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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不必了,炎夕很满意。”她笑了笑,灯光映在她的梨窝内浮出几道影色。
新帝笑了笑,叹道,“明日,你就要出嫁,皇城内便只剩朕一人。”
他泛白的耳鬓并未遮去眉间俊逸的英挺,黑眸中的沧桑仿佛永远都不会退却。
“大伯为何不在寝宫休息,虽说此时春寒已过,但也要保重龙体。”炎夕皱了皱眉,说道。她从御医处得知,新帝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忧疾每况愈下。
“我今日倒是很精神。西朝的宝贝要出嫁了,我怎能不来呢?”他柔柔地说道,将她拉到铜镜前,轻轻地按了按她的双肩。
炎夕顺从地坐下,“大伯,你这是……”
“夕儿,不要说话,会不吉利的。”新帝严肃地吩咐道。
炎夕便只能沉默地望向浅黄的铜镜。
她望着那高高坐在皇座上的男人,如今他已全面放下了帝王的身份,像慈爱的母亲般,从怀里拿出薄薄的玉梳。澄碧的颜色晃到了铜镜之内,落入她明亮的双眸。
新帝摘去了她头上的金饰,卸去了她明丽的妆容,放下了她一头篷松的乌发。
此刻,她的眼变得迷离,像所有即将要出嫁的寻常女子有着对婚姻无奈的恐慌。
她对昨日的想念还在心中燃烧着,这未召宫的每一寸在她的眼里都充满着她父母缠绵的身影,随着她的成长刻在她的内心,永远也无法磨灭。
新帝的指尖此时穿过她柔软的黑发。那优美的嗓音随着玉梳细角轻触她额鬓的同时,缓缓地在幽香中流行,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标齐。
她的眼泪缓缓地落下。等到耳后的动作停止,才徐徐地转身,“大伯……”
她偎入他的怀中,像孩子般默默地轻泣。
他怔了怔,随后将她抱紧。
“怎么了?夕儿。”
炎夕摇了摇头,只有她知道,她对他的感激无法用世间任何一种言语来描述,她的心中永远都愧对这个男人,她不能答应做他下一辈子的女儿,因为她的父亲从来就只有一个。
新帝半晌之后,才将她推开,替她拭去眼旁的泪,笑道,“这是寻常姑娘出嫁时的习俗,你是皇城的公主,理应拥有天下所有的幸福,又怎能少了这最普通的一样?”
炎夕点了点头,眼中有泪,笑得灿烂。
新帝又笑了笑,修雅的长指缓缓地玉梳上摩梭了几下,才把玉梳交到她的手上。“大伯没有什么可送你的,这是我一生最宝贵的东西,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就当作多添你一样嫁妆。”
炎夕点了点头,将玉梳小心地收藏好。
随后,新帝浓眉微挑,收了收脸色,若有若无地咳了两声,说道,“朕该走了。夕儿,窗外风大,别忘了把窗子关牢。”
他出了殿阁还不忘让宫女紧闭殿门。
屋内只有她一人,烛火的灯光将她原本清明的影子排分成五六双,围绕在垂放在地上的红锦旁。
突然一阵细响,“谁?”炎夕站了起来。
她优雅地转过身,长长的发梢扫过光滑的铜镜多了几道迷柔。
如白晳的芙蓉沾到了湖面,她微微皱着细眉,说道,“宙宇?”
李宙宇修长的食指抵在他坚毅的唇上,示意炎夕不要大声说话。
“你为何会在这儿?”她配合着下降了音量。
按照规矩,新人在大婚期前的一个月是不能见面的。
李宙宇的眼光紧紧锁在她的身上,她出尘的容颜被华丽的嫁衣托得更加绝美而又真实。直到看到她皱起的细致眸角,他才恍过神来,不悦地说道,“想不到回到朝中,还要打战。”
炎夕走了过去,大声地斥道,“你居然敢爬窗进来。”
李宙宇刚毅的脸上徐徐绽放柔和的笑容,“未召宫被内宫侍卫围得密不透风,皇上以为那样便可以难得倒我,我乃是堂堂的定国将军,怎会没有办法?”同时,他的眼中也有几丝无奈,堂堂储君竟要像偷儿一样爬窗子。
炎夕心中的火苗高涨了几分,“你知不知道宫楼有多高,况且你伤势还未痊癒……”
他敛去脸上的笑容,沉默着凝望着她的丽颜。随即又说道,“章缓已跟在我身后半个多月,该吃的药一样也没少,御医也说我恢复得很快。”停了停,他的脸上闪着幸福的光,“恐怕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人逢喜事精神爽。”
炎夕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小声地嘟着唇,“那也不能爬窗进来。”
她才想起,新帝离去时说的话,那不就是……
“你在想什么?”李宙宇有些不悦她的失神。
炎夕顽皮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李宙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位一向端庄自持的柔弱公主,但又十分喜欢她难得露出的小女子娇态。
炎夕转色,认真地说道,“宙宇,按俗例我俩是不能见面的。”
李宙宇挑着俊眉,语气不佳,愤恨地抗议着,“是谁订的鬼规矩?”
炎夕笑道,“是祖宗订的。”
李宙宇无奈地瞪了瞪她,小声地不知在说给谁听,“总有一天,我会废了它。”
她忍着笑意,劝道,“只差一日而已。”
“一日也不行。”他立刻答道,不待她反应过来,便拉起她的手,往楼外走去。“炎夕,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炎夕跟着他跑着,见他停在廊道的尽头,望向黑漆漆的下方。
她不安地望着高高的城楼,领会到他的意思,“从这儿,跳下去?”
李宙宇自信地笑着,将她搂得更紧。“别怕,有我在。”
炎夕沉默了片刻,便也点了点头。她就算是摇头,那人也不见得会妥协。
他们像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恋人,两小无猜地乘着夜的风因为短暂脱离的束缚,恣意地交换心中炙热的情意。
穿过弯回的圆木拱桥,游踏过碧美的澄璃道。她长长的裙尾如红云般刺眼地在黑雾中舞动。
“宙宇,你要带我去哪儿?”她随着他一路地奔跑。黑暗有宫闱的笼光忽隐忽现。耳边的箫声越显得清晰。
李宙宇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拉着她的手,让她明白他对她激烈的情感。
黑暗之中,有一处灯火光,小四拎着灯笼在门边等待。
“太子,公主,快进去吧。”
白绫在风中惨淡的飘舞,那是她一生最不愿意来到的地方。她一身的红装印着灯火,落在白绫之上,宽阔的房间里,一座座黑色而又肃穆的灵位,四周的诡异似乎在指责她身着艳装的无礼。
李宙宇却视而不见她脸上的迟疑,像是知心的情人了解她内心最深处的那种渴求。他拉她走进了内室。
他温柔的嗓音是甜美的甘泉,浇灌着她心中那片因为渴望而干裂的土地。
“炎夕,我不能带你出皇宫到皇陵去,只能带你来这里。你看堂上供奉有历代先皇的牌位。他们正在上面看着我们。”
炎夕的目光落在了她父母的名字上。她仿佛看见西帝宠溺的目光,袁夫人在清澈地微笑。
李宙宇认真地望着她,拉她一同跪下,他明亮的脸孔照亮一室的清晖,“炎夕,虽然明日才是我们的大婚之期,但在大殿之上,百官眼前,你是公主,我是太子。不如今日,我们先在此拜堂,堂上只有你我的双亲,皇室族人,你是新娘,我是新郎。”
她所有的笑容都被心底涌出前所未有的感动所取代。他安然的浅笑彻底冲去她心中所有的怆惶,她再一次陷入他一手编织的炽烈情网,化身为一个最普通的女孩儿想要回应摆在她眼前纯朴可及的爱情。
小四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有两支红艳艳的普通龙凤蜡烛。他的脸上闪着笑意,将蜡烛点着,放在墨色的长桌上。
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不再冷清。小四恭敬地站在一边,眼里泛着泪花,说道,“太子公主若是不嫌弃,小四就是你们的媒人。”
李宙宇望了望小四,对炎夕说道,“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都有了。”
他们是一对精致的璧人,灵堂之前的景象是如此的华丽而又浪漫,白色的布饰衬着的不过三人的稀零。
远处传来的箫声顿时飞舞,像是喜乐一般想要成全他们纯稚的情感,小四细细的嗓音庄重地在亮光中回荡,
他们缓慢地行动着,默契地想要延长这最缱绻的一刻。
他们的额头随着那洪亮的言语磕碰着冰冷的石板。她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打到地上,化成浅浅的湿迹。
新娘新郎交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小四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烦恼地问道,“太子,是否要说送入洞房?”
李宙宇与炎夕相视一笑,徐徐地站了起来。只留小四一人在原地苦恼。这送入洞房若是不说完,是不能成礼的,但若是说了,那岂不是接下来……
“宙宇。”
“嗯?”
“我想起那日我们一起逛的小市井,你还会陪我去吗?”
“你如果喜欢,我们可以常去逛逛。”
“能不能明天去?”
“……炎夕,明日是大婚。”
“那后天。”
“好。”
“我突然想起那缸金鱼,这次你可不可以全部买下送给我?”
他柔柔地笑着,“太子不用节俭了吗?”
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驸马可以不用。”
“不对。驸马只有为公主买东西,才可以不用节俭。”
……
“宙宇,我们以后住哪?”
“住在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在哪儿?”
“在飞雀宫。”
“我怎么没有听过?”
“我悄悄为你盖的。”
“那里是怎样的?”
“那里像未召宫一样,但比未召宫更美。”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们的家。”
“你可不可以说给我听?”
“你踏过高高的门槛,有一条长长的圆石道,漫向宫阁,你会看见像渭水一样的清池,池里开满雪白的杏莲,即使秋天到了,青荷转黄,你也不必感伤,因为池畔的菊花那时会绚丽地开放。池边还有一座小小的石亭,七夕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亭里看天上的星星。”
“我现在就想去看。”
“不行。”
“那明日我能看见吗?”
“嗯,但你一定要记得先看宫阁的后园,因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我亲自为你而设的,你一定要亲自先去看看。”
……
“宙宇。”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嗯,只有我们两人。”
“如果你很忙,你会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沉默了片刻,“不会。”
“咦?”她回望向李宙宇。
那张曾经死寂的脸庞变得逸动,他的唇边勾起一道诡异的弧度,在她的耳畔低语着,“我会让我们的孩子在家陪你。”
……
“炎夕,除了市井,你还想去哪里?”
“我只想跟着你。”
“宙宇,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我只想待在有你的地方。”
……
柳絮纷飞,斑驳的树影印在皎白的月色柔光中……她穿着艳丽的嫁衣坐在柳树下的秋千上,他轻轻地推着她,像所有传说中新婚的丈夫体贴地为妻子极尽他的温柔和宠爱。
她的唇边划着幸福的勾弧,眼神因为他灼热气息的存在开始绵往时间恒古的长流。
他用那纯然,唯美的嗓音幽幽地重复着甜蜜而又隽永的美丽誓言,她感到,她那因为长久的孤独而失去感觉的心跳渐渐苏醒,又开始继续无尽的美妙遐想。
“从此炎夕不是孤单一人,宙宇会每日陪着炎夕,日出于宫廷,日落又归家……”
他的思绪回到了某年,有人在朦胧的记忆中,深沉而又缠绵地读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那日圆月不缺,此情唯有他知,她知,天地知。
(本章完)
宫廷的乐曲正式响起,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未召宫排行至金銮殿上。朝中百臣齐聚迎接着一对新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却是乌云密布。但这一切看在新郎的眼中,并无碍他满心的阳光。
李宙宇的唇缓着淡淡笑意,他高大的身影,鲜明的轮廓,一身华丽的新郎装,更显得气宇轩昂,此刻,他正等待着徐徐踏上宫廷的红影。
这样的等待是一种甜蜜的酷刑,但他却是如此的甘之如贻,他的明目里沾满了爱意,他蓦然发现,原来他的心中有一种感情从来没有消失,那是他自尽的母亲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她来了。即使是隔着红色的锦巾,他仍可以感到那明媚的脸孔。
终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他心中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