龙欢有点困,初日轻辉,照得人暖暖的,他歪在花坛上迷糊过去。这时,花丛中伸出一只手,捂住龙欢的脸,仅一秒,龙欢睡得更沉。
小方从玻璃上看到龙欢困得东倒西歪,本想抱他进来,又转念一想,算了,让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
就在他刚转过身,龙欢被拖进花丛中,小方似乎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动了,但一阵清风掠过,满院花木婆娑摇动,馨香四溢。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多疑。
龙欢被拖走,他的帽子落在地上,在风中滚动……
小方的眼里是一派的豪华景象。
这座房子是两层楼的别墅,大概有3000平米,客厅宽敞阔大,正面墙上嵌着大屏幕彩电,摆放得错落有致的家具色泽暗红,整个大厅的格调高贵、沉稳、凝重。小方四下浏览了一下,发现典雅的真皮沙发上扔着一件咖啡色的长风衣,看样子似乎是不经意地随手抛在那里,衣带还垂在地毯上。小方拿起风衣,瞧其款式是件女式风衣,如果不出意外,这衣服应该是龙琪的。他心里一动,她回来过?什么时候?一张纸片从口袋边搭拉着,他抽出来一看,是加油站的发票,日期是11月1日,就是案发当天。
那天她回来过!
回来之后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结果她连衣服也没带就走了,然后文室匆匆跟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方抬头,沙发的旁边就是衣架,衣架上全是男人的衣服,西服、夹克还有警服,很显然,龙琪很少回来,连鞋柜上的拖鞋也只有一双,这就更能证明这一点。
小方把风衣轻轻地放在放在沙发上,又四处看了看,一楼是客厅、浴室、厨房和两间客房。厨房干干净净,浴室里放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地上扔着一双拖鞋。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上了二楼,二楼是卧室。
二楼共8个房间,一个小客厅、一个书房,剩下的就是家里人的卧室。小方顺着走廊到了最里边,左手第一个家一看就是宝宝房,淡蓝色的壁纸上撒满娇黄色的太阳、月亮和星星,那日月星辰还长着眉眼儿,笑眯眯的,颇可爱;毛绒绒的玩具狗熊、兔子、猫咪、小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仿佛在作游戏,风吹进来,风铃在丁冬、丁冬作响。看得出,这个小家是用心去布置过的,文室是爱孩子的,但他的儿子却恰恰死在他的手里。
那他的心情会如何?
会恨!
恨谁?别人,还是他自己?
在正面的墙上,小方看到了龙欢提到过的那个漂亮的贺卡,贺卡上是一只慈爱的大浣熊抱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浣熊,亲情融融,浣熊们的身边还有一行字:给我的宝贝欢欢!
宝贝!
──这是文室满腔父爱的惟一发泄吗?
龙欢的房间对面,像是龙琪的卧室,里边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支床,名牌床垫上甚至连床单也没有,还落满厚厚的灰尘。窗台上也落满厚厚的灰尘。这里的主人许久都没回来过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打算回来。
唉……
小方站在这里,好不迷茫。
龙琪的隔壁房间空着,再过来是书房,书房里没什么书,两个气派的落地书架显得空落落的,小方拿起其中的一本书翻了翻,却是侦察纪要什么的,另外还有一些讲远红外射线之类的科技读物,想不到文室还有这般爱好。
书房隔壁就是文室的房间,这人看来极端自爱,房间里极尽豪华之能事,高档的真皮沙发、高档的红木硬床、高档的纯毛地毯,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床边的一个硕大的保险柜。
小方将目光定在保险柜上。
怎么样?
开,还是不开?
开,他没有搜查证,是不符合司法程序的;不开,他又很不甘心。
──用不道德的手段达到最高的道德标准。这句话浮上心头。
小方为自己找到了理论根据。这保险柜当然要开。
小方蹲下,拿出根细铁丝捅了捅,保险柜门无声地开了。这是他的绝活,不论多么刁钻古怪的锁在他手里也会迎刃而解,上官文华曾开玩笑说,咱们方队要是当了小偷,那做警察的可有得忙了。
保险柜分上下两格,倒也不见什么金银细软,只是上边一格放着一个小瓶,造型优美,一看就价格不菲。小方拿在手上,竟是香水,从英文商标看,应该是一个国际著名品牌。奇怪,文室干吗把香水放在保险柜中?他拧开盖,一股清新雅淡的香味暗暗浮动,一瞬间便弥漫了整个空间。小方抽了抽鼻子,好熟悉的味道,好像在哪儿闻过?
挨着香水瓶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铁盒。小方将铁盒打开,里边竟是一叠存折,存折旁还有一个小包包,白粉?
小方心里一惊。他撕开小包,辨认了一下,觉得好像是致幻剂一类的毒品。文室吸毒?不,从尸检报告看,他从没有过吸毒的纪录,那他要它何用?算了先别管这。小方将那堆存折倒出来,只见一个很小的塑料袋从中骨碌碌地掉在地上,他弯腰拣起,再仔细一看,吃了一惊,塑料袋里竟是两颗牙齿,两颗成年人的牙齿,上面沾着血迹,只是血迹已干,呈现深褐色,显然是年代久远……
这又是谁的牙齿?为什么会存在保险柜里?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个文室做事,真的很诡异。
小方想了想,将那装牙齿的小塑料袋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中。然后一心一意地把叠存折大概算了一下。从1989年到现在7年间,存款总额为450万人民币。
450万!
天哪!小方大大地吃了一惊,他自己也是个警察,他一辈子就算不吃不喝将工资全攒下来也不够这个数儿的零头。文室又怎么会这么有钱?
当然,龙琪是个富商。
这是惟一的解释。
可……小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这个文室给他的意外太多了,令他一时难以捕捉到某种真相。
保险柜的第二格塞着一团衣物,莫名其妙!从颜色、质地、款式上看,似乎是女人的衣服。谁的?龙琪的?不会,绝对不会,这衣服纯然不是龙王爷的风格。再说他们夫妻各有各的卧室,还有就是……把衣服放在保险柜里也太有违常情了。那……如果不是龙琪的……就是别的女人的。嗯,有戏。
小方拉出那团衣服,抖开,是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和粉红色的内衣,怎么这衣服有点眼熟,他的一颗心猛然往下沉,急忙翻看衣领,果然上面有两点没洗干净的果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惊地盯着那套连衣裙,脑袋“轰”一下炸开,全身的血液直往上涌……
他站起来时,手机从他衣袋中滑落。
(二)
杨小玉一大早送走就去找龙欢,昨天周末,龙欢想见妈妈,下午放学后自己来了,龙琪当时不在,杨小玉就陪他玩了半天,晚上也说不回去了,跟姥爷舅舅打了电话说就在酒店睡了。这小家伙平常与杨小玉颇为投缘,两人挺玩得来,他还拜杨小玉为师央她教了他一套拳法,练得像模像样的。昨晚睡前杨小玉还给他上了一课小擒拿。
可现在他人呢?
杨小玉去了空中花园又去了员工健身房还去了后院的秋千架这些龙欢平常最喜欢的地方,但没有,那儿的人都说没见他。
去哪儿了?
还是前台值班经理告诉她,龙欢一早就跟刑警队的方队长出去了。这杨小玉就放心了,还有比小方这个保镖更得力的吗?
杨小玉去了餐厅,虽然她常跟乔烟眉顶嘴,但对方的话她不得不听,她已经开始少吃肉多吃菜了,她要了一盘蔬菜,要了一碗粥,正要举筷子,龙琪也来了。
“吃点儿什么?”
龙琪没回答,问,“见龙欢了吗?”
“听说是跟方队长出去?”
龙琪点了点头,“先来杯茶。”
“昨晚没睡?”杨小玉问。瞧那眼圈还是黑的。
“你怎么也不去送送小乔?”龙琪问。
“你不知道,我跟她聊了一个晚上。告诉她要解放思想,门户放开,美男帅哥,兼收并蓄。”杨小玉把一根青菜送到口中。
龙琪摇了摇头,她这个秘书越来越没个正经,喝完茶站起身来。
“喂,你什么也不吃?”
“我还是回去吧,我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龙琪皱眉。
“那也得吃饭呢!”杨小玉叫过刘雪花让给龙琪上点儿她最喜欢的小馒头,一转身,人早不在了。她哼了一声,“我看是害上相思病了。”
刘雪花一听话中有缝儿,忙凑上去说:“那好啊,那就对了,我看那方队长人挺好的,样貌英俊,人又老实,又有本事……
“你说什么?”杨小玉突然警觉地盯她,像一条备战的蛇。──这种话是随便乱说的吗?
“放心,我知道分寸,我会害她?我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把这事马上给解决了,她得有个丈夫。听见昨天早晨那个女人骂的那话了吗?多难听哪。”刘雪花一脸的焦躁,满心的关切出自至诚,她说,“女人不比男人,老板再厉害也脱不了这个俗套。你想文室这会儿要是没死,那女人还会这么骂她?小玉,你还年轻,人世间有很多的蹊跷你还没领会到。告诉你吧,可怕着呢。你是她最贴心的人,你好劝劝她,这种事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菜抢到篮中肉烂到锅里,只争朝夕。”
杨小玉听着听着笑了,“老刘同志,你不要用你的观点来衡量我们的老板,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她才在不乎有没有丈夫呢。”
刘雪花眼一瞪,将体会半生的人情事故都流露出来,“她不在乎别人在乎──”
杨小玉闻言一怔,对呀,这个世上又不是你一个人活着,有些事不是你想开就行了。
“可小方他有未婚妻,这对咱还正应了一句话:久旱逢甘雨,两滴;洞房花烛夜,隔壁。”
刘雪花又气又笑,“你看你这孩子,说话总那么刻薄。这不你也说了是未婚妻,未婚嘛。”
“是未婚,可小方跟陆薇已经整整7年了,你不能当它没发生过,如果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