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崔娘鼻里泛酸,她欲言又止地抱了抱炎夕,隔了很久才唤出声,“夕儿……夕儿啊……”随后,她哽咽道,“如竹笙所说,他们三人之间纵然有千万般的仇恨纠隔,对你的心却是一样的。他们都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你。”
“夕儿很好,真的很好。”炎夕眺向越来越近的光亮。
她的神情,别无二致,仿佛时光倒流,崔娘想起二十多年前,袁圆也是这样步出桃花源地,从此再没有回来。她已经老了,落叶要归根,她亦没有更多的心力再经历一次过往种种。
炎夕好像活了起来,两眼放光,出口到了,她终于可以离开!奔离很远以后,炎夕才蓦然回过头。
崔娘还在站在那里,她目光滞了一瞬,追赶上前,从怀里取出什么,放进她手心,竹牌坚硬严实地落进她的掌,她的肩跟着颤动不已。
“周仪托我给你的。……我本不想交给你。”她托着炎夕竹牌,将它们藏进炎夕的袖里,“一路上,我都在想,想着小姐……竹笙留给周仪的那张纸笺…。。是小姐所写。那时祀宗独自入东朝与昭帝议谈,小姐几天几夜没合眼,偶有小憩也在不停地呓语,直至有日清晨,我进入内殿。”崔娘哑然地笑道,“我有许久不曾见她这样笑过,她抱着你,亲了又亲。我亲眼看她划下那则卦相,落笔批命,空白的页脚,唯有四字—一心二意。”
炎夕终于走了,崔娘步子耸动,将鬓前半白的头发拨往耳后,她告诉炎夕,路口外面就是雪峰。那个傻孩子,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其实,炎夕早已不动声色地抚过了竹牌的背面……
她摸出了吧……崔娘装作没看见,目不转睛地想要记住炎夕努力绽放的动人笑靥。
成片的樱色漫天卷过,那抹人影越来越远,缩成微小的白点,她脑海里炎夕的景象还很清晰,连带已经模糊的几个人也逐渐清晰起来,袁圆,桃嫣,竹笙。崔娘眼光泛红,她的小姐,那天,也是这样笑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她拿着果盘,里面摆着桃嫣做的桃花酥,竹笙酿的美酒。她们三个人跪在她身边,跪在桃树下,郑重地起誓。
袁圆将玉梳分给桃嫣,竹笙。竹笙爱不释手,看了又看,“咦……是一样的吗?”
袁圆不语,眼光幽深。
再见袁圆露出那样的目光是在五台山,清凉圣境。
袁圆执梳自语,“怎么会一样呢?我的,是天……”
是天……
是天……
花树丛丛,樱粉成荫,飘飘落落却又零散。
崔娘泪如雨下,花粉飞尽处,她落寞转身,刚才,她说了什么……
“夕儿,清凉圣境有位高人,日后你有疑难,不妨前去一问。”
炎夕,你只剩两条路……
“皇后阙……只有他能给你。”
皇后阙,是你的唯一的活路。
………………………………………………………………………………
玉朦清山,雪峰亭亭而立,空无一人的清池河液孕着一朵冰凌奇花,雪山的冰莲又要开了,寒意拢聚,噬人心骨,炎夕蹲在地上,搓揉着双手。
万里黑云,滚卷如浪,阴幕中唯有那人的身影,清澈流光,他翩若惊鸿,站在伞下,苍白的脸上释出一道极淡的笑痕。
似有灵犀默默相通,她回头,唤了一声,“雪芜……”
降雪芜走过去,他隔着雪衣触碰炎夕的手,“还冷么?夕儿……”
炎夕摇头,他就是周仪口中像冰一样的男子吗?他是这样温柔,无时无刻不给她温暖。
“如果,我一直不来,你会等下去吗?”
“你会来的。”
降雪芜说,“我是说如果。你会等我吗?”
“会。”
“一天?还是两天?”他声音极小,好像是喃喃自语,却又希望她能听见,“你可以不顾他吗?”
“我是明白的,只是……呵,雪芜也是普通的男人,到了幻境,我才知道。”降雪芜由枯树下的岩洞取出卷轴,修长的指轻轻一勾,整面归山图气势万丈地扬起,“这是你母亲所画,我不是窃,因为这画,本就是袁圆留给我的。”
他以掌用力一抹,山图的墨渍上水波隐去,条条细纹浮起,接连,他的声音极好听,玉珠落盘,温润得像要滴出水,“桃源路口千变万化,即便是我,被逐离桃花源地之后也寻不到入口。”
那么多人里,他是甘愿被设计的那个人,明知不能入桃源,他还是去了。“其实步步设计的不止袁圆而已,昭然将你交给我,对你,我又多了一分责任,|Qī…shū…ωǎng|我们卜天算命,已是逆天而行,天谴之说,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知……最后……最后你还是中了毒。”他好像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别再说了。”炎夕打断他,开玩笑道,“套一句,你们桃源人的话,这都是命。”她佯怒道,“你们这些人总是我行我素,连个招呼也不打,我早就厌了。这次……这样也好,我先走一步。”
“谁先走,还不知道呢。”他随意答了句话,
“你不该来的。雪芜,我,我的母亲,都愧对了你。”
“说什么愧对?我谢她还来不及。夕儿,你要记住,你从不曾愧对过任何人。宇昭然是心甘情愿的,而我,既然选了测意,也是无怨无悔。”他安抚着她,目光柔软,“你和我讲命,那么,我告诉你,我们只是路人的缘分。”
他好像想起什么,忽然笑道,“我年幼时曾在南朝的望若寺里见过夕颜,世外也有高人,他告诉我,我与那花是有缘的。遇见你以后,我心想,上辈子,也许我是名花匠,所以,看夕颜开不过一朝,总觉得心疼,只是现在……”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力不从心了。”
如有万箭攒在心底,她含泪走进伞里,
“你看,下雪了。”
他怔了一下,竟把伞收起。
一朝天变,千树开花,一片,两片,凌空而落的白雪被风剪成千断,轻落在那男子的肩上,他摊开大掌,炎夕揪紧的心这才松开,她惊呼,“你的雪疾好了?”
冰凌完整地在他手心绽放,竟成了花中最美的那朵,她看着雪,他看着她,炎夕强忍着的泪落进他的手心,降雪芜合紧掌,长叹口气,“这一天,我等了许久。我第一次来这里是一个人,第二次,第三次,还是一个人。我十五岁时,曾有过一个念头,现在想来还觉得好笑。”
“是什么?”
他低头望她一眼,“将来,若能有幸遇上一个喜欢的女子,我一定要她陪我去雪峰看花。”
“会的,将来,你一定会遇上喜欢的女子。”炎夕肯定地说,拉过降雪芜的手,他的指甲泛白,他的手,太冷,太凉,冰花还在其中,她颤指碰过去,冰凌瞬间化水,炎夕哽咽着,“你是我最相信的人,以往,总是你教我怎么做,为我解惑,今天,我送你两个字,你要如我相信你一般相信我。”
柔软的指尖摩过他的手,她写上的每一笔都是毒芒,扎到他心上,开始是痒的,而后,微小的疼痛恶毒地钻进心底下最柔软的那处,丝丝漫开,噬心残骨,某个地方一瞬间被抽空,他窒息着,一直到没有知觉,却舍不得脱离她的碰触。
她在写,他在她耳边说,“我的雪疾……是治不好的。”她指尖一滞,咬了咬唇,沉默继续,几片雪絮沾在他温润的掌间,化不开,径自绽放。
见她认真扫开雪末,降雪芜笑道,“十二月,你在,我也在,冰山的雪莲却不开了。只是……能和你一起站在雪中,也算了了我的一个心愿。”
她低头不语,他问,“写完了吗?”
她点头,他微笑,扣住她的指尖。
“我在草庐等你时,等到一张纸笺,‘归去’指的不是我,是你。雪芜,你曾说过只要我回头,你总在那里。”深吸口气,炎夕说道,“从今而后,我永不回头,你也不要再在那里。你等不到的,永远,等不到我。”
他的唇色更加惨白,何必要说给他听呢?他从来就很清楚,他等不到她,永远也等不到。
雪光忽然变得刺眼,夹着红绿惨光,他勉力扯出一丝笑,依旧是荀美淡雅的雪衣公子,“我也有字赠给你。”
他的指在白澈中散发浅浅的光华。强忍着痛楚,他抿唇凝视她,这双手娇嫩如初,他肖想过无数次,有一天,能够停在某个地方,单纯地把它们藏在自己的掌心,她不会催促着,“雪芜,雪芜,怎么不走了?”
他们只是单纯地站在一处,她不会推开他,只是凝望着他,甜甜而笑,那样,即便要他永堕红尘苦海,他也甘之如饴。天意么?他选了测意,所以,无从逃脱,她此生的最爱永不是他。
呵,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贪婪,他想,一生一世保护她,照顾她……
她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询问着:
…………“你会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
是。他想,他多么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完那些字,他最后一次握住她的手,“好,那就彼此归去吧。”
肌肤如火焦烫,炎夕唔了一声,自己抹去眼泪,可是,眼里的水却不听使唤落了又落,她哭了又哭,笑了又笑。
“我自以为修习了测意,自己就是天下间最了解你的人。”
“山河,仙境,华宫,都是极好的,可你偏偏不喜欢。”他眼睫微动,冰色瞬间化水,“炎夕,我们缘尽了。”
好,缘尽了,这样才好。
雪已渐止,冰莲却始终不开,他替她拭去泪,抬首看了看天,“让雪芜最后牵你走一段路。”
她摇了摇头,抽手与他拉开距离,“你先走,这次,我看着你走。”炎夕侧过身,“桃源的出口还未关闭,雪芜,你回去吧。”
他垂眸不语,突地释出一丝笑,“那么,我们一起转身,谁也别回头。”
雪积得很厚,唆唆作响,她一步步地向前,停了停,再继续走,大约走了三百余步,炎夕往下望去,绵长的陂道隐掩伸向远方,再踏一步,就是永不相见,情断绝处,她泪如雨下,他还在,他一定还在。降雪芜,为什么你还站在那里?她没有回头,用劲向前方大声道,“雪芜,幻境都是假的。”
余音回荡,百转千折,团团围住顶峰。
“假的……”
“假的……”
她身后,那男子面无表情,身影与雪景融成一片,烟雾笼罩之下是仙人之姿,他的双眼随着那抹影子的消失,一点一点地黯然失光,那人早已不在,无底的空谷却在不停地重复她说的话,如魔咒,如罂栗,食之上瘾,弃之痛心。
“降雪芜,忘了幻境!忘了我……”
“忘了幻境……”
“忘了我……”
“忘了幻境……”
“忘了我……”
“忘了我……”
雪絮又落,一片又一片,横竖交错,千树冰凌栩栩放光。
一次呼吸,好像就是一年,一瞬之间,那少年眼中怀伤,目光凄切。他咳了一声,降子夜踉跄跑过去。
“雪芜……”
“那三个字,是什么?”淌血的唇妖艳无比,他拽紧降子夜的翠衣。
“你先吃药,雪芜,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一把推开她,“这是我最后求你,那三个字是什么?”
丹红的药粒滚了很远,降子夜发着抖,将它们一粒粒地拾回,冰莲突地在池地里开放,爆破的清香扑袭而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原来……原来你……”
降子夜跪在他衣边,“我早就不学玄星了……”她睨看他手上完整的白雪,他的雪疾,从没有好过。。。。。。他的血在短短几天已经流干了,而她,为了这一天,也付出了代价。
降子夜小心翼翼地捧着药,扶起降雪芜,“雪芜,快服药吧。”
“我不在,她该怎么办?”降雪芜喃语,任由她服着。
降子夜柔声道,“雪芜,她只要你忘了她。”
降子夜咽了口气,心忖道,你要怎么忘记她?当初,你为了她,过目不忘,而今她要你忘了她,降雪芜啊降雪芜,你引你的族人进雪暴时,心里有没有一点内疚?牺牲那么多,有用么?
“忘了她……好……真是好……。”嘴角滑落最后一道红痕。
子夜一阵心惊,她扯住降雪芜的衣角,执手按住他的脉膊,“雪芜,雪芜!”
“降雪芜!你敢死,你欠我的债还没还清,你敢死去?”
“降雪芜!”
……。
…………………………………………………………………………………………………………………………………………………………………………………………
泪,是竹青上的水珠划过他疏秀的侧脸。
他的灵魂好像远离了自己的肉体,在宿命的长河徘徊,那是幻境,五彩虹雾,桃瓣樱粉,白衣少年卷起珍贵的画纸。
她的唇畔梨涡隐现,“雪芜藏了什么在里面?”
修指刮过她的鼻翼,他笑道,“不告诉你。”
“明天我就是你娘子了……”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他自身后圈抱住她,汲闻她额际淡淡的发香,似是叹息,眼神复杂不堪。少女眨着灵动的双眼回身专注看他,他温柔一笑,低下头,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