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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悠脸色苍白、一手抚胸,强自压抑着透支真力引起的血气翻腾,沙哑着声音道:“他受伤了,快上!”
母于猛獠当先冲上,锤交右手,当头砸下。此时燕子服亦已赶至,长枪如蛟龙蹈海般刺向芙蓉剑王,枪尖迷离,莫知所的。芙蓉剑王感到后背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内息紊乱起来,不敢再作纠缠,脚下微一用力,便往官兵右翼飘去,抓住浑身浴血的呼延焘,大喝一声:“走!”说罢身形展动,速如电闪,朝孟常端突围的方向跑去。母于猛獠与燕子服双骑追击,却眼睁睁看着芙蓉剑王带着呼延焘,速度疾愈奔马,与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之外。
天香神姥闻得芙蓉剑王之言,亦不敢恋战,长啸一声,粉红色剑气骤然暴涨,化作一片迷朦飘逸的粉雾,袭向吴泰。吴泰双手持弓,手腕翻转,在胸前舞出一轮金光,将眼前剑气荡开,不过刹那工夫,早已经失去了天香神姥的踪迹,气得他怒目圆睁、几欲喷火,纵马来到常悠面前:“妈的,我们追!”
常悠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星眸如电,投向北方:“放心,他们跑不了。你带着剩下的兵马跟着来,我先去了。”说着低喝一声,墨云四蹄扬动,黑影一闪,便消失了踪影,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缕残痕。
吴泰自知跟不上墨云的神速,只得招呼兵马,尾随而去。忽然一个总兵出现在他面前:“柱国!”
吴泰见来者是自己的心腹爱将、西郡碣石关总兵许威,心知有异,连忙道:“什么事?”
许威拱手道:“胡麓胸腹已被芙蓉剑王剖开,伤势很重,不过并未伤及内脏,现在抢救还可保留他一条性命。”
吴泰略一思索,立即叫人救治胡麓,接着问许威:“此次擒杀了多少逆贼?”
许威愧然道:“除了在天马关擒获的犬娑隆,其他逆贼均已突围,向北逃逸;只有易天行没有朝北走,反而掉头往南逃窜。”
吴泰皱了皱眉头:“前朝余孽都突围了?”
许威躬身道:“是。”
吴泰双目寒光大盛:“此次我们三郡调动兵马甚众,况且以暗击明,居然连一个人都留不下?梅安追击最早,常悠有座驾神行,他们很有可能追上逆党,如果我们不想个办法,擒杀几个逆党,回郡之后怎么向皇上交代?!”
许威道:“柱国不要着急,梅柱国虽然追得早,但是他把得力的帮手全部留下来对付易天行这小子,势单力薄,恐怕占不到便宜。常柱国心高气傲,喜欢独自挑战高手,一定会穷追武功最高的芙蓉剑王,嘿嘿,说句不好听的话,常柱国的武功似乎不及芙蓉剑王,适才不过仗着九曜枪之力才得以将其击伤,要取芙蓉剑王的首级,不太可能。反观我们,虽然落在后面,但是逆贼亦有掉队之人,功劳未必少得了我们的。”
吴泰露出微笑:“你已经找好目标了?”
许威道:“殷填海受伤颇重,若非天香神姥走的时候帮他开路,现在定已伏诛。不过就算如此,我们要追上他们也并不难。”
吴泰大笑道:“好!就拿殷填海这蠢牛开刀,留几个人照顾胡麓,其他人跟我走,追击前朝余孽!”
许威急声道:“柱国不分兵追赶易天行?!”
吴泰冷哼道:“易天行虽然是朝廷钦犯,只不过适逢其会,一个少年,无足轻重;前朝余孽不除,才是皇上心头之患。而且素闻易天行甚是奸猾,捉他不易,我不想为他分散兵力,误了大事。”
许威目吐金光,沉声道:“柱国,属下请命,独力追击易天行!”
吴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你为何对易天行这么感兴趣?”
许威如蚊鸣般轻声说道:“柱国为什么要救胡麓,属下便为什么要击杀易天行。”
吴泰一愣,随即释然,一扬手:“去吧!”
许威得令,对着吴泰微一拱手,便立即快马加鞭,向南奔驰而去。
夜色深沉,重州尚义镇外十余里处的山丘上,易锋寒与古梦崖满面风尘的出现在山丘顶上。
古梦崖望着山下闪烁如星的灯火,喜道:“这里就是尚义镇了,终于快到了。”
易锋寒点头道:“不错,照朗老丈介绍,此镇乃是墨、儒二城交界之处,从这里再往西北走上个五十来里,便是墨城,我们的目的地。我们先进镇歇息一宿,养好精神。明日动身入墨,把老师的遗愿了结了。”
古梦崖望着易锋寒,叹气道:“不知不觉,跟老大分开有半年了,想不到我们兄弟两个仍然不免分离。”
易锋寒悠然道:“人生本就聚散无常,没有离别的惆怅,哪里有重逢的欣喜?凡事想开点,自然就会少很多烦恼。哈,你不想想老大被皇族施恩后的嘴脸,一定可以笑死人,呵呵!”
古梦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是否就叫天意弄人?有人终日想见一见皇族中人而不可得;老大最讨厌皇族中人,偏偏避也避不开。”
易锋寒捧着肚子道:“更惨的是碰上个施恩望报的落难太子,好处没有,麻烦倒不少,呵呵!”
古梦崖面容忽然一肃:“今天老大没有跟我们联系,不知道会否出事?他这人,该激动的时候比谁都冷静;该冷静的时候却常常忘乎所以,我真怕他跟芙蓉王朝的人起冲突。”
易锋寒摇头道:“这我倒不担心,怎么说人家救过他的命,他再不喜欢,起码得礼貌还是会保持的。至于没有联系我们,嘿,他最近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功力如何如何的突飞猛进,别是闭关了吧。”
古梦崖眉头一皱:“功力进境太快也非好事,他又不是不知道……”
易锋寒打断道:“好了,你用三才传讯牌直接给老大说!现在就别唠叨了,赶了一整天的路,你不累吗?”说罢健步如飞,向镇子走去。古梦崖低声骂了一句,快步跟上。
易、古二人来到尚义镇外里许远近,便闻得镇内人声鼎沸。古梦崖不禁笑道:“想不到这么个小镇,居然如此繁华。夜半三更,还能热闹如斯。”
易锋寒沉声道:“不对劲,神州向来反对夜市,除了各大节日,朝廷允许百姓彻夜狂欢外,大部分城镇都颁布有平日宵禁的命令。虽然也有少数地方例外,但是不可能是尚义镇。”
古梦崖也即反应过来:“不错,儒讲寡欲修身,墨论节用少欲,无论如何,地处双圣故乡的尚义镇也不会有此习俗。现在这种情况,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走,进去看看!”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如流星般飞掠而出,冲进尚义镇内。
易锋寒本想先探听一下虚实,再作打算,见状只得苦笑一声,一展身形,跟了上去。
易、古二人甫一进镇,便闻得一声大喝:“什么人?站住!”
古梦崖望着出现在眼前的黑脸青年,肃容道:“这就是圣人故里的待客之道?”
易锋寒却仔细端详着来人,其时虽已暮春,夏季尚未到来,兼且重州气候偏寒,夜风尤劲,拂面生寒,来人却一身短衣,衣衫无袖,裤仅及膝,质料均极粗糙单薄,显得甚是寒酸,不过斯人身材魁梧强壮,双目精光内敛,显然内外功底子都很了得。易锋寒一见于此,心中已有计较,抱拳道:“蜀州墨坚不肖学生易锋寒、古梦崖见过师兄。”
那人闻言一愕,对着易、古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淡然道:“是么?”
易锋寒从怀中拿出一个形作九芒的铁片,望那青年眼前一晃。
那青年见状立时改容,神情肃穆地道:“神州墨门邓陵非命,见过师弟,请!”说着手艺摆,做出邀请的姿势。
易锋寒颔首道:“蜀州墨门出了变故,我们奉墨老师遗命,特来拜见贵门掌门,有事禀告。”
邓陵非命目光中哀伤的神情一闪而逝,道:“墨坚师叔的事,我们亦有所闻。明天一早,我便带你们去见掌门师伯。”忽然话题一转:“你们既然是墨坚师叔的弟子,说话怎么如此见外?什么贵门?我们墨门九脉,除了唐、雷、公输、赵四门背义叛徒,其余五门名虽不同,道却为一,理应不分彼此。”
古梦崖拱手道:“我们虽然曾经聆听过墨坚老师的教诲,却不是蜀州墨门的弟子。”
邓陵非命闻言一愣:“是吗?墨坚师叔没有其他门人了吗?怎么叫记名弟子来传达如此重要的消息?”
古梦崖面色一沉,深吸了口气,徐徐道:“我们是墨老师在琅环仙府任教时的学生,不算记名弟子。至于蜀州墨门的门人,人数本就不多,本领也很平常,凡是不归顺元成邑的,恐怕都已经被他派人铲除了。”
邓陵非命道:“讲学亦是传道之法门,墨坚师叔既然授业,自然应该收你们为徒。想不到蜀州墨门居然式微至此,唉,义之不存久矣!”
古梦崖双眉一耸:“师兄之言,在下不甚苟同。讲学乃是广而告之之举,将自己的主张放诸天下,乃宣扬义理的最佳途径;昔日墨圣立学讲道,亦是不择贤愚亲疏。师兄拘泥于一家一派、门户之见,恐怕有违先圣之道。”
邓陵非命顿时为之语塞,不知道如何辩驳。不知不觉之间,一行三人已经来到镇中心,只见镇中心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一大堆人围成个圈子,领头的几人披麻戴孝,仿佛亲人刚刚过世,身后有几个壮汉抬着一口装饰华丽的棺材,个个面含激愤,在那里指指点点;中间坐着四、五个打扮与邓陵非命相同的汉子和一个袖只及肘、裙只及膝的女子,衣着质地与邓陵非命一般无二,他们身后停放着一口桐木棺材,漆色尤新,刷得甚薄,木质尚可分辨。这些人老幼男女虽然不同,可是俱都一脸精悍之色,神气内敛,对四周人群视若无睹,任凭周围的人叱骂。
易锋寒见到眼前的情况,大笑道:“在干什么呢?下葬也要抢道?”
人群立时一阵骚动,一个身着孝衣的青年排众而出,来到易锋寒面前,怒道:“这位公子看来也是读书之人,怎么如此无礼?”
易锋寒哦了一声:“无礼在哪里?”
戴孝青年瞪着眼睛道:“公子不明内情,便妄议死者,难道不是无礼?”
易锋寒冷冷地道:“我明明在议论活人,怎么你们都死绝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弄得死者不能安息?吃饱了没事干,就各自把逝世的亲人安葬了,绕着镇子跑五十圈!”
古梦崖笑嘻嘻地插嘴道:“精力特别旺盛的就再跑五十圈。”
一个白须儒者走了过来,将手中拐杖一顿,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三更半夜进镇?说!”
易锋寒淡然道:“我们要去墨城,路经此地,见天色已晚,特来投宿。”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那个戴孝青年首先发难:“又是墨家那些禽兽!”
古梦崖闻言冷哼一声,提起一腿,当胸踹去,眼见要踢中那青年,邓陵非命伸手一托,击在古梦崖腿弯之处。
古梦崖腿一酸,即便颓然落地,不禁怒目望向邓陵非命,正欲发作,易锋寒已然反手摸着刀柄,寒声道:“你干什么?”
邓陵非命道:“尚义镇地处墨儒二城交界,墨儒二学在此混杂多年,各有支持者。如果我们墨者击伤了儒家的人,恐怕会给镇上带来不必要的冲突,而且事态恶化,引起儒城介入就更不好了。”
那戴孝青年得意地道:“你们也知道得罪不起儒城,哈哈!”
白须儒者呵斥道:“相里天御,不得妄言!君子以德服人,我等正气可感天地,别人自然敬服,岂有对罪不起之说?难道圣人之学需要倚仗权势吗?”
相里天御脸一红,连声道谨遵教诲,退了下去。易锋寒冷冷地道:“可惜我们不是墨者,不怕惹麻烦,更不敬服什么正气。”
白须儒者也不生气,抚须道:“客自远方来,我们岂可不尽地主之谊?老三,带客人去我们家歇息。”
一个红脸汉子应声而出,便去邀请易锋寒和古梦崖。古梦崖摆手回绝,指着两口棺材道:“慢着,我们如果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睡不着的,你们谁解释一下?”
邓陵非命立即道:“很简单,相里天志、相里天意两兄弟的父亲相里孤去世了,他们想按例安葬,他们的叔父相里护却无礼阻挠……”
邓陵非命话音未落,一个孝服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戟指道:“放……”话音一顿,跺脚道:“他们身为人子,不尽孝道,我这作叔父的看不过去!父死无哀容,葬亲无良材,岂是为人子者?他们买不起好棺木,我尚薄有资财,不会委屈了大哥!”
古梦崖与易锋寒相视而笑,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古梦崖首先受不了,嗤道:“就这点小事,你们闹成这样?”
相里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古梦崖道:“什么小事?百行以孝为先……”
相里护话音未落,便被易锋寒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