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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抬起眼来,与青青对视,双眸仍是静如止水、深如寒潭,无喜无怒,青青断不能从艳阳眼中看出丝毫心绪。
“姑娘又不会读心术,如何知道下奴的心思?”艳阳说,“下奴并非姑娘想得那般高尚,只是已经习惯了如此的生活,苦,也不觉得了。”
“但……”青青听得艳阳这话,正要驳他,却见艳阳站了起来。
“姑娘,时候不早了,”艳阳垂了眼对她说,“若是回去迟了,耽误了午饭,大家都担待不起。”
青青见艳阳已无意再与她说,便也只得知趣的起了身随他下山去。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青青方才走了几步,便觉得山坡路陡,一双缎面绣花鞋如何经得起这山路陡峭?方才上山还好,如今又是下坡,又是碎石,脚下自然也打滑了起来。
艳阳穿着普通布鞋,虽然一瘸一拐,但终归是常来此地,似乎对那艰难陡坡浑然不觉。青青在他身后小心的跟着,想喊他停,却又不敢开口……这叫她如何来说呢?自己的绣鞋和石子滑得厉害,她若说自己不敢下山,必要艳阳来帮,他腿脚不便,自不会背了她,可若要牵了手……若对方和她年龄相仿,还是个少年郎,倒也罢了,艳阳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再来拉了她,如何使得?
青青正局促站在原地,想着是否能拿了帕子让艳阳牵了带她下山,却忽而见艳阳快走了几步,竟丢下她不管,也不回头看看她跟上没有。她见状,正是又急又气又不敢下山去,然而还未喊他回来,却又见艳阳折了一根长而略圆润的树枝返了回来。
艳阳见青青一脸焦急又略带生气的模样,心下不禁笑她可爱,这傻姑娘,莫不是以为他不管她了吧?
“姑娘,下山路陡,”艳阳说,将手里的树枝递与了青青,“姑娘请握着这端,与下奴慢慢走下去,不碍的。”
这一瞬间,青青心中恰如一股暖流淙淙流过,令她不由心潮暗涌了一番。难得艳阳考虑的这般细致,既拉了她,又不与她肌肤相亲,到底是大户人家长大的公子,端得是体贴大体。她方才还竟错怪了他,真真是糊涂。
她到底对艳阳有些愧疚,便没话找话,对他道:“你与我认识这么些时日,却也不问我叫什么,岂不是别扭?”
艳阳没有说话,但青青却觉得他似而是默认要她说出来,便又道:“我姓夏,叫青青。”
“姑娘的名字,很好。”艳阳边走边说道,“青青碧草,悠悠不老,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很吉祥,也很好听。”wωw奇Qìsuu書còm网
青青闻言一笑,复又问了艳阳的名字,却没有艳阳那信口吟来的几句话做评价,她更不知“艳阳”这名字的真实来历,只连赞他名字好听鲜亮,便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艳阳与青青,各自握了树枝的两端,艳阳在前,青青在后,慢慢的朝山下走着。艳阳刻意放慢了步伐,下山的路也另辟新径,寻了条荆棘极少、路不大滑的地段走。不时的,艳阳还会扭头看一眼青青,若遇到低矮的树枝,他先弯腰过去,再抬起那树枝,让她顺利走过来。
待到二人驾了马车返回的时候,青青坐在车厢内,看着前端艳阳的背影,不觉怔怔的就出了神。她从未多留意过男子的背影,也只在前些时日,对雪夜的背影多看了几眼——她还从未见过像雪夜那样宽阔伟岸的背影,那真真是宽肩窄臀、玉树临风,颇有习武之人的英雄气概——可这艳阳的背影,却又与雪夜大不相同:他双肩虽宽却又单薄,腰身虽窄却是纤细,身量高挑修长,却也是清瘦文弱。
可偏就是艳阳那单薄清瘦的背影,此刻在青青眼里,却比那健美颀长的雪夜要好看不知多少倍。艳阳的背影,在她看来,却是优雅的气质、温柔的象征……她看着看着,复又想起艳阳那衣衫之下掩盖的伤痕,那用刀刻的“罪”字、那烙印的花图、那纵横的鞭痕……可叹这样一副清瘦单薄的身子,到底是如何经得住那些酷刑折磨的?想到这里,青青又不免感到伤心同情,眼圈竟红了起来,她赶忙垂下头去,生怕自己若哭出来,让驾车的艳阳有所察觉。
二人一路回了王府,青青拿了野菜去复命,艳阳把马儿牵到马棚后,便有人叫他速速去厨房里。
今日中午,香儿要亲自下厨来为萧远枫做野菜,厨房自是要整顿一新,才好迎接世子妃。眼看再过一个多时辰香儿就要从柱国府来了,厨娘与家丁便催命般的,拿了根牛皮鞭子,打着艳阳让他快点将厨房的地板、矮墙、灶台、锅盆全都打扫、清洗干净了。只可惜他百密一疏,在那催促的辱骂和皮鞭下,竟忘了先把炉灰倒掉,待到他好容易把活儿都做完,方才看到不知何时,炉灰竟撒出来,又脏了炉子。
“好啊!你这贱、人,竟偷懒,连炉灰也不倒!”厨娘尖着嗓子骂道,她身量矮小,只到艳阳的胸口,嗓门却是极大,一面骂了,一面拿起鞭子便抽了起来。
艳阳一边忍着鞭打,一边赶忙把炉灰倒了出去,又拿了扫帚清扫一遍,再跪下拿抹布重擦一回,方才完工,就听外面急急的报信,说香儿已经朝院子走来了。
厨娘赶忙收走了清扫用具,催着艳阳快从后门滚出去,随后拢了拢头发,小跑着迎了出去。
却说艳阳从后门出来,但并未立刻离开,他见后门的窗口竖着几根尚未砍伐的高大树枝半遮半掩,便顺势站在了其后,从后窗看着香儿与雪夜走进厨房。只见二人皆是布衣装扮,却是色彩明艳,非寻常布匹可比。艳阳不仅将他二人看得真切,他们的说话,他也听得清楚。
香儿方一进门,便拿了一条做工精细的围裙围在了身上,并又回头向雪夜埋怨道:“要你好生歇着你却不听,偏要与我来,怎的……做了那二十几年的奴隶,还没有够,偏要随我来做粗活?”
雪夜一笑,一面帮香儿将围裙的带子系好,一面说:“上次你亲自下厨,我却出征去,才没能帮你。今日既有了机会,自是要为你打个下手,若是连拎水烧柴也做不得,要我这夫君还作甚?”
香儿被雪夜说得朗声一笑,那银铃般的嗓音,透过后窗的栅栏,传到艳阳里。这笑声,真真是笑得艳阳心中荡漾、不胜欢喜、却又苦涩难当。
“你这臭奴隶,几时会耍这贫嘴逗我了?”香儿说,一面将野菜放到水盆中,一面故意拿捏了腔调,与雪夜道,“既是帮忙,还不快些给本宫倒些水来?”
雪夜笑着应了,弯腰拎起早已备好的水桶,向盆里倒了水。香儿在一旁边挽着衣袖,边对雪夜道:“他们那些老妈子和丫鬟,都当你我疯了,竟要下到厨房里做这些——殊不知,做饭也是一乐,恰是这柴米油盐、烧火做饭,须要亲自动手,才有乐趣。”
雪夜听闻,只是默默一笑。香儿是因出身富贵、爱好厨艺方才这样说,若换了他过去,日日操劳这些劈柴生火,早已疲惫,如何还有乐趣?然而他并不把这话说出来,此时见香儿伸了手到水里去洗菜,便似而无意的将手掌放在了水盆的边缘。
雪夜素知,这秋日的井水不比那河水、泉水,深井秋水,是最寒的,娇妻这双纤纤素手,他可舍不得让其伸入凉水中。雪夜便默默地运功,将内力顺着手掌、透过水盆的边传到盆里的水中,他拿捏着内力,让那水只微微温了一些,既不让香儿察觉,又不冷了她的手。
艳阳在后窗静静注视着他二人的浓情蜜意,半晌,才默默转身离去。他所求不多,只这么默默看看香儿便足够了……五年了,那个曾把香儿爱得撕心裂肺、几乎想杀了雪夜的心境,如今也自然全都没了,他现在,只要看到香儿还如过去那般笑声爽朗、满面幸福,便已十分满足。
艳阳慢慢的走到后院的门前,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蓦然回首,看着那厨房的门窗。香儿,当年,是我不够好,不够成熟,不够珍惜,才放你而去……若那时我就明白,功名利禄,不过是身外之物的道理,若我那时将你一直尊宠下去、珍爱下去,你是否会与我一起?只可叹,世间竟无后悔药,我爱了你,却弃了你,当我如今依然爱你,你却已经恨我入骨……昔日,我坏事做绝,让你恨透了我,可如今,若我当一个好人,你……还会原谅我么?
且说午饭过后,萧远枫念着香儿劳累,又因考虑要让自己的军士与雪夜的军士一同操练,便先让香儿回房休息,留了雪夜,父子二人就二军操练商议了一番,雪夜方才从萧远枫的住处出来,回了别院。雪夜一进屋,只见香儿正在桌旁吃些饭后的果子等他,身边独留了一个丫鬟,阿奴的房门还开着,却不见孩子的踪影。
雪夜因问道:“阿奴怎的还没回来?”
“大抵是青青带他到园子里玩去了,”香儿对雪夜道,随后一笑,复又问,“你说怪不怪,阿奴和咱们府里的丫头都玩不惯,偏与青青这般要好,也不知青青是怎么哄得他?”
雪夜心下自是知道,阿奴哪里是与青青要好,只怕是青青能带他另见别人罢了。然而他却并不与香儿说了这些,只道:“怕是青青比其他丫头都要娇惯他,他才与她要好——我这就去园子里看看。”
“忙什么?”香儿问道,“青青那么大的姑娘,自是照顾周到,你且别过去,扫了他们的兴。”
“我只去看一眼,阿奴也该睡个午觉才是。”雪夜一面说了,一面也不要人跟着,独自便向园子走去。
此时正是府内上下午休的时候,那些个爱在园子里玩的丫鬟小厮们,也早散了,该去休息的休息,做女红的做女红,偌大的园子,仅剩三两个小厮留守者,也只在亭子里歇了。
雪夜四处找了半晌,又绕回到假山附近,方才他来时这里并无人烟,此刻却真真是看见艳阳和青青正与阿奴在一起。只见阿奴手里拿了个柳条编的小篮子,正拣了石子放在里面,并仰着小脸儿对艳阳说了什么,艳阳只低着眼睑耐心的听,只怕是童言无忌、幼稚可笑,独把青青笑得用帕子掩了嘴。雪夜虽并不真的憎恨艳阳至此,但看了艳阳牵了他儿子的手走,终究心中不悦,他本是想在他们发现之前便走的,但终究因了心中一股子怪情绪在扰,竟迎着走上前去。
艳阳闻声抬起头来,见是雪夜,却已无处再躲,赶忙松开了阿奴的手,垂下眼去,一言不发;阿奴见是爹爹,吓得扔了手里的小篮子,不知如何是好,藏在了青青的裙裾之后;青青着实也吓了一跳,登时出了一身的汗,低下头去,手帕紧紧拧在手里,手指竟也冰凉了起来。
雪夜见阿奴躲在青青身后不敢露面,又见青青一张脸儿吓得刷白,那汗直顺着额头滑落,一时心便软了下来,却也不失威严,只对青青责问道:“明知这孩子贪玩,年纪又小,怎的就依着他?眼下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带他回去午睡?”
青青听得这话,一时不敢相信。她骗了主子、带着公子与仇人玩耍,何等重罪,可雪夜竟并未责骂惩处于她?她赶忙应了一声,屈膝行了一礼,便赶忙拉着阿奴匆匆离开了此地。
艳阳见阿奴走了,这才对雪夜跪了下来,向雪夜磕了个头,随即垂了眼睑,说道:“下奴知罪,请世子责罚。”
此情此景,此番言语,不既是当年雪夜与艳阳么?
雪夜见此,虽是心中别扭,却仍对艳阳与阿奴的关系倍感介意,因而仍有不快在心,便狠了狠心对艳阳道:“你既知罪,我自是要罚。我先问你,你与阿奴,认识了多久?你定要诚实回我,不得隐瞒!”
艳阳闭了闭眼睛,自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心下长叹一声,对雪夜坦白道:“若细算起来——自小公子三岁起,下奴便已注意了他——但与小公子认识,也只一年多些。”
雪夜听得这话,到底还是心头如遭一击。好一个阿奴和艳阳,竟认识了一年之久,他和香儿却一点都不曾察觉,想到此处,雪夜便接着问:“既是如此,那也是你教给阿奴,瞒着我与香儿?”
“是,”艳阳痛定思痛,心知从此定是无缘再见那孩子,虽心中痛楚不舍,但还是坦然答道,“下奴教他与下奴拉勾,要他瞒着二位、王爷以及其他人,若非青青姑娘遇到,连她……也不会知道。”
“好一个刘艳阳!”雪夜瞪起了眼,瞬间感到胸中愤怒。这刘艳阳好大胆子,竟教唆阿奴撒谎欺瞒,还瞒了一年多!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还是他刘艳阳!纵使雪夜再怎么宽容大度、海纳百川,此刻也顾不得了,他一时气急,对艳阳责问道:“你这样待他骗他,欺上瞒下,到底有何居心?说!”
艳阳听得雪夜这一番话,一阵阵地心寒,他也清楚,自己作何解释,雪夜都不会信,又何必费了唇舌还自取其辱呢?因此,艳阳并未回答雪夜的问话,只低声道:“下奴犯了错,还请世子责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