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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入夏-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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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凯文说:“那就留下。”
  “我不会回来了”
  “别走了!”
  “我不回来了!”真的不回来了。
  程凯文似没听见,自言自语般,他说:“也不知道别人都喜欢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喜欢事业上有几个可信任的合作伙伴,公司里有几个放心可用的帮手,私下里有几个比较铁的朋友,白天结束忙碌,有个家能让自己奔,家里面有个认定的人等着自己回去,一进屋,有暖暖的灯光,热热的饭菜。喝多了,她给我倒杯水,会心疼;晚回去了,她急着打电话找一下,会担心就想这样过下去。”不必大起大落,只要平平淡淡,可以小打小闹,但别分开,就这样过下去
  要求高了?
  程凯文凝着她的眼睛,占据着专属的领地般,看着她,瞬也不瞬。
  他想知道,那双眼睛背后,是不是已经泪如雨下。
  “你打在卡上的钱,我花掉好多”
  程凯文伸手揉她的头,抿着好看的唇,涩涩一笑,“我再等等!”
  “凯文,”夏凡抓着他的袖子,眼里浓浓的悲哀里隐着一丝卑怯,“我最怕成为别人的负担了,比死还难受”被人当作包袱的感觉太糟了!
  在很多年前,她就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和负担。
  程凯文呆掉的看着夏凡,爱的,等的,都被放弃。他现在不管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是怜悯。那丝期待转机的念头,无比现实的打破了。忽然就抱紧了她,脸埋在瘦弱得有些硌人的肩膀上,看不清表情。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呵出一小片温暖,又被液体浸湿。
  都吃了多少苦呢
  许久,“真不管我了?”多少化不成语言的难过、心痛全在这一句里了。
  半天等来一句,“我不回来了,会在那边定居你照顾好自己!”夏凡小心的伸出手,回抱住他。
  一个盼了很久却也迟了很久的拥抱,感觉到他的呼吸里带着浓重,夏凡没忍住也哭了,泪水带着依恋,带着不舍,混着酸楚悲伤,不可遏制的滴滴滚落,像是弥补的安慰,更像是最后的达成,一个坐着,一个弯腰,却将一个拥抱完成得如此凄美
  于是许多的话便都哽在了这份拥抱里,在最后的时刻,再不需要说了。
  母亲靠近,无声的提示,该走了,飞机不等人。
  很多人开始言词恳切的嘱咐,长长短短的:
  ――那边冷,多注意点;
  ――经常打电话来,腿取钢板时,别害怕,别急躁,耐心配合医生的话;
  ――缺钱什么的,说一声;
  ――到那边别生病,一路顺风
  文森特抱起夏凡准备下楼,行李被几个人分着,母亲随后,程琳琳红着眼眶一下子挡住门口,孩子气般,“不准走!”
  所有在场的人,一个个的楞住。夏凡看着她!
  程琳琳指着人群最后面的那个人,“凡凡,你要么,陪他一辈子;要么,坑他一辈子。”
  直到车开走后,程琳琳站在楼下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方向,知道她这是真的走了!抽噎了两下,眼泪在这个时候才慢慢流下来。刚才这个死丫头对她说:“琳琳,我本来能走的,可在你们面前,我宁愿坐在轮椅上,靠别人抱上抱下”
  机场上,只有老衰送到这。
  夏凡对他说回去吧。
  老衰说我看着你上飞机再走。然后转移话题,看着夏凡身边的行李,“都带的什么啊?该扔的就扔了吧,省得到那边净丢中国人的脸。”
  夏凡看看简单的行李箱,一笑,“我就剩这点东西了,不能丢。”
  老衰的鼻子一酸。想到眼前这单薄的人即将去那个陌生的地方,那个女人会善待她吧,毕竟是亲生女儿,即使不亲,也别太冷落她啊;那里的人会对她友善的吧,即使不是一个国家的,也别歧视她啊;这个女孩子那么本分和安静,多惹人怜爱啊,即使不喜欢,也别欺负她吧想着,老衰忽然哽咽得道:“凡凡,咱不去那儿了好吗?”
  夏凡笑笑,她很哥们式的捶了老衰一拳,“出国多好啊,我以后就是外籍人士了,你应该替我高兴。”说完,像是忽然想到般支使他,“老衰,你去给我买瓶饮料吧,我渴了。”
  老衰说到飞机上有得是饮料,等会儿再喝。
  “可我现在就渴了,”夏凡看着老衰,“我最后一次喝中国的东西了。”
  明明怕她支开自己,但听了这话,再难拒绝,老衰边走边回头,“那我给你买去,你等着啊,我马上就回来,等着啊!”
  捧着瓶饮料回来时,已经不见了人。老衰揉了把眼睛,“臭丫头。”立即跑到落地玻璃前,紧紧的看着正在登机的人,又骂了句:臭丫头!
  坐在机舱里的夏凡将MP4里的音乐开到最大声,“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许巍《蓝莲花》)
  飞机起飞的时刻,许多的东西,就这么,被远远的头也不回的抛开在了身后。
  紧紧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那些看到眼里的,都沉向心底;心里放不住的,都涌在眼里,化出泪来,汹涌而出!
  爱得不留余地,便痛得覆水难收。悲也难抑,痛也至极。
  母亲与手足无措的文森特换了位置,伸手将夏凡揽进怀里,抚着她的头,无言的安慰。
  
  飞机停留的地点,代表另一个开端。
  还有几天便是春节了,按公历,她已26。

  别来无恙

  》
  隔了几个月,老衰再遇到程凯文时,已是深秋。程凯文一件加厚浅灰色衬衫挽了袖子,开着他的车停在他旁边,打开车门,“去哪,送你一段。”
  老衰微一迟疑,就上了车。两个男人,半天竟然不知道怎么打破沉默,老衰的目光忽然被车内的挂饰吸引,类似于中国结的形状,是串小风铃,车子性能稳,几乎没有太大震动,但随着前行,仍是微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吸引老衰目光的是风铃垂坠中有三面椭圆形的小镜框,相同的形状,不同的照片,有一张,老衰看清了,夏凡!
  嘴轻轻的抿着,一双大眼睛,灵灵气气的。另两张没见过,一个是幼儿,竟然是躺在床上抱着脚丫照的;还有一张,留着齐刘海,六七多岁的模样,老衰猛然发现到几丝熟悉,也是凡凡?
  看了程凯文一眼,他仍是开着车,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打算说些什么的意思。似乎真的只是捎自己一段路。老衰主动出声:“三张都是凡凡吗?”
  “嗯,”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明显不想多谈。一张相片,那上面的人,每次看,都会看好久。也看了好多年这个跟他过了才不到一年快活小日子的混蛋女人。
  老衰再看那张抱着脚丫照的,噗哧笑出来,“就快啃上了啊。”
  程凯文心里一紧,她自己也这样说过。目光很快的向照片扫了一眼,嘴角勾了勾,极浅的笑意来不及展现便消失,“啃过不是一回两回了呢。”
  到了地方,老衰准备下车,程凯文忽然问了句:“常姨去看过凡凡那几次,回来跟你学过什么吗?”他有次开车去了常姨那,问他来干吗,他笑着说来看看她。常姨说了句:能放就放下吧。他沉默着坐了会儿,走了。
  老衰不想说。
  “说一件也成。”
  老衰硬不起心来,“我妈有次去看她,邻居跟她学,说凡凡有次感冒发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念叨着你的名,邻居不知道,还问,说这小丫头喊的那人叫什么凯文的怎么不来看她?”
  程凯文想到病恹恹的夏凡躺在床上的模样,那昏睡的世界,一定离喧嚣的现实很远,也定是一片孤寂而忧伤的灰色。
  看吧看吧,就知道不该说。老衰打开车门急急的走了。
  又是一年揭过,她27,他31。
  两个地方,两个孤单人。
  刚刚入夏,夏凡接到程老爷子的电话,他说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求你件事,既然你俩这样了,就别让他等了。你跟他说句话,不管说什么,别让他等了。
  夏凡当时望着窗外即将升起的朝阳,那一点点晕染出来的光亮,如剧场里遮掩的幕布,矜持而又优雅的徐徐拉开新一天的到来。
  每一天,都有出发的人,
  每一天,都有离去的告别,
  太阳一天,黑夜一晚,是起点,也是归程。
  几年之后,你还记得吗?
  几十年后呢,你还在吗?
  不能陪着一辈子,不如远远的给予祝福!
  夏凡打给程凯文:“你该结婚了省得耽误了我和琳琳。”琳琳已经29了。
  他知道,老爷子肯定又打电话过去了!
  电话那边长久的沉默。
  她说:“凯文,找个伴儿吧。”
  他抓着最后一点什么,“真不让我等你了?”
  “别这么孤单着了。”看他孤单,比自己孤单更难过。“我将来也会找”
  再相爱的人,到最后,都要找个伴的。
  半晌,他低低的说,“凡凡,今天有点累,给我唱首歌吧。”
  “好。”
  唱的是那首《布列瑟农》
  很好听!
  他听着,听着,渐渐泪盈于眶,轻轻按了结束键。
  他可以找个人结婚,那她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呢?
  谁又能真正代替谁呢?
  因为共同渡过青春时光,他们曾是最亲密的爱人,以后,只能做亲人!
  可,心中留下的缺憾,是再怎么修复也弥补不了的了。
  而那些相爱并在一起的人是该珍惜的,因为许多人一旦分开,就如断线的风筝,再接续不上。
  于31岁这年的夏末,程凯文结婚了!
  老衰将手机上拍到的一张相片在网上传给夏凡,定格中的男人嘴角扬着,微微笑起来,脸拍得很正,好象是配合着拍的般,旁边的女子一袭婚纱,侧着脸往一旁看,好象在与谁说着话。夏凡看着照片,嘴角也勾起来,他元宝耳的耳垂好象还是那么厚啊那个女人的头到他的耳边,蛮高挑的。
  夏凡仔细看的同时,老衰在电脑这边也在看,他拍了两张,第一张趁他不注意时拍的,他似乎立即感觉到了,回过头看他,什么也没问,只说:“重新拍一张,我笑一下。”
  整场婚礼上,最真诚的一个笑。
  老衰忽然心酸,他打过去一句话:凡凡不哭!
  半天,回来一句:好漂亮啊。
  她为他高兴。
  紧接着这一年冬初,程琳琳传来喜讯,嫁与罗旭。
  赶在29岁这一年。
  不然,一个冬天过去,程琳琳便挂三了。29毕竟还挂在20多上,好听些。
  婚礼前夕,程琳琳与罗旭几次威逼相邀,夏凡终未回国参加,只空运了礼物来。
  老衰也结了婚,听常姨话里的描述,蛮精明一人。夏凡说能张罗点好,老衰那人需要别人管着点。那三层小楼终是被拆了,除了按回迁的面积要了个大门市外,其余部分折算成了钱,买了新房子。乔迁了新居,而关于那个门市,常姨说还是做老本行,准备到时开个大超市,总得有个营生干。
  电话中老衰跟夏凡诉苦,说我妈是个不好惹的吧,我老婆那也是个有个性的,我当时还担心,寻思着这俩人到一块不得掐啊,结果,俩人到一起特对脾气,那个和谐啊,现在合一块掐我。
  夏凡笑倒!
  流年在指尖绽放芳华,又是两年后,她也变成了29,早已成功拿到学位,在加拿大的中文学校里教汉语。电话中经常与老爸笑称同行,无上光幸的加入误人子弟行列中来。竟还稀里糊涂的得了个“撰写杰出教案”的老师奖状,说与老爸显摆,深觉“虎父无犬女”的夏爸爸很是欣慰。
  血缘这东西,无论隔得多远,都割舍不断。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老小孩之说,夏爸爸频繁的说想夏凡了,到后来,电话中每次都要说上一句:“回来看看老爸吧,哪怕待一天第二天就回去呢。”
  四月份在电话中又提这话,夏凡说:“十月份也许能回去一趟。”
  夏爸爸大喜,连声问:“定下来的吗?说准了啊。”
  夏凡说:“我一说您肯定知道这事,就是由咱们国家汉办主办的第三届“汉语桥”世界中学生中文比赛,预赛五月份在我们这选拔,到时复赛和决赛以团队方式在中国十月份举行。我们学校有几个参加,如果争气拿到了来中国参加复赛和决赛的资格,那就成了。”
  夏爸爸没底了,“要是没选上,那就不能来了?”
  夏凡囧,她本来挺有信心的。嘴上说,“没事,选不上我也回去看您。”
  结果真按这话来了,预赛时,她名下弟子还没完全发挥出实力来就出局了,速度之仓促,表现之低潮,让她大为汗颜。
  夏爸爸得到消息后有些失望,觉得自己闺女的教学水平还有相当大的空间需要进步和完善。反过来又有点高兴,这样就能早些过来不用等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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