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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光响亮-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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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青松听我这么一说,便做出一副激动状,他说一定是他,他没有死。
  到达翠亨时是第二天下午,刘小奇带我走进中山宾馆,住进405号房间。他拉开窗帘,说当年我和牛青松就住在这里,也是这一间。你好好感受一下,设想你哥哥当时的情景。他从窗口走到我的床前,叫我斜躺在床上,然后把我的两只手拉到我的后脑勺。
  他说就这样,你不要动。当时,你哥哥就这么一副模样。半个小时以后,我们跟买古董的人接上了头。他们一共两个人,从门外走进来,就这么走进来,嘴里叼着香烟。刘小奇一边叙述着去年发生的故事,一边模仿着去年的动作,仿佛他就是那两个买古董的人。
  他们进来以后,分别看了我们的货,并跟我们谈价钱。事先我已叫牛青松不出声,所以他当时就只管斜躺着一言不发,目光冷淡事不关己。我说一个盆加一套壶要15万元,他们不同意,只给5万元。我跟他们磨了好久,我说我们也不容易,大老远地赶来,为买它们花去了8万,我们不可能做亏本生意。他们说最多给8万元。我说13万。他们说10万。
  如果10万元不卖,他们就走人。我说可以,但必须买两套。他们表示同意,说回珠海去跟老板要钱来取货。双方约定第二天下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们出去以后,你想一想你哥哥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应?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刘小奇说你哥哥当时眼球快要爆炸了,他问我刘小奇这是真的?我说是真的。他说我们明天下午,每人就会拥有10万元了?我说小意思的啦。他用手掐了掐他的脸皮,说我不是在做梦吧。大概是他自己把自己指痛了,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就这么跳起来,像小孩跳蹦床一样在席梦思上跳,在地毯上跳。跳过一阵,他问我你准备拿这10万元干些什么?我说再做生意的啦,10万变100万,100万变1000万的啦。他沉默一会儿,说我首先要给牛红梅买一套漂亮的裙子,然后再给牛翠柏买一套名牌西服,然后带他们去北京游长城。
  毛泽东曾经说过不到长城非好汉,我要做一个好汉的啦。那天下午,我们在每一句话的后面,都加上“的啦”,“的啦”使我们获得前所未有的快感。
  第二天下午,刘小奇带着我去逛中山故居、中山纪念馆。他说去年夏天,他也这么带着牛青松去逛这两个地方。
  我们行走在孙中山先生曾经行走的土地上,在他的故居旁吃喝拉撒。我问刘小奇,你和牛青松就在革命先行者的出生地坑蒙拐骗?刘小奇向我介绍说,为了抑制内心的极度的兴奋,当时我和牛青松详细地参观了中山纪念馆,我们像坐在历史课堂里的学生,差不多把孙中山先生的生平倒背如流。我们走出纪念馆时,才12点钟。时间尚早,我们沿着街道往中山宾馆走,牛青松向我提议每人买一个牛仔包,以便下午用来装钱。我们于是选购牛仔包,我们认真地检查牛仔包的拉链,跟货主侃价,以此消磨时光。当我们每人手里提着一个空牛仔包往宾馆走的时候,我们像提着10万元人民币一样兴奋。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事情有了一点变化。珠海方面来电,叫我们把货送到珠海,并承诺每一套古董多给一万元。这像一盆冷水当头泼向我们。我对他们的行为表示怀疑,并质问他们是不是在给我们设陷阱。他们在电话里信誓旦旦,指导我们打一辆“的”,并向我们保证不会有问题。成败在此一举,我和牛青松只能破釜沉舟了。我们把行李留在405号房间,每人只带上一只等待装钱的牛仔包。我们把货放到“的土”的后箱,朝着珠海挺进。
  在边检站,我们的“的士”被拦下来检查。你应该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和牛青松的全部梦想破灭了。什么铜盆呀什么九龙壶呀,通通地被没收了,我和牛青松听候发落。好在我们携带的是假古董,如果是真的,我们都得坐牢。那时我看见牛青松脸色惨白,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颤抖。他刚出少管所,他肯定不愿再进牢房。他的双眼茫然地望着我,尽管是望着我,但他的眼睛已不是眼睛,它只是两颗玻璃球,没有形成目光。他的目光已经像水一样散落在地上。
  我听到眶地一声,边检站的战士把我们的价值连城的铜盆和九龙壶丢在屋角,那里已经堆了一大堆类似的东西。他们说假的,你们走吧。我们又坐回到“的士”上,好像又回到了人间。司机把车调过头,我们缩回翠亨。坐在车上,牛青松始终一言不发,他像是被吓呆了。回到405号房间,牛青松一头扑到床上,失声痛哭,眼泪像泉水一样从枕巾的两端汩汩而出。我伸手拧住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哭?他不回答我,只是哭。服务员听到哭声,打开门跑进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我也不知道。服务员抬抬牛青松的肩膀,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牛青松摇头,仍然哭着。我说他失恋了,你不要去惹他。服务员提着一串密密麻麻的钥匙跑出去。
  我最听不得哭声,特别听不得大人的哭声,我一听到哭声我就想打人。我庄严地举起拳头,我说如果你再不停止这种声音,我就揍扁你。他用手抹一把眼泪,说10万元,10万啦。为什么别人那么容易发财?为什么10万元眼看就到手了还要飞掉?为什么别人可以享尽荣华富贵,我却险些坐大牢?为什么别人可以去美国,我连长城也去不了?我仅仅是想给牛红梅买一套裙子,给牛翠柏买一套西服,可是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牛青松不是在哭,他简直是在唱。他这么一唱,我的鼻子也有些微微发酸。我把牛仔包从窗口丢出去,他也把牛仔包从窗口丢出去。他说都怪你。我说怪我什么?我们不坐牢已经万幸了。他说我原本是来找我父亲的,可是你偏要我跟着你搞什么古董生意。你说我的父亲在翠亨,你告诉我他在哪里?翠柏,你知道我对你父亲在不在翠亨,没有一点把握。
  我只是为牛青松提供一个假情报,我的目的是想让他跟着我做成一桩生意,然后让他发财让他人模狗样地抖起来。但是我的好心被狗吃掉了,牛青松根本不能体会我的用心,他只是一个劲地质问我。
  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我们都不开灯。只有狮子和老虎的嚎叫,填满了黑暗的房间,我和他彻底地闹翻了。当一个人的好心被人误解时,那是多么令人伤心啊。我说你滚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刚这么一吼叫,我就立即后悔了。牛青松在我的吼声中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他走出去时的背影我至今仍记得,他关门时的愤怒声也不时地回到我的耳朵边。现在,我也仍在为我的那一句“滚吧”而后悔。牛青松就那样消失在翠亨茫茫的夜色中,也许说他消失在路灯的光芒中更为准确。我知道他身上已没有多少钱,我拉开门追上他,问他需不需要钱?现在要往什么地方去?他推开我,说别管我,我去找我的父亲。我很想跟他说你的父亲我压根儿没有见过,他已经死了。但是我想:让一个人拥有希望,总比让他没有希望好。就这样我和抱着希望的牛青松分手了,我看着他抱着希望的身影消失在翠亨隐约的路灯的余光中。
  第五章
  我跟随刘小奇在翠亨转了两天,没有牛青松的任何消息,我想我的翠亨之行该结束了。当我们收拾行李,准备离开405房时,刘小奇在翠亨结交的朋友姜八闯了进来。他告诉我们,牛青松曾有一段时间住在群乐旅店,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旅店。
  姜八带着我们转了几个小巷,我们看见一块破烂的招牌,上面竖写着群乐旅社四个大字。在招牌之下坐着一位肥胖的中年妇女,她正在一只大塑料盆里洗窗帘,她的周围全是污水和肥皂泡。她看见我们时,脸上的五官堆叠到了一起。她说住店啦?姜八说不住。她说不住店来这里干什么?姜八说找一个人。她说找什么人?刘小奇把我推到妇女的面前。说找这么样一个人。妇女的双眼定在我的脸上,她的眼睛愈睁愈大,我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她的目光。她的双手浮出水面,她不停地甩动双手,想把她手上的肥皂泡甩干净。但她还没有甩干净肥皂泡,便用她健康强壮的双手抓住我的右手臂,我感到她锋利的指甲已陷进我的肉里。她说你终于回来了。
  姜八问妇女发生了什么事?妇女说我在她的旅店住了差不多一半年时间,没有交一分钱住宿费便逃跑了。妇女说我是骗子,是流氓是阶级敌人,姜八说你有没有搞错?他是第一次来翠亨,你再好好看一看。妇女犹豫了一下,松开她的双手。姜八示意我们快跑。我和刘小奇像是被人拍打的苍蝇,撒腿便跑。我们的皮凉鞋从那些污水上跳跃而过,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被我们甩在身后,我们像超音速飞机一样跑回宾馆,每人跑掉了一只皮凉鞋。
  等了好久,姜八才回到我们的身边。他告诉我们牛青松曾在群乐旅店住了一半年时间,因为交不起住宿费,所以悄悄地溜走了。老板娘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刚才她还误把我当成了我的哥哥牛青松。我们把详细地址留给姜八,委托他打听牛青松的去向,只要一有牛青松的消息,就请他告诉我们。姜人拿着我们留给他的纸片,对着我们挥了挥手,我们便告别了翠亨。
  在我离开南宁去翠亨的第二天,姐姐牛红梅便收到了一封来自东兴的信,发信人牛青松。他在信上简单地汇报了他一年来的行踪。以及他去银行领走父亲留下的3000元钱的经过。其实在我和刘小奇苦苦寻找牛青松下落的时刻,牛青松已经狗急跳墙,向牛红梅揭开了谜底。
  牛红梅每天怀揣着那封信,期盼着我从翠亨归来。她站在阳台遥望长青巷口,企图从平凡的人群中,突然看见我卓绝的头发。但是她看也白看,她的颈脖拉长了,我还没有回来。于是她每天在阳台上垫一块砖头,她站得高看得远,目光越过楼群。我走进长青巷的那个上午,我看见她站在四块红色的砖头上,大声呼喊我的名字。她手里扬着几张信笺,想从阳台上跳下来。我推门而入,和她撞个正着。她的额头碰撞我的额头,我发觉她的骨头坚硬得可以,似乎是不把我的额头撞出一个疙瘩不罢休。
  不等我放下行李,牛红梅便把我推了出来。她先在我口袋里塞了200元钱,然后又塞给我一个塑料袋。她说没有时间了,你快点走吧。她推着我往车站走。在往车站的路上,她复述了一遍牛青松的来信的内容,然后指着信笺的最后一行让我看:8月26日下午6时,务必赶到东兴中越大桥桥头。
  8月26日,也就是今天,如果你还不回来,我就亲自跑一趟了,牛红梅说,边境证我已为你办好,塑料袋里是牛青松最爱吃的粽子,是我亲手包的,如果你见到他,你一定叫他回来。牛红梅不停地说着,双手推着我的后背和臀部,把我硬推上拥挤的发往东兴的客车。
  我是从客车的窗口上跳下来的。客车到达东兴时已是下午6时30分,离牛青松约定的时间已超过了半个小时。等我坐着三轮车赶到中越大桥桥头时,我没有看见牛青松的踪影。我提着塑料袋站在桥头等他,我相信他会到来。
  这时候我把目光投向那座在战争年代被炸断的桥,桥被拦腰炸断,两边的桥墩还保存着,许多钢筋裸露出来,像被炸断的血管。我的这种感觉在十年之后找到对应。十年之后我26岁,我认识一位钦州地区的诗人严之强,他在一首诗里写了这座中越大桥,他写那些裸露的钢筋是被炸断的血管。后来中越关系恢复正常,这座有名的大桥再度修复,严之强写道:修桥,就像是对接那些血管。但是十年前,我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桥墩旁,傻乎乎地等待牛青松。
  我想在我等待的过程中,应该有几丝夏天的风掠过发梢,桥下三四十米宽的河惊涛拍岸,对面是满目的小山堆,上面布满碉堡。我向路人打听这条河流的名字,他告诉我叫北仑河。我想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仍然没见牛青松。我想牛青松失约了。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具膨胀的尸体从北仑河上漂下来,一直漂到桥墩边。死者拖着长长的头发,像是一个女人,但我仔细地看了一下,死者嘴角和下巴挂着浓密的胡须,它绝对不是一个女人。尸体在桥墩边逆时针转了一圈,向着下游漂去,他的五官和下巴、胡须消失了,尸体更象尸体。我的脊背一凉,我的双脚已不听我的使唤。
  我对着漂出去十几米远的尸体叫了一声哥,尸体停了下来,并且慢慢地靠向河岸。
  我看见放大了的牛青松,他的身上布满伤疤。我说哥哥呀,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我一下子瘫坐在河边,对着哥哥的尸体痛哭。我尖锐的哭声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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