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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想不到妹妹会这样说,真是女大不中留。
“你住在家里会方便很多,不用自己做饭,不用自己收拾,还有……”
还有我们会帮你“看着”你丈夫。这末一句话自然不能明说。可陆薇就是不开窍,坚持要在外面住。
“喂,讨老婆的人是你,你是大丈夫,你不发表一点儿建设性的意见?”陆星见小方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觉得来气,更觉得这桩婚事实在有点儿窝囊兼不安,好像……好像在沙滩上筑房子。
小方叹了口气,“陆薇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听她的。”
“你是男人嘛,怎么可以事事听她的?”
“她马上就是我老婆,我不听她的听你的?”小方有点不耐烦起来。他不喜欢陆星,一直不喜欢。陆星也不喜欢他。很不喜欢。
陆星看着这位他不喜欢的却又非得成为他妹夫的男人,气得要命,但又一点也发作不得,“几点了?”
小方看看陆薇,他没戴表。
“这你也要问她?”陆星觉得小方今天纯粹像是换了个人,“你以前不是挺有主意?”
“2点半了。”陆薇息事宁人。
“那你再休息一下然后洗洗脸换件衣服,我的车就在外面,一会儿你们自己就去街道办事处吧。”陆星催促道。
小方闻言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事情,终于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吗?
上官从妇幼医院长长的走廊穿过,闻着呛人的来苏水味儿想,陆薇到底得了什么病?
她在病房门口看着陆薇和小方正准备要走的样子,陆星也在旁边。──来的正是时候。
小方看见她推门进来有点儿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时,他是多么不愿意有人打扰他,他跟陆薇结婚的事须要快刀斩乱麻,不能拖,一拖,就不知会如何。──他其实并没有下定决心,只是他以为自己下定了决心。
“我不应该知道吗?”上官火星乱迸,“你是刑警队队长,此时此刻你应该在哪里?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
“我……”小方语塞。
陆星出来为妹夫说话了,他更不希望有人来打搅这桩婚事,“他是你们队长没错,但那是以前,从明天开始他就不是了。他有另外一个角色要演。”
上官看着面前这三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时不是谈家常话的时候,“不管他明天是什么角色,他今天还是警察,就算明天脱了警服,有些责任却难以推卸。”
上官看着小方,他的神情落寞,好像一个赌徒输得山穷水尽。怎么了这是?她拿出手机,开始犯嘀咕了,先打给谁呢?小玉还是那个男人?
小玉吧,她跟她比较熟嘛!
“喂,小玉,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你跟他说吧。”
上官将手机塞给小方,“给你个天大的惊喜。”
杨小玉的声音耳语般轻轻传出来:“龙──欢!”
一听这两个字,小方的头皮顿时一麻,龙琪不是告诉他说龙欢没事吗?可龙欢就不能再出点事吗?如果他这时出事,那可就不是小事……
“快点告诉我,他怎么啦?”
杨小玉却挂了电话。
(五)
龙欢!
这个名字可真让小方沉入谷底万劫不复。
一只木桶,最短的一片决定其容量;一条锁链,最脆弱的一环决定其强度。龙欢现在就是最薄弱的一环。在这个紧要关头,如果有人要下手,一定会先拿他开刀。
──龙琪一定跟他说了谎,在他给好打电话时,龙欢已经出事了。但她没说,她不想他内疚。
龙欢是跟着他出去的,他搜查文室的房子结果看到陆薇留在那里的衣服于是他就气急败坏地找陆薇去了……
他把龙欢一个人丢在那里。
如果在平时,也许不会有事,尽管那小家伙相当顽皮。可这是个非常时期,万一他要出什么事,那可就是掐住了龙琪的七寸。
天哪,我怎么这么疏忽,她那边现在一定是水深火热,而我,却要结婚。
我真的要结婚吗?我应该结婚吗?
“你们方队长他要结婚了,他跟我妹妹马上就要结婚了。”陆星对上官说,他已经看到了小方的动摇。
“你可真会挑日子!”上官尖叫起来,对着陆薇质问,“你们谈恋爱整整谈了7年,就差这一天?”
上官的这话刺痛了陆薇,是啊,她为什么非要在今天结婚?她怕什么?怕过了今天一切面目全非吗?如果真是那样,这个婚姻又有多少是诚恳的?
这种缺乏诚意的婚姻是她该要的吗?她到底为什么结婚?是为了小方还是因为她出了事?如今小方显然是摇摆不定的,而那件事,能因为结婚就当它不存在了吗?
她为什么非要自己骗自己?
可是,她刚被命运涮了一把,此时此刻只有小方是一帖敷伤的良药,她又怎么可以放他走!如果这个婚姻是个骗局,那她也希望他能耐心一点骗她时间长一点。
然而小方说:“对不起──”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走了,这一走,还能回头吗?
“我会回来找你的。”他说,“我一定会回来跟你结婚。”
结婚!
除了这两个字他就再没什么要对她说的了。他们之间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那她还要吗?
要!她要!!
她知道那是鸦片,是致幻剂,吃下去于现实毫无改变,只是多了一点儿虚幻醒来后一切如故。但她还是想吃,她愿意。
“你回家等我,听话。”他为她把额前的头发拂到耳后。
这一个温柔的动作让她乖乖地点点头。──他给的温柔太少了,只要一点点,就能春风化雨,就能让陆薇服服帖帖。是谁说的:在情场上,谁先动心,谁就满盘皆输。
这话听上去真是入心入肺入木三分,太形象了,陆薇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输得盆光盘净的人,啥都没了,只有婚姻这根稻草了。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陆星问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妹妹。
“是他要走。”
是他要走,每次都是他要走,他要走,就拦不住,拦住人,能拦得住心?
陆星叹了口气。他把小方堵在门上,“你想走,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小方停下脚步,“你问。”
“如果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龙琪,你还会走吗?”
小方想不到当着陆薇的面,陆星会问得如此直接。既然这么直接,他也不用隐瞒,“如果是龙琪,她就不会拦住我。她是我的牵挂,但不是牵绊。”
这句话陆薇听到了,她看着小方拨开哥哥的手出了病房,走了。
他走了,他的话却留下了──如果是龙琪,她就不会拦住我。
是的,她不会拦住他,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她是他的太阳,是磁场,他是向日葵,是指南针,他永远都会指向她。她永远在他心上挂着,所以她不必绊。
龙琪,原来让他动心的女人是龙琪,这个名字听上去很熟悉。对,龙欢,小方给他那个“朋友”打电话时,说过这个名字。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龙琪是谁?”
“你都听到了?”陆星问妹妹。他不怕她听到,他就是要她知道,早一天知道早一天提防。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讳疾忌医才是危险的。
陆薇点头,“我听到了。”
“龙琪是个商人,很漂亮、很能干,非常地与众不同。”陆星并没有因为妹妹的原因而贬低龙琪,他毕竟不是个市井小人物。他出身名门,自有一种大家风度。而且他很明白,轻视敌人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她这么多优点,难道没结婚吗?”陆薇希望龙琪名花有主。
“她结了,但她的丈夫最近刚死。她,她还有个孩子。”
“孩子?叫龙欢?”疑惑顿时连成一线。
“你知道?”轮到陆星诧异了。
“这么说,真的是了?”陆薇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原来龙欢是龙琪的儿子,应该是他带那个孩子出去玩了,所以他关心,他问:龙欢回去了吗?
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吗?那昨天晚上他会在哪里?跟她在一起吗?这么说,他们早就……
“哥,那个龙琪是不是很风流?”陆薇听说现在有好多女大款十分风流。
凭心而论,作为一个女人,龙琪不光不风流,甚至还欠点儿风情,尽管她很美丽。陆星知道妹妹给想歪了,“她还真不是那种人,至少,我从来没听过关于她的绯闻。不如这么说吧,你就算不相信她,也该相信小方的品位吧?”
噢,那就排除了她先“勾引”小方的嫌疑,这就更叫人难受,因为她不主动,就是小方主动。陆薇想了半天,给她哥陆星提了这么一个问题,“那,哥,如果是你,你会喜欢那个龙琪吗?”
陆星想了想,“妹子,话不是这么说的。龙琪好不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方喜欢。爱情跟婚姻不一样,婚姻的对象尽量要最好,因为它需要保障实际利益。爱情不一样,它要的不是尘世中的最好,而是自己的心头所好。”
陆薇听着,心里一阵冰凉。
陆星看着妹妹的神情,慢慢地说,“你见过谈恋爱可以谈一辈子的吗?婚姻却可以让两个人白头到老。这个充满功利的俗世,爱情有时无足轻重……”
他的话意很明白──妹妹你是尘世中的最好,现在又要跟小方结婚,所以能跟他牵手一生的人是你。不是龙琪。
陆薇不是不明白,沉默了好一阵后,她问,“她丈夫是谁?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怎么就死了呢?她想。
“她丈夫是个户籍警,叫文室,是不久前,意外死亡的。”
文室?没有听说过。陆薇摇了摇头。
──在红月亮,COCO那个名字是假的,文室自然不会亮出真名。
“红月亮的老板彪哥死了。”上官把小方堵到医院后院的凉亭中。
小方全身一阵发麻,他已经不再吃惊了。至于死的理由,那还用问吗?
有人撬了他的抽屉,拿到了彪哥给他的那盘磁带,昨天彪哥给他的电话又被窃听,于是有人知道了彪哥的身份,同时也知道他在红月亮自己的地盘上非法装录音设备,于是借机抓了他,并迫不及待地动手将他灭口。
还有,彪哥那里一定留着跟小方接触过的一些物证什么的,他也由此将会被卷进去。这恐怕才是对方的终极目的。
“阿彪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本来搜来一堆物证,但,现在却不知去向了。问谁谁说不知道。”
“阿彪他人呢?”
“在停尸房,尸体我和队副已经看过。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被闷死的。”
“闷死的?”
“监狱的老伎俩了,古代就有。拿一个重物像大沙包什么的压在犯人身上,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没命了,还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小方头一阵晕眩──阿彪竟是这么死的!
天哪!他怎么答应他的?说没事,让他做到年底就放他走,他都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去上学,重新作人,好好生活,彻底告别过去。
他真的是“彻底”告别了,而且是如此的绝决。这让小方情何以堪?
他一个刑警队长,居然保护不了一个线人,让他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整件事的底蕴到底有多可怕,他已经开始领教了。
怪不得龙琪她们那么神秘、那么含蓄地拭探于他,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好多事情是不能轻易相信的。甚至于在他们公安局内部,也有不可告人的东西。
警察本来是给社会消毒的,现在连警察自己也染上了病毒。他该怎么办?
“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个阿彪?”上官建议。
小方摇头,这不是最重要的,死者已矣,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龙欢。
龙欢醒过来,发觉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阴暗潮湿,隐隐还有滴水的声音。他记得他是跟小方一块去他家的,后来他在花坛边睡着了。
这是什么地方?头顶上像是石钟乳,奇形怪状垂挂下来,这是个山洞,坏了,龙欢一骨碌坐起来,我一定是出事了。他在电视杂志上看过不少富家子弟被人绑架的案例,他也一定是被人绑架了。
镇定,我一定得镇定!龙欢自我鼓励着,在眼睛渐渐适应新环境后,他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嗯,还能动。他溜下刚才昏睡的那块巨石,朝着光明的地方走去。刚走了几步,就被人从领口上提了回来。
“你给我乖乖地待着吧。”
龙欢泄气地又坐回到石头上,看着对面那人,“你是谁?”
那人高高大大,留着一部大胡子,像个影视导演,他听龙欢发问,深沉地不言不语。这使他更具有艺术气质。
“喂,问你呢,你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大胡子说。
“你就没个名字?”
“人要名字有何用?伟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