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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与《平凡的世界》里头描述的情形还真有几分相似。
柳晋才抓住头顶的扶手杠,努力站稳身子,说道:“没事,站一站,反正也不远。”两个保卫干事左右护卫,用身子抵住拥挤的人群,以免冲撞到市委书记。
好不容易,车子启动,柳晋才感叹地道:“我们都是大男人,还空着双手,要是那些女同志,或者拿着很多东西的同志,上车可就太艰难了。”“是啊是啊……”段邵文和樊正刚忙即随声附和。
“柳……我们……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改善这种状况的……”段邵文压低声音说道,边说边掏出手帕猛擦汗水。
柳晋才点点头,淡淡道:“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改善!”“是是……就是资金方面……”段邵文正要和柳晋才诉苦,忽然想起这是“微服私访”又忙即闭嘴,有些讪讪的。
谢意祥则紧紧盯着正努力往这边挤过来的售票员,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块钱,准备买票。可不能再发生书里面写的情况,让售票员对市委书记无礼。
好在售票员倒没有顶撞柳晋才,盖因柳晋才未曾向售票员发问。人家也就不会神经病发作,故意找茬。柳晋才尽管穿得普通,身上却是自然而然透出上位者的威势,混合着丝丝读书人的儒雅大气。
眼见得虽然车上十分拥挤,总算还是比较有秩序,段邵文和樊正刚都暗暗舒了口气。
车子来到下一站,车门打开,又呼啦啦挤上来一大帮子人,直往柳晋才他们这边涌来。两名保卫干事尽管身强体壮,也有些抵挡不住。樊正刚和谢意祥就挪动身体,挡在柳晋才和段邵文前头。
虽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柳晋才也感到车厢内酷热难当,伸手拉开了夹克的拉链。谢意祥艰难地打开腋下夹着的包包,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柳晋才。
柳晋才接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微笑着对谢意祥说了声“谢谢”又慨叹道:“老了……”段邵文笑道:“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以柳晋才的年龄来看,五十岁出头的实权副省部级干部,确实是当得“年富力强”四个字的评价。
柳晋才便笑了笑,透过肮脏的车窗玻璃往外看。市委大院往十一广场的这条大道,算得是省城最宽敞的道路之一了。但是车子却一直走走停停,犹如老牛拉破车一般,速度极慢。各式各样的车子塞满了街道。改革开放这些年来,省城的经济增长尽管不如宝州市那么快速,但总量还是相当可观的,各类公车私车的增长很快,记得昨晚上儿子还和自己提起过,市公安局局长郝伟宪的儿子,参加工作没两年就开起了丰田轿跑。然而城市基础建设的速度却远远滞后于经济发展的速度,导致在省城最宽阔的大道上,经常性会发生堵车的现象。
在这样拥挤不堪的公共汽车里头,本来就够“难熬”的了,车速还这么慢得像蜗牛,实在是令人心里头堵得慌。
车窗外,新建的大楼和破旧的房屋参差不齐地拥挤在一起,店铺的门面和招牌,也是新旧夹杂,凌乱不堪,显得很是破败。偶尔在钢筋水泥之中露出一角红墙绿瓦,却是些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昭示着这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因为昨晚上下过一场春雨,道路两旁堆积着泥泞,以及泥泞上的垃圾,肮脏无比,让人无端端的感到十分沮丧,只想发火。
这个,就是堂堂一省的省会城市吗?
柳晋才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自豪。
自己主政的宝州市,虽然城市规模远不及大宁市,但单就城市规划和城市建设而言,确实是远在大宁市之上。
不过这种自豪感很快就被沉重所取代。
因为,现在自己是这座城市的当家人了,如何尽快改变它的面貌,才是自己今后应该考虑的问题——可不能躺在功劳簿上混日子!
如同段邵文所言: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一定要搞出个名堂来!
一路摇晃,车子快到十一广场的时候,再次涌上来好几个人,车厢内便更拥挤了。
忽然,不远处一个女子尖声叫喊起来。
“我的钱包,我的钱包不见了……车上有扒手……”柳晋才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两名保卫干事依旧稳稳的站在柳晋才两边,只是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他们的任务是护卫市委书记的安全,可不管这些治安案件。
段邵文是分管交通的副市长,社会治安不是他分管的范围,但是既然这样的事情被市委书记碰上了,却不能不出面了,况且是发生在公交车上的案子,多多少少也和他能扯上一些关系,便向樊正刚递了个眼色。
樊正刚会意,扬声向司机叫道:“司机同志,车上有扒手,把车开到就近的派出所去!”那个司机理都不理,径直往前开。
樊正刚火了,叫道:“我叫你把车开到派出所去,你听到没有?”“你谁啊你?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司机还是没吭声,售票员倒说话了。
“你……你什么意思?”樊正刚顿时涨红了脸。
说起来,他是这些司机和售票员该管的大上司,只不过人家不识樊局长“尊范”而已。
“什么意思?这还不明白吗,车上扒手多了,哪趟公共汽车上头没有扒手?要照你这个搞法,那咱们不用开公共汽车了,每天上派出所蹲着去!”售票员很不屑地道,对于樊大局长的“无知”狠狠鄙视了一把!
“就是啊,我们还赶急呢,去什么派出所?”有乘客随声附和。
“对对对,这车上,扒手这么多,就是公安局的人全体出动,天天钉在车上,那也是抓不完的……还是赶紧的往前走吧。”又有人说道。
樊正刚无奈,向段邵文投去求援的目光。
段邵文心里头那个气啊!
你小子好歹是个常务副局长吧?这么一点事情就处理不了?
段邵文狠狠给他盯了回去。
樊正刚急了,拼命挤到售票员身边,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准备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亮明自己的身份。
“就是你,刚才就是你在我身边挤来挤去……把我的钱包还给我……”那个女子又叫喊起来,揪住了一个看上去很清秀的年轻人。
“喂,别乱说啊?谁偷你的钱包了?”那人也大声叫喊,却有点色厉内荏。
“司机,把车开派出所去,我抓到扒手了!”女子叫喊道。
那年轻人急了,忽然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来,亮出了锋刃,恶狠狠地威胁道:“少啰嗦,再喊就宰了你妈的!”女子顿时吓坏了,赶紧放开手,再不敢吭声。
一车人也立时噤若寒蝉。
“停车!”扒手得意洋洋地嚷道。
柳晋才眼里如欲喷出火来,狠狠盯了身边的保卫干事一眼,低声命令道:“抓起来!”“是!”保卫干事低低地答应一声,迅速豁开人群向扒手靠拢。
“嗤”的一声,公共汽车忽然急刹车,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往前倒去。说时迟那时快,保卫干事一个虎扑,先就打落了扒手的刀子,然后紧紧将他摁在车门上。
樊正刚也顾不得亮明身份了,赶紧着上前帮忙,两个人牢牢摁住了扒手。
保卫干事腾出一只手,掏出证件在售票员面前一晃,低声命令道:“市委保卫处的!马上把车开到派出所去!”售票员顿时脸色苍白,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颤声道:“前面……前面不远处就是十一广场派出所……”“快,开过去!”“哎哎……林师傅,把车开到广场派出所去!”车内,忽然响起一片掌声。
车子很快开到广场派出所门前,车门打开,保卫干事和樊正刚押着扒手下了车,那个钱包被窃的女子也一同下车。
段邵文就眼望柳晋才,低声道:“柳书记,你看今天是不是就到此为止算了,我要为您的安全负责……我们一定会尽快拿出一个解决的方案来……”柳晋才想了想,点点头,说道:“那就下车吧,请市公安局的同志过来一趟,一起研究一下。”“好的好的……”段邵文如释重负,随即当先开路,引领柳晋才下车。
人们都自觉让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行。尽管段邵文声音压得很低,毕竟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他对柳晋才的称呼。
难道这个不显眼的男子,竟然真的是市里的什么书记?
书记亲自来挤公共汽车?
哈呀,可真是大新闻啊!
远远的,四台小车慢慢跟了过来。
见柳晋才走了过来,保卫干事向他敬了个礼,说道:“请首长指示!”他当然知道自己保卫的是新任市委书记,但是在大街上情况复杂,所以只含含糊糊叫了声“首长”“进去派出所再说。”柳晋才平稳地命令。
“是!”进了派出所,里面倒是十分安静,办公室里的警察同志大都在悠闲地喝着热茶,看着报纸。还有一位,在埋头吃面,哧溜哧溜的,吃得很是开心。
柳晋才看了一下手表,九点多钟,不知这位,吃的是早餐还是中餐?
柳晋才一行径直来到所长办公室,卢所长正在看报,见有人进门,诧异地抬起头来,打着官腔问道:“有什么事?”“我们刚在二路公共汽车上抓到一个扒手!”保卫干事说道。
“扒手?那去隔壁治安室!”卢所长抬手一挥,又低头继续看报。
“你是所长吗?快,打电话叫你们市局的领导马上过来!”段邵文上前一步,厉声说道。
刚才柳书记可是明白指示,叫市局的领导同志过来一起商量一下,就是开个现场办公会的意思了。
“你是?”卢所长倒也机警,见这位气度不凡,出语更是不凡,便不敢小觑,忙站了起来。
“我是市政府段邵文!”“哎呀……段市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卢所长几乎是扑着从办公桌后冲出来,想要和段邵文握手。
虽然段邵文不分管公安系统,毕竟是堂堂副市长,却不是他这个小小派出所长可以怠慢的。
“这位是市委柳书记!”有柳晋才在,段邵文可不敢以领导自居,连忙把柳晋才引介了出来。
“市委……柳书记?”卢所长顿时完全懵了,傻傻地盯着柳晋才好一阵发呆。
柳晋才“哼”了一声。
他原本很反对在基层干部面前摆领导架子,但是这位卢所长刚才懒洋洋的态度让柳晋才很不舒服,而且今天这趟公共汽车挤得更是一肚子火,自然也就没了好脸色。
眼见得柳书记神色不善,卢所长哪敢上前握手,慌得赶紧将自己的凳子搬过来,伸出衣袖擦了又擦:“柳书记,您请坐……”柳晋才摆摆手,在待客沙发上坐了下来,对段邵文说道:“邵文同志,请坐吧!”“哎……”段邵文挨着沙发前头坐了,瞪了卢所长一眼,说道:“赶紧的,快打电话!”“是是……”卢所长回到办公桌前,手忙脚乱开始打电话。
段邵文又看了樊正刚一眼,说道:“老樊,你去其他办公室,再给盛开怀打个电话,看他来上班没有?叫他赶紧过来!”“好的好的……”樊正刚也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第376章 这就干上了
盛开怀比郝伟宪先到一步。
樊正刚打电话去局里,办公室人员告诉他,盛局长八点多到了局里,听说市委书记召见,而自己居然“跷班”当即吓得脸色惨白,满头冷汗,转身跑出去的时候,连脚趾头都差点踢爆了。
盛开怀其实是前后脚赶到市委大院的。远远看见柳书记几人步行出门,樊正刚屁颠屁颠跟在后头,盛开怀就恨得牙痒痒的,却不敢当真跟上去,索性做了缩头乌龟。
谁知道柳书记何种脾性?
若当众大发雷霆,岂不是下不来台!
但盛开怀毕竟不敢当真跑远,就叫司机一直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眼见得柳书记和段市长挤上了公共汽车,盛开怀又冒出一身冷汗。
柳书记这是要拿交通局开刀呀!
想不到柳书记上任之后的第一棒敲得这么快,而且正正敲在交通局头上。
奶奶的,自己怎这么倒霉呢?
昨晚上几个朋友聚会,多喝了几杯,又在那个小姐的身上多使了一回劲,结果就睡过了头。谁知柳书记这就召见了!
盛开怀哀叹不已。
待得柳书记一行进了广场派出所,盛开怀大吃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着找了个电话打到公交总公司去询问情况,得知是在车上抓了个持刀的扒手。盛开怀差点晕了过去。
盛开怀原本打算等柳书记一行坐完公交车回去之后,再去弄个医院的证明来胡赖一下。明明知道这个证明基本上管不了什么作用,终归是聊胜于无。总不能亲口承认自己灌多了马尿所以迟到罢?
事已至此,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着去派出所承认错误吧。盛开怀知道再不露面的话,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铁定要保不住了。
挨一顿批评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