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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下)
“皇儿怎么来了?”太后笑得和蔼可亲。
“早朝已毕,儿臣前来给母后请安。不想母后这里如此热闹,儿臣似来得不是时候。”夏侯拓一边说着一边寻了椅子坐下,明明说来得不是时候却也没见他有要走的打算,甚至端来茶碗悠悠啜起茶来。
“呵呵……哀家正愁此事不好断,既皇儿你来了,就交与你处置吧。哀家乏了,就不操心这些个闲事了。”
“恭送母后。”皇帝也不客气,直接恭送了。
太后瞥他一眼便起了身,由女官搀扶着进了内殿。
“恭送太后。”其余妃嫔女官齐齐跪拜,而容贵嫔却是一脸阴晴不定。
顿时前殿一片静谧,静得只听得皇帝的杯盖轻碰杯口的声音,清脆短促的叮一声,却好似轻敲了千斤重的氛围,一圈圈蔓延开去,震动了众妃嫔的心。
见无人开口,夏侯拓不轻不重地放下茶杯,发出嗑地一声响,而后缓缓道:“谁能告诉朕,究竟是何事累太后如此操劳?”
一时间依然无人应答,容贵嫔见状,只得起身盈盈拜了下去。
“启禀皇上,”她略带娇怯,丝毫不见方才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是萱嫔草芥人命打死了女官,太后要严惩于她呢。”
苏静萱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沉静不做辩白。
“皇兄啊~~说萱嫔打死女官可是毫无证据的,但那太医欺骗太后确是事实。你不妨召那太医回来问个明白,说不定就水落石出了!”明月公主三两步跑到皇帝身边,拉了他袖子献计献策。
夏侯拓并未斥她无礼,只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而这一眼的凌厉却让明月公主顿时收了声并微微后退一步,也让整个殿堂静若寒蝉。
他想听的不是这些,偏偏最该说话的人却一脸沉静无波,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苏静萱,你说。”
她缓缓抬了眼,眼中如无风之湖无波无澜的一片平静,深沉不见底地看不出任何悲喜。
“该说的,臣妾方才都已说尽。此时,已无话可说。”说什么都白搭,若不是无可反驳的证据,无人能救她。
听闻此话,容贵嫔难掩欣喜之色。
明月公主正欲讲话,却被夏侯拓一眼瞪了回去。
“你方才所言,朕没有听到,重说一次。”夏侯拓不改颜色,甚至是很耐心地问道。
此时,门边太监与人耳语一番,便躬身小步跑上前。
“启禀皇上,刑部冒大人求见。”
夏侯拓轻扬了眉,即刻又浅笑了声,道:“竟追到这儿来奏本,宣吧。”
然而待那冒大人走进来的时候,容贵嫔幡然变了脸色,倒吸一口凉气之余甚至颤抖地退了几步。
“你……你……”她惊恐不已,语不成句地指着与冒大人同行的女子。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各位娘娘。”
“奴婢叩见皇上,叩见各位娘娘。”
那女子抬起头,赫然就是芳菲。
“你,你没死?!”容贵嫔终于将这句话说完整,却引得周遭妃嫔齐齐看向她,神色有惊愕的,有了悟的,亦有茫然不解的。
夏侯拓忍不住嘴角轻轻上扬,看向苏静萱的神色带了几分赞赏,果真好谋略。她手中能动用的人手能几人,顶天去也就木易和夏侯明月,却能成就今日一场瞒天过海之计。
他已不奇怪明月会如此偏袒与她的原因,大抵那日明月说于他听的那避免和亲之计,当是出自这女子的。以明月的心智,定想不出那么迂回复杂的法子,甚至连细节都勾划完整。偏偏明月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不肯说出那幕后之人。
“启奏皇上,仵作在准备勘验一名女官尸身之时发现,这女官竟有一息尚存,便急忙禀告微臣,微臣救人心切便擅自宣了太医替这位女官医治。未及禀告,还请皇上恕罪。”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何罪之有。都起来回话。”
芳菲颤颤巍巍站起身,一副病弱无力之态,让人忧心她随时会倒下去。那冒大人似是不忍,轻轻托了她手肘防她跌倒。
“你也起来吧。”夏侯拓对着苏静萱说道。
苏静萱沉吟片刻,却不动弹。
夏侯拓微蹙了眉,沉声道:“这是何意?”
“禀皇上,臣妾腿麻了。”
如此直挺挺跪了一个多时辰,搁谁谁都得腿麻。
闻言,夏侯拓竟忍俊不禁地低头浅笑出声,看得众妃嫔一阵差异,她们何曾见过皇帝如此笑意不绝的神色。
“来人,赐座。”
两位女官应召上前扶起苏静萱,并搀她坐在椅子上。被扶起的瞬间,膝盖酸痛得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一阵咬牙切齿才忍住没呻吟出声。
她那一瞬的狼狈神色尽落夏侯拓的眼中,惹得他差点又笑出来。这女子,一时沉静不动如山,好似天塌下来都不忧不慌一般,一时又因那小小疼痛而面色扭曲,实在有趣得很。
敛了笑意,夏侯拓看向殿中央的女官。
“说吧。”
“禀皇上,萱贵嫔从未对奴婢施刑。奴婢身上的伤,是因前几日不慎跌落台阶……摔伤的。”
苏静萱面色一凝,顿时心中雪亮,于是只得深深地看了芳菲一眼。而芳菲,在她这一眼之下,却仓惶低了头。
她,从来都不是她的人。
在此关键之时没有反咬她一口,也许已算情面了吧……思及此,苏静萱垂眸浅笑了,笑中有淡淡的无奈与了悟,却无悲伤——各司其职各忠其主,无可厚非。
“如此,就只是误会一场。”皇帝下定论,“容贵嫔,给萱嫔赔个不是,此事便就此揭过。日后不许再提。”
金口玉言,他说是误会,不是也得是。
容贵嫔脸色一阵青白交错,最后只得狠狠咬了牙根,道:“是臣妾弄错了……”
而辰妃则是一脸欣喜神色,频频看向苏静萱,似是示好。苏静萱亦回她浅浅一笑,礼尚往来。
她并不觉得虚伪如辰妃有什么错,在这红墙金瓦之下,每人有每人生存的方式。
无非成王败寇罢了。
命理(上)
回到吟霜宫,等待苏静萱的只一池鱼,几只猫,还有一片风过才有气息的菜地罢了。芳菲身受重伤,被太医留住了,要待伤愈后才可回来。
她弯腰伸手捞起舞娘,却被它一脚踢上脑袋。
“做什么,两天不见脾气这样大。”苏静萱一边说着一边抱它去洗澡。
她这一趟牢狱之行,身上也脏得足以叫人退避三舍了,连她自己闻着都不对味儿,于是索性连肯定也没过洗澡的舞娘也一起洗了。
结果舞娘不领情,拼死反抗以至于弄得居室满地水,最后忍无可忍的苏静萱一拳敲上猫头,敲得它晕头转向这才乖乖洗了澡,却是猫眼紧闭。她这才想起这猫曾经说过自己是公的,哦不,男的……于是她忍不住笑起来,都已经身为一只猫了,还固守非礼勿视么?
“你啊,这么不甘心当一只猫吗?”
换好一身白色宽袍,苏静萱一边拭干长发一边与抖着猫毛的舞娘闲嗑牙。
舞娘狠狠瞪她一眼表示不悦,继续忙碌着弄干自己的毛。
目光落向窗外,苏静萱喃喃道:“也对……谁人真能甘居低谷呢?可是,这不是我的人生。”
这不是她的人生——这句话她已经对自己说过许多许多遍,沉静的时候,伤痛的时候,甚至在牢狱之中她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所以,才能以局外之人泰然自处,无论遭受什么都不要紧,因为不是她的人生。
舞娘抖抖耳朵蹭到她手边,猫瞳幽碧仿若藏了无人能懂得神秘。见苏静萱兀自发呆,舞娘窜下梳妆台,甚至不慎挂掉了台上琉璃珠花。
苏静萱弯身,将地上的纯白珠花拾起,轻轻放在桌上。她的目光锁在指尖,看阳光随指尖移动变换明暗,来去之间,竟握不住这一手夕阳。
舞娘叼来了几张纸和一方沾了水的砚台,丢在地上。
猫爪伸出尖细的爪尖,沾了砚台中的墨汁在纸上画着。
苏静萱这才明白上次看到的一纸留言为何像鬼画符那般粗细不均和凌乱,还当毛笔分叉……原来那分叉是猫爪子上的细毛。
娘的——才给你洗了澡就弄得满爪子墨,造反啊你!
苏静萱正想一拳敲下去,却惊见那纸上写着:
『回不去的。这就是你的人生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苏静萱皱了眉,“你,究竟是谁?”
舞娘顿了顿,抬起爪子继续写:
『这你别管。上一世,你本不该死。现在是补偿,也是续命,只是换了时空,并非你占了命运什么便宜。命定而已,活不够阳寿你是死不了的。命理出错的几率小得几乎没有,你很不幸地成为那几乎没有中的一个,所以命理给予修正。』
苏静萱愣愣地看着这些猫爬的字,半晌后声音沙哑地道:“修正方式……没得选吗?”
『命理本就无选项,它有自己的运行机制,但运理可改。所以,要怎么活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你现在绝对死不了。』
几乎觉得是个冷笑话,而苏静萱也确实笑出来了。
“哈……你是谁?猫仙吗?哈哈哈……”她笑得有些狼狈,几乎难以维持嘴角上扬的角度,“凭什么?什么叫命理出错的几率,什么叫不幸成为其中之一?修正,这叫修正吗?这是强加!”
最后几句话,苏静萱已维持不住笑意,大声控诉着不公的声音带了浓浓的颤抖和鼻音,好似再多说一个字她都会流下泪。
舞娘静静地蹲在地上,猫眼灼灼看不出神色,没有再接着写字,只尾巴低垂着转身走了。
死不了,也回不去。
——这对她而言意味着,她要在这红墙金瓦中度完不知还有多少的阳寿!
她不甘心,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这个唯皇帝是天的身份,这个……不生儿子就没活路的制度!要她步步为营甚至苦心钻营地活在这里……她真的觉得还是死了会比较好!但是猫仙说她死不了……
死不了吗?
一直以来,她的骄傲与自负不允许她自杀,但现在……她倒有兴趣试试看。
苏静萱缓缓起身,走出寝室的门。
吟霜宫不大,却也不算小——前殿、中庭、后院,一个不少甚至算得上宽敞。也因此,苏静萱一人走在宫内,会有浅浅短促的回音。秋风带着低吟拂过她的襟袍,轻轻扬起白色的罗纱裙裾。
院中还有尚未长成的蔬果,墙边的葡萄在夕阳下投射出晶莹,随风闪耀出一片带了香甜的光影,院门前的池中摇摇曳曳的游鱼,红黄斑驳或深或浅地游着……这一切,都是她一手操劳的成果。不是毫无感情的,于是苏静萱慢慢走过它们的旁边,手指碰触着前行过去,带着郑重与告别。
走到庭院深处的竹林中,她回首,看尽这一院的绿意盎然,看尽这两世的荒诞浮沉。抬起头,夕阳已尽。
然后,她摸出一块瓷碗的碎片……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她不知道,尽管严格说来她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但上一世那激烈迅速的撞击让她并未有机会体味生死之间的不同,于是这一次,她想慢慢来。
用力在左手手腕划出一道伤口,碎瓷锋利不足,钝钝一痛创面虽大出血却少,于是她又划了一道。看到皓腕之上鲜血如细线滴落,蒲草如茵慢慢溅上朱红,她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像往常一样,她躺下,吹着风歇凉,看天边浅蓝渐深。
她不信真心想死的人会死不了,什么命理运理,鬼才信。
也许是血腥味随风散去,不一会儿她周围就蹲了好几只猫,却独独没有舞娘。
苏静萱笑着丢开碎瓷片,抚摸窝在手边一只黄□咪。
“将军也来啦,你的将军肚什么时候才能小些啊?”她戳戳它肥嘟嘟的肚子,有气无力地说着。
那猫咪拱了拱她掌心,略带不安地在她身边转,尾巴不停地摆来摆去。
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自杀的一天,更想不到的是,给她送行的是几只猫。这算活得成功还是失败?似乎,怎么都沾不上成功的边——罢了,反正不是她的人生。
苏静萱缓缓闭上眼,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蓝天色下,不停攒动在她脑袋边的几只猫耳朵……
命理(中)
曾经听说过人在濒死时会魂魄离体,而现在……她这居高俯视的视角,下面人头攒动的喧哗与紧张,而床上,那个一身白色罗衣双眼紧闭的女子,不就是她么。
看看,什么叫不会死?真想死的话,还是做得到的么!嘻嘻——苏静萱的魂魄坐在屋顶横梁之上,笑嘻嘻地看着下面的人。
两名太监,分站圆桌药箱旁,两名青衣女官立于床前帘边,手中各执针袋、药盒与毛巾,窗边茶桌旁坐着的,竟是……皇帝?
她看错了吧……那一抹离魂悠悠落下,细看过后,方确认是皇帝。而皇帝手边的茶桌上,舞娘正经端坐其上,姿态甚至高雅,甚至有些遗世独立的贵气。
呵——原来如此,这猫所谓的不会死,就是它会去搬救兵。果真是个骗子,大抵只是想让她振作才编排出那番鬼话,结果弄巧成拙。
——她,好像死得有点冤。
娘的——被一只猫给骗死,下了黄泉她都不好意思跟阎王爷讲好么……
这么多人忙碌的意思应该是,她还没死透。
何必,死都死了,还挣扎什么呢——如此想着,苏静萱的离魂走到床前看着自己的身体,那脸上已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