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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跟亚平离婚?再这样下去,他爸爸要是不死,你都要被拖死了。”
“要是没他爸爸妈妈,我和亚平过得还是蛮好的。我觉得亚平总体来讲蛮有良心的。他爸爸的病,他妈妈都无所谓治不治,他还一定要治,他是个好人。我要不是看他可怜,我早就不管他家的事了。”
“你能管得了?他爸一时半会儿又死不掉,还要砸多少进去?你跟着往里填?我反正不会再给了。吃亏上当就一次。”
“你放心!这次无论怎样,我都要叫他家把房子卖掉。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我感觉我们这次住院上当了,那个谭教授,根本就是贪教授,只晓得叫人送钱,完全不顾人的承受能力,他想榨干我们最后一滴血。我坚决要把他爸从医院里弄出来,换家医院看看。我们该尽的心已经尽了,不能把自己的家,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对!这次你要坚决一点,拿出当家的样子来,亚平不听你的,你就跟他离婚!哎哟,离婚也不行,我们家还有10万块在他家押着呢!真是没长后眼。以后钱放哪里都不安全,就放银行里。哪怕利息少一点,最少还是自己的。不过,你暂时不能回去,你得等亚平来接你,向你认错。不然你自己主动回去,他下次打起你来毫无顾忌了,你要对他有点惩罚措施。给他点颜色看看!还有,你现在回去,肯定要去照顾他家老头老太,你自己都瘦成这个样子,哪能去照顾人家?这对死老头老太,住上海一天,就拖我女儿一天,迟早要被他们拖死!”
“我的确不能去照顾他们了。我要在家多写点东西,赚点外快,不然连吃饭钱都没有。我叫他姐姐来照顾。都是子女,谁规定女儿没有赡养义务?以后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会来的。”
丽鹃去单位上班,蔡姐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家里出事了。“怎么搞这么惨的样子?脸一点血色没有,不要因为公公的病把你给拖垮了呀!”丽鹃眼泪马上掉下来,对蔡姐说,出去说,拉着蔡姐下楼。
“蔡姐,我肯定是疯了,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他亚平太狠了,差点点就把我给掐死。”丽鹃泣不成声。
“丽鹃啊!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爆发是以前所有的压力的积累呢?就跟火山一样。发了也好,憋得越久,火焰越高,这次还好没出人命,下次就难说了。别哭了,想想以后。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耗着。他爸一天不死,他妈就一天不走,我也没办法面对他们。”
“都是一家人,牙齿和舌头也打架的,过去了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回去吧!”
“我怎么回?他亚平从出事到现在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也许心里恨死我了,我何必去找这个不痛快?”
“那你给他打呀?”
“他打我左脸,我还伸右脸给他打?”
“说老实话,丽鹃,以我外人的眼光来看,我觉得,这次亚平爸病了,你和亚平妈表现得都很正常,恰恰亚平有点不理智。应该跟他爸说实话,让他了解家里的困难。我总觉得你们这次医院选的有问题。上次我妈生病去的医院,一年才花两万多,没一直在医院住着,大部分时间在家里配合治疗,就吃中药加化疗,效果很不错啊!不见得贵的就是好的,而且也要根据经济承受能力。亚平说的不惜一切代价是这次纠纷的关键。对待病人,要理性看待,能治的当然治,不能治了还往里砸钱,感觉跟给亏损企业注资一样不可靠。你别见怪,我直话直说。这种事情不能感情用事,否则最后的结果还是回到原点,钱也花了,人也没了。”
“我说他没用,他自己心里斗争得厉害,毕竟那是他爸。”
“唉!人这一辈子绕不过去一个‘情’字。你的这种苦我吃过,你的路子我也走过,丽鹃啊,说一句我的经验之谈:永远别和丈夫的家人站在对立面上,否则,你就失去了他。自己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老婆那是外姓人,要想融入一个已经成立了几十年的家庭,除了忍还是忍。要么,放弃这个男人,要么就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为什么非要我忍,而不是他们忍?”
“你可以不忍他们,除非你已经不在意这个男人,有没有他无所谓。这个男人如果是你珍视的,你就只有改变自己来适应那潭池水。他们的模式已经形成了,是你打破了这种平衡。你只有以礼相待,表现出你进入这个家庭的诚意,才能在以后有机会改变。你想啊!亚平的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亚平拉扯大,在没有你以前,她是亚平最亲的人,自从有了你,一个莫名其妙的入侵者,她的儿子就属于你了,她能平衡吗?我的事情,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在老王没出事以前,我甚至想过离婚,这个家庭已经令我厌恶了,这个男人的唯唯诺诺,两面讨好,像双面胶一样两面贴近,试图将两种不同的物质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团在一起,在我看来简直可笑!我永远不可能成为我婆婆那样的女人,也永远不可能把那个女人当自己的妈!可后来,老王出事了。他一出事我就明白了,家庭很重要,我不能因为我的固执而害了他,更重要的还有孩子。这次出事的是他,下次出事的就有可能是孩子了。这两个人现在是我生命的全部,为了他们,我打算忍了。”
“那多难受?”
“当时我也这么想。人啊!就是要经历些挫折。挫折见真心。我真伸出善意的手了,我婆婆好像也没那么难对付。我想,她估计也被吓到了,觉得失去儿子孙子的日子很可悲。很多事情在敌对角度去解读,一定会将对方的思想想得无比龌龊,把这个人当成朋友,哪怕只当成正常人去解读,都觉得不难理解。我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等出大事了才忏悔,你现在就该想想。”
丽鹃沉思不语。
亚平妈在医院里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好了,我不住医院。”任亚平怎么拉都要拔了针头下床,一下地实在是晕得受不了,才又重新躺回去。
亚平守在一旁,除了说对不起,说不出别的话来。亚平妈沉默了整整一天后,对亚平说:“叫你姐姐把房子卖掉,带着钱过来吧!给你爸办出院手续,换家医院看看,实在不行,就回去。”然后不再说一句话。
四天后,亚平妈坐在亚平爸的病床前。
“听说你累病了?”亚平爸摸着亚平妈的手,声音里带着怜惜。
“没事。”亚平妈苦笑一下,泪水止不住滑出眼眶。亚平爸赶紧问:“怎么了?我的病有变化?”
亚平妈将亚平爸的手放在面颊上摩挲,流着泪说:“老头子啊,你万一要是不在了,我就没有亲人了。”
“什么话呀!冠华、亚平不都是亲人?”
“孩子那是靠不住的,特别是有了媳妇以后。这一辈子,还是得靠老伴啊!老人对孩子,那是实心实意,挖心挖肝都可以,孩子对老人,能有一半的心就不错了。这都该个‘命’字。家家都一样。”
“丽鹃给你气受了?”亚平爸猜到些什么,关切地问。
亚平妈只流泪,不说话。
“唉!亚平啊!糊涂!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媳妇?我们俩的命,迟早得送在她手上!胡丽鹃,这名字听着就晦气,整个一个狐狸精!你别难受,等我好了以后,我这就带你回去,从此不再来了。”
亚平妈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说:“我和亚平商量了,想给你换家医院试试,多看几个医生,看有没有更好的。”
“不用,这儿挺好的。谭医生昨天还跟我说病情按照他的预想控制住了,再有一个疗程,就进入恢复期了。你要相信医生,不要病急乱投医。”
“冠华他爸,这里好是好,可是,费用实在是太贵了,我们老家的房子已经卖了,第三期费用凑不出,为这个,亚平夫妻俩都打架了。你看……”
亚平爸沉默了最少20分钟,终于承认了现状:“算了吧!别治了,回去吧!谁都躲不过这一天,早晚的事。”
第二十章 孩子是希望
亚平爸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不见丽鹃的踪影。亚平因为愧疚,始终不敢正视他父亲的眼睛。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闭口不谈丽鹃,仿佛她不曾出现在这个家庭中,也刻意回避亚平爸的身体状况,只无话找话地说些家长里短。
亚平姐带着卖房子的55万奔到上海。大家仿佛都已经默认了父亲在家等死的现实。
大半个月过去了,某日,亚平父亲在与一家人聊天的时候说:“我这一辈子,有儿有女,都还挺有出息,外孙也见着了,没啥遗憾。去就去吧!人活一世,谁到最后都逃不脱个‘死’字。解放前,人的平均寿命才30多岁,我这都快60了,知足了。惟一觉得缺的,就是没个孙子啊!要是能撑到眼见着孙子落地,那我真是汽车压罗锅,死了也直(值)了,我也就可以彻底闭眼了。”说完,眼底一片憧憬。
亚平与姐姐、母亲相互对望。亚平的心如拨火棍拨过的灯火一般劈啪闪烁,迸射出耀眼的小火花。
一个孩子——这是多么好的主意!
亚平的家原本是甜蜜的、幸福的,至少没有大波澜的,一切的变化都起始于那个孩子!那个不小心坠落的孩子带走了父亲的健康,母亲的希望,妻子的快乐和自己的责任。若再有一个孩子,也许一切都会重新改变,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打开了又重新关上,失去的已经不会回来了,但至少还拥有希望。
晚上,亚平走进厨房,对忙碌的母亲说:“妈,我有事儿跟您商量。”
“什么事儿?”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几天心里难受的慌。我不是个孝顺的儿子,眼睁睁看着爸这样儿,什么都做不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唉!真是没用啊!”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咱老百姓就是这个命。”
“今晚听了我爸的话,我想,想把丽鹃接回来。我总觉得,家里这一段的不顺,都从上次掉的那个孩子起头儿的。要按迷信的说法,就是背运。不管丽鹃这个人怎样,我想趁爸还在,抓紧生个孩子,一是看看能不能再来个孩子改改运势,人家不还有冲喜这一说吗?没准孩子来了,我爸一高兴,病自然就好了呢?再就是,养儿方知父母恩。丽鹃吧,嘴不好,心不坏,从小娇惯,不太懂事儿,有个孩子了,也就长大了,知道当娘的艰难,自然而然地就改了脾气。最不济吧,生个孩子,就当满足我爸的愿望,让他走得也不遗憾。你看……?”
“你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你不答应,我不能去接她。我知道你怨她。”
“我不怨她。她是你的老婆,只要你们过得好,我无所谓。对我来说,儿子养大了,也就送给别人了,我早就想通了。你爸说的,归你爸的话。关键看你自己,你要是希望和她过下去,我没意见。”
“你这话就是意见,我能听出你不乐意。可我还是想要个孩子,要是没丽鹃,我就要不成这个孩子。这就算是我送给爸的最后礼物了。我其他什么也做不了,我真的很无能!”
“人的命,前生注定,生死也好,姻缘也好,都是上天安排过了的,这样想,就没什么想不开,也没什么不乐意了。”亚平妈说完,转身走出厨房,对跪在客厅地板上擦灰的冠华说:“你明天就回了?你自己的钱拿回去吧!你爸现在也不用瞧了。你凑个1万块不容易,家里还有孩子,不能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们老的,已经没用了,活着也是累赘,早死早安生。”
亚平和冠华相互对视,不知该怎么接下话。
亚平第二天提前下班,去接丽鹃。近一个月不见,两个人看着都很憔悴。“妈把房子卖了,爸也从医院出来了,不治了,妈让我还你这3万。”亚平把包装好的钞票递给丽鹃。
丽鹃把钱推回去说:“你借单位的钱还了吗?”
“没。不够。房子卖得急,只卖了5万多。”
“那你先把这钱还公司。”
“那剩下的不够还你了。”
“你妈这次住院的钱,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你从里面拿1万出来补这个洞吧!算我道歉。本来也因我而起。”
“鹃,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我气疯了。”亚平心疼地说,伸手想去摸丽鹃的脖子,被丽鹃用手轻轻拨开。
“大家都疯了,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人在高压之下,难免会失控,只需要一根导火索。”丽鹃并不看亚平,面色冷淡。
“鹃啊,我妈这两天还惦记着你呢!要不你跟我妈道个歉,比给她1万块强多了。还是一家人,过去的就过去了,不提了。”
“错,给你妈1万块,比口头跟她说抱歉强多了。”
“你干吗老这样看我妈?她是一辈子苦过来的,没享过什么福,你得多从她的角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