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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阳很欣慰:“好,好,不容易,不容易!”这才把话头一转,说起了“八一三”大火案,“永强,‘八一三’这把大火可是来势凶猛啊,有些情况我在电话里和你说过了,就不重复了。我现在有个不好的预感,搞不好这把火会把许多人都烧焦!”
林永强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和唐朝阳都在劫难逃:“唐书记,我这已有思想准备了!我是市长,日后让省委处分我吧!”想想又觉得委屈,禁不住发起了牢骚,“我们算是倒血霉了,你市委书记来了一年多,我这市长才当了五个月,头上的代字刚去掉,就碰上了这种塌天的大祸事,陈汉杰、王长恭他们倒一个个溜了!”
唐朝阳严肃地说:“不管五个月,还是一年多,我们总是来了嘛,来了就得承担责任!烧死了这么多人,别说给处分,就是撤了我们,我们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所以,你这个同志要注意了,态度一定要端正,要和我一样好好检讨,见了谁都检讨,把责任主动承担起来,不要往上届班子和任何一个领导同志头上推!工作还不能松劲,不能减轻力度,该怎么干怎么干,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经得起考验!”
林永强立马明白了:唐朝阳表面看来是在批评他,实则是在指点他。
果然,唐朝阳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我们多做检讨,主动承担责任,是我们这届班子应有的正确态度。可事实还是事实嘛,有些问题我们不说别人会说,他们自己也会说,想拦也拦不住,陈汉杰现在就在说嘛,盯着长恭同志不放嘛!”
有关情况林永强在国外就知道了,火灾发生后,他往国内打了不少电话。国内不少同志也打电话给他,谈情况,说动向,已多次提到了陈汉杰和王长恭各自不同的态度。因此,便问唐朝阳:“这么说,他们这对老搭档为这场火又干上了?”
唐朝阳点了点头:“陈汉杰抓住渎职问题不放,打了几个电话给我,昨天还跑到这里和我当面谈过一次,建议市委研究一下,把城管委主任周秀丽规起来。据我所知,陈汉杰也在向检察院施加压力,把匿名举报周秀丽的信转给了叶子菁。”
林永强提醒说:“据长山干部反映,叶子菁和陈汉杰的关系可是不一般啊!”
唐朝阳像似没听见林永强的提醒,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而长恭同志那边呢,却一再要我们保护干部,尽力维护长山市政治局面和干部队伍的稳定,和我说了不少和陈汉杰搭班子时闹出的不愉快,要我们保持清醒的头脑。长恭同志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是担心陈汉杰同志意气用事,在这种时候大打内战,最后搞得大家都不好收场!”略一停顿,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据长恭同志透露,顾全安定团结的大局,保持长山干部队伍的稳定,也是培钧同志和省委领导集体的意思。”
林永强笑了:“那就好办了,陈汉杰和王长恭两边开仗,咱们就地卧倒嘛!”
唐朝阳神情严肃,却又有点莫测高深,狠狠看了林永强一眼:“什么就地卧倒?贪生怕死啊?!我冷静地想了一下,陈汉杰追的不是没道理,这场大火暴露出来的渎职问题的确很严重,周秀丽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起码是领导责任嘛!”
林永强忙插上来:“哎,哎,唐书记,你可别犯糊涂!周秀丽是什么角色你不会不知道!她可是长山四大名旦里的头号花旦,是长恭同志面前的大红人!”
唐朝阳苦笑起来:“永强,这还用你提醒?我何尝不知道?所以才犯难嘛!”
倒也真是个难题,周秀丽身后站着王长恭,查周秀丽必然得罪王长恭,不查吧,陈汉杰这老同志不会答应。细想想,林永强也觉得挺有意思:陈汉杰做市委书记时真叫大度,除了在干部问题上把得紧点,啥都依着王长恭,以致造成了大权旁落的局面。现在,王长恭上去了,他老人家没戏了,就啥也不顾忌了。可他和唐朝阳却还得顾忌,这么闹下去,闹得狼烟四起,并不符合他们这届新班子的利益。
于是,片刻的沉默过后,林永强说:“唐书记,我认为长恭同志的思路是对的,要适应中国特有的国情政情嘛,这种事不论发生在哪里,主管领导都会保护干部的,不保护谁还敢替你卖命啊?当然,对陈汉杰也别硬顶,让他在那里嚷吧,我们不理睬就是了!可以告诉他:我们就得按长恭同志和省委指示精神办事,有不同意见请他去向省委直接反映,甚至可以去举报长恭同志嘛,这都是他的权力!”
唐朝阳未置可否:“那我们也得想想啊,是不是坚持原则了?这些干部是否值得保护?如果腐败掉了也硬保吗?陈汉杰敢于这么追,我估计不是意气用事,有可能真掌握了什么!再说,现在在第一线办案的又是叶子菁,事情可能不会以王长恭或者我们哪个人的意志为转移,长恭同志也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很担心啊!”
就说到这里,电话响了,是对过桌上的那部红色保密机。
唐朝阳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口气变了:“哦,哦,是长恭同志啊!”
林永强一听是王长恭,马上把耳朵竖了起来,努力捕捉来自省城的最新信息。
王长恭消息灵通,知道林永强回来了,开始没谈案子上的事,先询问这次在国外的招商引资情况,得知坑口电站的合资合同已经正式签了下来,折合十五亿人民币的美元年底就要到位,连声对唐朝阳赞扬说:“好啊,好啊,我们小林市长这次不虚此行嘛,到底把合同签下来了!这个项目最早还是我牵的头,老陈还有些异议呢,不相信会成功,看看,还是成功了嘛!朝阳同志,我还是过去那个观点,要开放搞活,长山是资源型重工业城市,招商引资的重点要摆在资源的开发利用上!”
唐朝阳应和着:“是的,是的,长恭同志,小林市长正在我这里谈情况呢,一再说您和老陈为长山市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我们是站在你们的肩头上起步的!”
王长恭说:“哦,小林市长也在啊?朝阳同志,你请他听电话!”
唐朝阳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永强一眼,把话筒递到了林永强手上。
林永强心里有数,接过话筒就大唱赞歌,口气还挺真诚:“王省长,我正说要向您汇报呢!这次在旧金山,许多长山籍侨胞还向我打听您的情况,都说这些年长山在您手上崛起了,一再要我向您致意问好哩!”
王长恭呵呵笑着:“也要一分为二,我老市长也给你留下了不少问题嘛!”
林永强忙道:“王省长,看您说的!哪个城市没点问题?发展中的问题嘛!”
王长恭却做起了自我批评:“有些问题并不是发展中的问题,‘八一三’这场大火一烧,在城市管理方面就暴露了不少问题,我这个前任市长是有责任的啊……”
林永强一副诚恳而惭愧的腔调:“王省长,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哪是您的责任?全是我的责任,现在长山的市长是我,我官僚主义,没把老百姓放在心上,我要向您,向省委、省政府做深刻检讨,而且随时准备接受处分,包括撤职!”
王长恭很满意:“好,好,小林市长,你有这个态度很好,不过,事情不会像你和朝阳同志想得那么严重,你们到长山的时间毕竟不长嘛,还在熟悉情况阶段,省委、省政府会实事求是的,到时候我也会说话的,你们一定要放下思想包袱!”
林永强的口气益发诚恳:“王省长,这请您和省委放心,刚才唐书记还在和我商量呢,哪怕明天被撤职,我们今天也得为党和人民站好最后一班岗……”
王长恭没容林永强再说下去:“好了,小林市长,你不要说了,能正确对待就行了,是我的责任我也不会推,请你把电话给朝阳同志吧,我还有些话要说!”
唐朝阳再次接过电话后,王长恭才说起了正题,口气很不高兴:“朝阳同志,怎么听说老陈越闹越凶了?盯上城管委主任周秀丽同志了?怎么个情况啊?”
唐朝阳轻描淡写说:“哦,王省长,是这么个情况:陈汉杰同志从人大那边转了几封有关周秀丽同志的匿名举报信过来,其中有一封和这场火灾好像有点关系,说周秀丽收了苏阿福四万块钱,我准备请小林市长和周秀丽谈谈,了解了解情况。陈汉杰同志建议市纪委出面谈,我想了想,没同意,主要考虑影响问题!”
王长恭赞同说:“很好,朝阳同志,这种敏感时期一定要注意影响!纪委出面还得了啊?不传得满城风雨了?可以向你透露一下:周秀丽同志不是我,而是老陈建议提起来的干部,当年市委常委会的讨论记录你可以找来看看。所以,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周秀丽成绩和贡献都很大,没有这位女同志,长山的市容市貌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长山也就不可能进入全国文明卫生城市的行列!这个女同志是不是有问题我不敢打保票,该怎么查你们怎么查,就是涉及到我王长恭,你们也不必客气!不过,朝阳同志,我也再重申一下,要保护干部!我对你和小林市长有个保护的问题,你们对下面的干部也有个保护的问题,现在是看人品人格的时候了!”
后面几句话,王长恭说得很有力,也很响亮,林永强在一旁听得很清楚。
唐朝阳连连表态说:“是的,是的,长恭同志,您提醒得对,很及时啊!这种时候我们一定要讲党性,讲人品人格,哪怕自己多承担些责任,也要保护干部!”
通话结束后,唐朝阳站在电话机旁,怔了片刻,缓缓放下了话筒。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永强才苦笑着说:“唐书记,你说你这是何苦来呢?啊?不就是几封匿名信吗?还谈什么谈?要谈你去谈吧,我不想和周秀丽谈!”
唐朝阳眉头紧皱,思索着:“永强啊,不谈又怎么办呢?陈汉杰盯着呢!”
林永强赌气道:“好,好,要我谈也行,我例行公事!不过,谈话的结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只怕陈汉杰同志还是要失望的!”
唐朝阳脸一沉:“永强,这叫什么话?你还没去谈怎么就知道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呢!”想了想,像是问林永强,又像是自问,“陈汉杰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周秀丽和长山干部队伍中当真存在严重问题,他这个前任市委书记能没有责任吗?”
林永强发泄说:“我看这位老同志是疯了,自己到站就不管别人死活了!”
床头电话响起时,周秀丽正无奈地忍受着丈夫每周一次的规律性蹂躏。
丈夫归律本名归富娃,上大学时改名归律。归律是学《统计学》的,毕业于长山大学,后来留校教起了《统计学》。从助教、讲师、副教授,一步一个台阶干到了教授,还带起了研究生。用归律教授经常向周秀丽炫耀的话说,他是遵循一个学者健康成长的客观规律一步步走到了成功的今天,如同类人猿进化为人一样自然。
周秀丽不以为然,对归律标榜的所谓成功嗤之以鼻,认定归律是得了病,“规律病”。归律的工作和生活实在是够规律的,一切全在事先的安排和计划之中。结婚前,周秀丽还以为这是一种美德,结婚后才知道,和这么一位规律病患者共同生活是个什么滋味!归律早上起床是准时的,不管春夏秋冬,永远是六点十分。晨练是准时的,不论下雨下雪,永远在校园操场小跑一小时。就连夫妻之间过性生活也是讲究计划和规律的:八年前刚结婚时一周两次,逢周三和周末各一次。近两年改了,改之前还慎重且民主地和周秀丽商量过,说是双方都人到中年了,岁数越来越大了,孩子也大了,要多注意身体,只能一周一次了。
这就定下了目前的做爱时间:每逢周五晚上九时到十时之间。不在这个计划的时间里,周秀丽就是心情很好,想轻松浪漫一下,归律也不干。而在这个计划时间里,不管周秀丽心里多烦,有多少公事私事要处理,不奉陪又不行。
王长恭来电话的那晚正逢周五,而且,正是在九时十时之间,周秀丽便在一个很有规律的特定时间段里,和王长恭通了一个很没有规律的电话。把话筒拿起时,归律刚开始忙活,周秀丽依在床上只“喂”了一声,就感到下身一阵不适。
王长恭在电话里开口就问:“小丽啊,现在说话方便吗?”
周秀丽瞅了瞅亢奋中的归律,迟疑了一下:“方便,王省长,您说吧!”
王长恭那边似乎明白了什么,称呼变了:“秀丽同志啊,你说的情况,我找朝阳同志了解了一下,是有那么回事!这个老陈还真找到朝阳同志那里去叫了!”
归律仍在那里动作着,尽管很小心,还是弄出了一些不雅的响声。
周秀丽拧了归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