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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为何今日宫中大宴?延曦,你忘了,今天是你的十九生辰。”
(本章完)
我和降雪芜从小被桃源先生养大。桃花源地在天下的某个角落,师父曾说,这是一块神地,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处,它可以在东朝,可以在西朝甚至游移到天的一角。我们从小在这儿长大,四季如春,桃花遍开,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自然也与别处不太相同。我们从不知道师父的样子,隔着那块黑纱,我和雪芜很明白,我们与他永远只是陌生人。
我记得那年我才六岁,正值冬日,雪芜俊秀的脸上洋溢着欣喜的表情,他提着宣纸迎面走来,见到我,笑意更浓。他的大掌素雅净美,轻揉着我的秀发。
“子夜,你又到哪儿去皮了?”
我抓着雪芜的手不放,做了个鬼脸,“才不告诉你。”
雪芜的表情从未那样灵动,他的眸子转了转。“不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去找竹笙姨。”
“你怎么知道?”我睁大双眼。
雪芜笑了,“我闻到你身上的竹香。”
我嘟起嘴,抱怨地说,“真不公平。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回来?”
雪芜才说,“我啊,刚绘好一幅图,师父出谷好些年了,难得回来。”
我鼓励着雪芜,因为他是那样地尊敬师父。我听雪芜说起过,师父救了他的命。雪芜总是希望能为师父做些什么。他知恩图报,心思纯敏,但我想,雪芜更期盼的应该是亲情吧。师父对他来说,该是最亲的人。
那次之后,我有三天没有见到雪芜,我到他的房里找他玩耍,却看见地上残破的碎纸片。雪芜性格温和,我从未见他发过脾气。但我发现从那天以后,雪芜变得不同了。他的双眼不再充满灵韵之光,他的桌案上,那专用于画的细笔染上了尘埃。
竹笙姨告诉我,雪芜天生就喜欢画画,他画功了得,画花即有花香来,画云即有雨来袭,但那日之后,他再也不画了,他房里的白纸如同雪片一般飘零在竹缝中。我经常看到雪芜一个人坐在后院的桃树下静默着望着星际。
桃花源地中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秘密,竹笙姨也一样,她生得美丽,但年过三十还不嫁人。她总是用一种目光望着我和雪芜,我一直看不透那里孕着怎样的情感?
十二那年,师父回来后便说要教我们玄术。我心里十分高兴,因为竹笙姨告诉我,那是先祖留下来最高妙的易卜术。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师父说要临时出谷,雪芜也要跟去,我有些失望,也只能一个人待在谷里。
竹笙姨从小看着我和雪芜长大,她有讲不完的故事,最常和我说起的是她的两个好姐妹,竹笙姨总会叹着气,我当时还小缠着她不放,她没办法,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桃花源地最早的主人是先秦的国师,当时爱上了公主,秦王残暴要拆散他们,嫁公主到西域番国,国师一气之下,请辞归山,本想与公主私奔,但被公主拒绝。公主说道,她以死相逼,秦王答应留她在宫中,但天下之大,他们无论逃到哪里,总是逃不过秦兵的耳目。她要求国师找到一个连神仙也找不到的地方,并且答应会等他回来。
那位国师俊美文雅与公主是一对璧人。国师带着他的徒弟从此隐山,与世隔绝,一心一意地在天地之间找到缺口,他利用五行八卦,积聚天干地支,日月之光,在人间寻到这片桃源地,并加以修补,才成了如今的神地,因公主喜欢桃花,因此桃谷之内四季如春,以保桃花不谢。国师欣喜,他潜入秦宫,不料公主的侍婢告诉他,秦王根本没有同意她留在宫内。公主爱他至深,在出嫁的前晚,悬梁自尽。
我拉着竹笙姨的衣角,心急地问道,“后来呢?后来国师怎么了?”
竹笙姨的目光飘得很远,她静静地回答,“其实国师有位结发妻,他爱上公主已经是愧对他的夫人。国师一生精通卦易,他算出他的发妻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所以,才娶了他原本的妻子。但他后来偏偏爱上公主。”
我点了点头,说道,“他又怎会算不出,他会爱上公主呢?”
竹笙姨对我说,“情到深处已不可自拔,可能你说的对,国师早就算出来了。否则,又怎么会收了一个聪明的徒儿?可怜那公主的陵墓被秦王随意安在乱石坡,那也是国师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算尽天时的人,总会忘记自己其实也身在别人的命运之中。知天命,又无奈,才是最可怜的人。”
我不再说话,依在竹笙姨的怀里,望着桃树下的清池,片片花瓣,樱动飞舞,洒在斜阳的余晖里。
几天之后,竹笙姨出了桃花源地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和雪芜一向不被允许与桃源里的其他人接触,我们只能专心地待在竹林深处,学习师父传授的技艺。
雪芜终于回来了。那天,我见到他漂亮的手心里沾满血液。他的目光从未如此凌乱。我抓着他的手,问道,“雪芜哥,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他只是笑了笑,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以后,我发现雪芜又开始画画了,他修长的指尖沾着粉色,碰触着柔亮的宣纸。
我立于桌案之前,面带笑意,“雪芜,你画得真好。”我不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情过去了,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我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向他的右掌。
雪芜抬起眼眸,明亮的脸孔在竹林幽绿的光线里,不染纤尘。“我前些日子,与师父出谷,才知道我仍身患雪疾。”他离开桌案,我望见纸上的画,那是一片桃花林,粉色的花瓣竟飘在雪花之中。
“雪芜,我将来一定会医好你。”我坚定地说道。
雪芜的嗓音柔和纤亮,“人皆有命,原本,我还有些排斥,这次出谷,我想,我找到了我的命。子夜,不久之后,就该你了。”
我明白雪芜的意思。师父曾说,我和雪芜都有使命,十二行签,万千竹牌里,只取一张。雪芜已经取了竹牌,我的时候也要到了。
两个月以后,师父让我和雪芜自行选择,要学玄术的哪种。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玄星术,即便是那样,我仍决意不放弃石药之术。雪芜笑了笑,我们一同望着那暗色的竹柜,里面装着我和雪芜的一生,我一字一刻地将“玄星术”写在竹牌上交给了师父,让他放入我的竹柜之中。
转过头,我望见雪芜离开的背影,我没有倾国之色,但却希望,雪芜能记住我的笑容。那一刻我们的一生都已经被局定了吧。
此后,每年冬将至,雪芜总是习惯拿着大伞出谷,春天才回来。我则留在谷内,抓紧时刻专研医药,学习玄术,心急地想要了解桃源地每晚可见的星空到底有何神秘之处。
当我的玄星术越学越深的时候,满天的星海都是答案,有的时候,我即使看不到雪芜,但仍能知道他在干什么。
对我来说,玄星术不再是我学习的重心,我把我所有的心力都投到药学之上。既然先秦国师能在天地之间找到桃花源地,不受时节限制,我也能在天地之中找到一枚药石,横恒于生死之间。
我的心比我的人更早知道,我的一生是在选择姓名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我的一生永远没有冬天。
我也找到我的命了吧。我释然地抬头,桃花源地的辰光绚烂夺目,我抓着手中的竹牌,指尖抚过上面的刻痕。
那闪着青璃的扁木上,深深地刻着三个字:降雪芜。
我笑了笑,闭上了双眼,在天地间的某个角落,我可以清楚地听见,那个同样名叫子夜的女子,浑身散发着迷迭香,娓娓吟道:
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情人戏春月,窈窕曳罗裾。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昔别春草绿,今还墀雪盈。谁知相思苦,玄鬓白发生。
西朝宫廷,长歌奏乐,隔着翩舞的歌姬,炎夕与李宙宇遥遥相望。内殿内没什么闲杂人等,路坚笑着顶了顶邵简的手肘。
章缓清莲般的颊上,勾起示意的浅弧,鼓乐音降,十余名罗纱舞姬,陆续退出大殿。
“皇上这几日身体不适,将军与公主的喜事没准还能冲冲喜。”邵简缓缓地说道。炎夕的脸一红,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大殿之上沉静一片。
章缓说道,“我与各位副将还有约,我们先行离开。”
路坚纳闷地说,“何时有约?”才说完,便感到足下锥心的疼痛。
邵简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现在不是在约你吗?今夜啊,月色好,我看着都饱了。”他意有所指地朝宴台上的人望去。
路坚这才朗声笑道,“哈……我也饱了。”
炎夕望着相行离去的几抹人影,脸上的嫣红已经漫到耳根。
“不枉我当他们是兄弟。”不知何时,李宙宇已走到她的面前。
炎夕有些生气,“今夜是宫宴,你这是做什么?”
他有些不满,俊眉微挑,“公主殿下,我想与你独处。”他笑如炎阳,微露白齿。
炎夕无奈,嘟着唇,“你总是这样。”
李宙宇马上收起了笑意,柔声说道,“你别生气,是我不好。”
她俏皮地站了起来,轻快地走了出去,“你不是说要独处吗?还愣着干什么。”
他才回过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跟了出去。
炎夕一向喜欢白色,今晚宫殿却挑了黄色的宫装,袖口处有微褶几道,伴着夜风,飞扬起来。
李宙宇带她走进排挂着莲花笼灯的雅致小亭,初夏的晚上,宫廷里少有的温馨包围着这小小的角落。
他们相依而坐,望着静夜的星空,炎夕如含苞的池花,娴雅高洁。
李宙宇满足地望着炎夕,他脱下外衫,温柔地为她披上,“晚上夜凉,你要小心。”
炎夕脸上笑意更浓,她顺势靠在了李宙宇宽阔的肩上。“宙宇,天上的星星有多少?”
李宙宇皱了皱眉头,她的古怪想法还真不少。“不知道。炎夕喜欢?”他如实地回答。
炎夕又问,“喜欢你也摘不到。”
他沉默了很久,两眼望向倒映着星海的水面。
炎夕见他的表情认真,赶忙说,“你不是要跳进水里吧?”
李宙宇愣了愣,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不自在地说,“我有那样的想法。”
炎夕笑了几声,“真是个傻瓜。”
李宙宇为她整了整有些滑下的长衫,“只为你一个人傻。”
他们相靠在一起,手拉着手,时间在那一刻停了下来,月夜底下的两抹动人身影交缠到了一起。
炎夕揽着他的手臂,小手抚过他的胸膛,“这里不痛吗?你要是死了,我就成了西朝的罪人。你怎么能不爱惜你的命?”
他摇了摇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冲过去,替你挡那一剑。”他停了停,又说,“炎夕,我小的时候娘的眼里只有爹一个人,而爹的眼里只有这个国家。有一次,我被逼着练功,没好全的伤口裂开,鲜血直流,哭出来,娘也不理我。后来,我慢慢不哭了,因为我发现,只要我一哭,娘会更生气。”
炎夕不自觉地靠向他,“以后,我的眼里一定只有你一个人。可是,如果我哭的话,你能不能不生气?”
他温柔地笑着,刚毅的脸庞变得柔软,他的大掌抚着她颊边的青丝,“你不会哭的。我怎么舍得我的小妻子哭?”
“谁是你的小妻子?”炎夕娇嗔。
他认真地对炎夕说,“我的小妻子就是你啊。炎夕,相信我。我会代替你的父母继续疼爱你,不让你再孤独,寂寞。”
炎夕沉默了片刻,“宙宇,我最感谢你的母亲,她是一个痴情的女人才生出像你这样的儿子,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恨她?有一天,你的父母在某个地方一定会再相遇。”
李宙宇静静地听那泉水一般的嗓音,他的目光落在清澈的水流池中,串串涟漪活泼的飞转,其中一朵含苞的娟莲徐徐地打开,他仿佛看见他母亲的笑容在嫩黄的花蕾中,徐徐地对他绽放。
他温柔地抱紧怀里的女子,轻声说道,“嗯。我不恨了。因为他们,我成为西朝的太子,才能遇到你。”
炎夕笑着,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真的不恨了?”
他点了点头,“不恨了。”
炎夕抬头,幽幽星空,璀璨星辰,“听说七夕的时候,银河横桓,两星相聚,可惜还要些日子才能看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李宙宇只是拉起炎夕有些冰凉的手,他长年征战的手心早已生了不知几层的厚茧,恐怕永远也不会退去,他不敢磨梭,只是抓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抓紧,但试了很多次,她的手还是一样的冷,他明澈的眼眨动着,苦恼起来。
炎夕看在眼里,她移开手,覆上透着温暖体温的手臂,“宙宇,这样我就不冷了。”
他愣了愣,有些受宠若惊,他是那样小心翼翼地保护这个宝贝。
“宙宇?”她的手被他扣住,她疑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