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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远嫁东朝时,也不曾带走西朝的一兵一卒,一金一银。”她决绝离开,低声最后回了句,“谢谢。”
许久,部下们在林子外一直站到日落斜阳,还不见他们的将军回来。小四被逐出林子,他抹着眼泪,“……山下的狼郡夜间便会出来寻食,公主一个人……。” 邵简往里幽望,叹了口气。
他孤单地站在那里,白马倏然行开,许久,他才回过身,只是路的那端,那抹纤绡素影早已消失,他走到马侧,轻抚它的头颅,“你以为你是谁?没了你,这几年我一样活得好好的,我比谁活得都好。任凭你随他寒霜露宿,任凭你在宫中受袭遇敌,任凭你芒毒染身,一睡不起,任凭你葬身火海。……。”
他挺直背脊,“天下的女子何其多,我为什么偏抓着你不放?……况且你是不是处子之身,我还不知道。你说对了,我这是何苦,我何苦这样委屈自己!等着当皇后的女人,整个未召宫也不够放,我为什么偏偏缠着你?我的皇后,她只能是我的,她是我李宙宇的妻子,她必将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我要为她废后宫,为她……。立起一则皇后阙。帝后蝶情,可以流芳千古。她,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会是你!”
白马垂头,栗眼里掉出两滴泪,滴入黑土,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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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路坚就喜欢这样喝酒,不用杯子,大手一捞,仰面就饮。邵简今天觉得真是痛快,“四公公,你慌什么?不如坐下。”
小四想了想,坐至邵简对面,烈火篝出条条火舌,文弱书将插杆木炭。
“我们也是旧识,有话直说吧。”邵简道。
“公主肯回来是件好事。邵大人,奴才只是近侍总管,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管服侍好君王。公主不在的这些年,你们张罗着为太子找合意的姑娘,我看在眼里,奴才有什么资格阻止,我不过是个总管,后宫无主,只得由我暂时打理,不是我不肯帮你们,而是太子……。选秀到底是件大事,主子不点头,我们做奴才的怎敢应承?你可还记得那个瑶姬,舞台歌仙为搏太子垂眸一眼,扰乱琴序,而后自尽……宫里许多年,见不到女子,太子也是男子,正值盛年,虽然章公子道,他年少无情,向来清心寡欲。可……”
邵简含带秋色的眼角翘起,“可他不是无情,只是长情。四公公,太子这次的做法已经引起将卒不满,我少来居仕,家母教导我,理应以国为上。我和路将军凭着与太子出生入死的多年情义违背了自己。那几十万大军路坚能挡得了几日?太子还不是皇帝,路将军和我,现在是站在涯的边沿。任何人,他们的情都是有底限的。我们不可能坐看西军两相残杀,亡国家破。”
小四拨了拨火星子,红光更亮,“邵大人这样说,我也不好提什么。您大概不晓得,我的近侍总管是如何得来的?小四从前是太极书院的墨书太监,太子和公主素来不和,那日,他们争讨‘孝道’,一个太监有何孝可言?太子的为人,你比我了解。公主赐我一绽金,走了以后,太子也赏了小的。说起来,我还是他们的媒人呢……。”
酒水落进指间,邵简又大饮一口。
小四苦笑,“宫里多少势力,就连魏忠相也不得不善教自己的女儿,尽力引起太子的注意。说我孑然一身,你也不会相信,身后若是没有一方朝中势力,小四我还未当上总管,站稳脚跟,就先身首异处了吧。只是权柄是在太子手中,众多太监中,我不是最聪敏的,也不是最讨喜的,为何太子选中我?你想一想那座偏远的未召宫,想一想龙殿里奄奄一息的皇上……他们等着盼着的,只是一个人……。”
东方有颗明星,那是紫薇星,他的星。而她是谁呢?她是他的画中人。这条路既然走了,就要走下去,炎夕抚住木身,踏进一片黑暗之中。
樟子林是排排鬼魅,就连吹来的风也带着死亡的气息。这是狼山,又称孤山,传言,死了的人如果埋在这里,他们的灵魂将永不得超身,化作厉鬼,只求夜夜缠魔他们的仇人。
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如果要寻仇,也许今夜就会来……
野狼一声接一声地嚎叫,如锋火信号,一脉传一脉,黑影中,碧绿清冷的幽光一点点地闪过,她握紧手里的木杖,忍俊不禁,后退一步。樟叶层层从头顶上压来,结成细致的牢网,她脸上惨白,野狼一只接着一只跳出,有的咧嘴,露出凶猛尖利的獠牙。她发着抖,可是身上没有一样武器,太冷了,背上却湿成一片……
最前方的三只狼呜嚎一声,扑了过来……
“不要!”她连忙后退好几步,白色的裙摆下沿残碎,她心惊肉跳,只差一点而已。野狼显然是饿了许久,并不急着上前,彷彿是在逗弄可笑的猎物。
她身后一抵,已无退路。
星光隐去,漆黑当中,只有冷蓝死光。一只狼似乎等不及了,一下一下,由慢至快……她闭上眼睛……手死死抓透一片干裂的树皮!
蓦然一道剑光,劈开阴霾数里。李宙宇拽住她的臂,怒道,“你这个女人,站在这里等死吗?”
他一边骂一边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狼群还没退去,饥饿了那么多天,终于等到肉食,它们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他举剑挥臂,但身后毕竟多了一个人,当他们被逼到空旷黑地,被野狼圈圈包围时,为了护住她,他只能用身体去挡。他身上的甲胄早已卸去,只穿着薄薄的单衣,也许一路赶得太急,他还在喘气。
一具狼尸在暗际横飞,断裂。趁着狼群愤怒,停滞进攻的间隙,他垂眸死死盯住她,那种愤然燃烧的眼神,那种不顾一切的目光,像火焰一样,彷彿要活活烧死她。他的手背有道道爪痕,鲜血如注,爬沿而落。他单手箍住她的手腕,后退几步,无所畏惧地斩杀孤狼,一刀又一刀,狼群激愤不已,但面对一个不怕死的人,他们的怒吼根本不具有威胁,十几只狼只剩下两三只而已,其中一只咬住尾巴,低低哀吟,另只狼上前护住它。
红艳艳的血顺着长剑流下,她的手臂疼到没有知觉,“不要……”她开口,指过去,“那是只幼狼。你放了他们。”
他才犹豫了一瞬,转头,狼影已消失无踪。
李宙宇气愤难当,甩开她的手,“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它们是要杀你的。”
“你不是来了吗?”炎夕笑了笑,眼露感激。李宙宇神色有点不自在,“你毕竟是我们西朝的长公主,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向皇帝交待?”
她也不辩驳,给他一个台阶下。见他手上有伤,她扯断裙下的素缟,轻轻覆上。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冷硬说,“和我回朝。”
她怔了怔,自顾自地为他包扎,他只觉得心里一抽,莫名的痛楚排山倒海地奔来……她的动作很熟练,短短的时间,包得极其工整,那个男人受伤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照顾他的么?
“你还要走?”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凶狠地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耍弄我还是报复我?”
“我没有。”炎夕正色说,“如果你指的是和书的事,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怪你。”
他讥诮地笑,“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忘了……。你连西朝人的身份都可以不要。”
她面无表情,回道,“你不用内疚,刚才你救了我,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好!你走……。”他忍痛站起身,抓紧长剑,转身离去。“你就是死了,也和我无关。”
她拣起柱杖,膝下传来撕裂的疼痛,大概是刚才被狼抓伤了吧。她咬牙忍住,继续前行……前面的路越来越暗,因为没有月光,星星也不多,她只能凭感觉走。走了好几步,就再也走不动了,她不单是脚疼,全身上下好像被刺了好几个孔,没有一处不疼。
柱杖不过是根枯枝,底端并不光滑,蒲草的枯蔓稍微一勾,它便倒了过去,炎夕也因此摔倒,她伏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刚才的恐惧连同心里的委屈溢出来,搅动她的心肉,忽然又是一阵狼啸,她瑟瑟发抖,额际直冒冷汗,她咬住指尖,蜷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跌进黑暗……
有人抱住了她,把她揽进怀里,他轻声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她眼角边滑落一滴泪,纠紧他的衣襟,喃了一声,“轩辕,我疼。”
他把她抱得更紧,靠近胸口的地方,努力温暖她,“不要怕……是我不好,你别怕……”
她醒来时身上搭了一件薄薄的衣衫,荒山破屋有处火光,炎夕坐起来,发现膝下凉凉的,掀开一看,上面裹了好几层布,她定睛再看,才发现衣衫被人撕成两半。夜方露白,启明星冉冉升起,她扶立墙沿站起来,顺着光亮走去。
李宙宇正赤裸着上半身坐在火堆边,夜间与狼群的一番缠斗令他刚刚才癒合的伤口又裂开,流淌的鲜血滑过大大小小的爪痕,融着咸湿的空气往里渗。他脸上一丝痛楚的表情也没有,彷若受伤的身躯不是自己的。
火光不是很亮,只印在他的半侧脸上,原本深邃的眼更加难测,他盘腿如雕像般沉寂坐着,径自发呆。忽然,他动了动,炎夕跟着一颤,往旁侧缩去,许久听不见声响,她又微微侧首,看过去。
他手里多了一块紫纱,纱面上有点点已经变色的血迹,是许久以前留下来的。他粗砺的指头小心翼翼地抚过纱面,一寸又一寸,好像怕会弄皱,弄破它。那样刚硬顽强的男人此时的动作却轻柔无比,彷彿天地间所有的柔软都在他的指尖。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围成半款月牙的形状,春水雨露静静掉落,打在纱巾上,将黑色的污点再次染红,他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自顾自地扯起一丝笑,她转过身,身体慢慢顺着墙沿下滑,径自落泪……。
皇后有阙
隔枫相望是碧穷,几番旧人还待新。
火星子笼起道道清晖,漫天大火焚烧至整遍狼山,修竹春意点点残灰尘,紫黑的浓烟徐徐腾至碧澄的天际,忽而,凄楚的狼嚎声由远至近,一声接一声,化作鬼哭,凌厉逼人。
他轻寒玉立,双眼藏着矍铄的锋芒,她貌若明月,皓清之中略带灵韵,身后即是熊熊烈焰,她眸中却有天山一瓣冬香雪,“你还是没有放过它们。”
他道,“我烧的是这座山,狼族天生机敏,未必会死在山中。狼山已经不安全了,韩恭遁走,此地还在我的脚下,实际它已是废池。与其涨他人威风,不如自行断腕。”
“火为警示,你在警告他们么?”借以弥补韩恭逃走,西朝流失的士气。
他清然道,“也不全是。”
红云的影子泻淌在他肩上,彷彿留恋不肯离去,火魅游离定在那冷硬的脸庞,斧雕般的深刻面容上。
“这是它们的家,今日逃走,往后,它们再难寻到另一座幽蔽的狼山。”她仰视红火说道。
“那你呢?”他抓住她的手,等她回眸看过来,他空著的另一只掌搭上她的手背,轻风夹有松香,朗若冬星的男子问,“那你呢?你可还记得你从哪里来?”
炎夕笑,“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扬起唇角,严峻如他,此刻却软如缠絮。
炎夕半认真地笑说,“我真的,不知道。”
他沉寂半晌,敛起璨笑的眸子,云淡风轻道,“那么,让我告诉你。”
印有西朝图腾的湛黄旗旌在他们身后,寸寸上升,汇成一条长龙,万千士卒相隔在林幡之外,整装待发,野火铺天盖地,无穷的黄沙卷漩而起,辉映弥天大火。
宣战了!他竟要以两万不到的兵马对抗他的百万大军突出重围。那是以卵击石,杯水车薪而已,他却要带着她一起,让她一直陪着他,走到最后…。。
他以指拨开她齐至眉际的刘海,“很久以前,我问过一个人,她想嫁怎样的男子?如今,我终于再一次见到她。”他专注问她,“你爱的男人,应当如何?”
菱唇徐徐开启,她回答,“我爱的男人,他只爱我,我也只爱他。我将视他如君,如父,如天。”
如君,如父,如天……。他好像在笑,眼光却随着火光片片残散,“怎么和我记得的不一样呢?”
她含泪继续说,“我爱的男人,他不会关着我,如果我变成一只小鸟,他追着我,如果,我化作一道明阳,他吻着我。”
“你不是他的笼中鸟,而是他的掌中雀,随他一起高飞。”
“他会把我捧在手心里,一辈子捧着我。”
他展颜一笑,紧紧抓住她的手,为她轻拢青丝,“文臣武将,君主帝王,他是谁呢?我并不想知道……我平生最恨别人说谎,所以,你无须回应,一切由我来说。”
抬起她的下鄂,他俯下身躯与她平视,“你说。”
“说什么?”
“说你是西朝延曦公主。”
“我是西朝延曦公主。”
“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是西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