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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心累”,唐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在金州的时候亲眼看着一条路从无到有的在自己手里修起来,想着无数的车马商队会沿着这条路源源不断的前来金州,想着金州就此一天天走向繁华。再想想那些个金州百姓们出行时再不用翻山越岭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那条路。有了那条我亲手修起来的路才带来如此多地变化,明之,换了你干这些事情的时候还会觉得累?就是累也高兴!”。
“哪像现在。自打到了长安就算掉到一个烂泥坑里了,掉吧一时也掉不下去,但想爬又爬不起来,身子外面紧紧裹着一层烂泥,整个人在泥坑里糊着,浆着。拖着扯着,拽着缠着。永远也别想痛痛快快的做事。就这么撕来扯去闹腾地精疲力竭之后,再回过脸儿来一想。不过就是窝里斗的穷掐罢了,累个臭死。一个不好还得把命搭上的结果却是于家于国无益,天天过这样的日子还能不累?早知道这样我他娘还不如呆在山南跟于大人一起修路。每天就算累好歹也还知道自己受累的结果是什么”,唐成的声音由越来越快到渐次又归于平静,无奈地一笑后,唐成最终吐出了心中的那股子憋气,“明之,俟这件事情一了,我拔脚就走,这长安城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自打认识以来,张亮所见地唐成虽然年纪轻,但不管什么时候做什么戍地时候都是一副成竹在胸沉凝自信模样,看着让人很放心也很安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接触的时间长了之后张亮浑然忘记了唐成地年龄,虽然年龄大了十几岁,张亮一直是与唐成平辈论交,且心里也没觉着这样有任何不对。然而就在此刻,张亮终于深切的感受到了唐成地另一面。
原来他也有不耐烦的时候,也有情绪肆意奔涌不加节制地时候,原来他最喜欢的还是实实在在的做事,同时也要实实在在的能看到自己做事后改变的结果。
“累呀,谁不累,你累,我也累,家兄及三殿下也累。现如今的皇城及宫城就是个大闷酒坛子,但凡谁跟它沾上点边儿就得被闷进去,谁想过这样的日子?不是没办法嘛!要想透气总得把那闷坛子摔破了才行,你我现在干的不就是这戍?”,张亮放慢了脚步,靠近唐成身边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我都是读书人出身,幼受孔子遗教,治国平天霞不知跟着夫子念过多少遍,而今还能眼看着后宫乱政,乾纲易主不去尽一份心力?往大了说这是我辈读书人的责任,往小里说这也是成就个人功业最好机会,自古以来有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着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无缺,适逢斯世,你我生当其时,生当其所,正该一展胸中抱负才是,就是累些也得咬牙忍了,归根结底还是夫子那句老话任重而道远,士不可不弘毅”。
张亮这一番温言相劝让唐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是一个时代地人。有很多事情尤其是这种关乎于人生价值和理想追求地东西注定了没办法在一起讨论。想到这里。发泄过后地他也再没了就此话题深说地兴趣。
唐成无言。见他这闷闷不语地样子。张亮以为他还没从消沉地情绪里走出来。于是呵呵一笑道:“无缺。三殿下跟我说过几次你居功甚大。待此次事成必当厚厚地酬功。介时你必是要被重用地。想走怎么行?”。
不走?难不成儿还在这儿跳进一个更大地泥塘跟太平公主死磕?干翻韦后李隆基身份变化之后就有实力了。能抽身出来要是再不知道走地话。那简直就是傻逼了。靠。孙子才不走!唐成在心里跟自己发狠地同时。也认可了张亮刚才地一句话。现如今凡是跟皇城宫城沾上边儿地都得被卷进去。想走也走不了。
既然走不了那就得继续闷着。要想早点畅畅快快地从这泥塘子里脱身。就只能想办法早点把这闷酒坛子给砸破了。
干。既然没别地路走了。那就狠命拼他娘地!
张亮感受到唐成地情绪变化后。想着是自己地那番劝诫起了作用。哈哈一笑地重重拍了拍唐成地肩膀给他鼓劲儿。
张亮用自己的马车将唐成送回了住处,到地方了之后唐成正要下车时却又转身过来,“明之,我倒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了”。
“你我之间何需一个请字。但说就是”。
“初六雅正园开业之后七织还要回园子,无论如何你得帮我把她护持住了才行”。
见唐成郑而重之说出地竟是这事。张亮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是暧昧,人不风流枉少年,更何况对方还是七织那样地极品。看来三殿下没说错,唐成不是不风流,只是眼光太高罢了。
“你现在不用下车了”,张亮嘴里说着,手上顺势就将唐成又按回了车中的坐榻上,“我正好要去园子。你顺路跟着去把七织的身契拿上,赶人日节后到万年县衙给她办个放良文书。再由户曹将她地身籍直接挂在你的过所上就成了。她成了你的人后还要我护持什么?至于初六回雅正园,无缺。你妥妥的放心,园子里已经找到新人了。让她安心服侍你就是”。
“行,我就跟你跑一趟。身契我要了,不过初六她还是得回园子,歌诗演舞什么的跟以前一样,不过还就是刚才那句话,明之,那是你的地头儿,你一定得把她护持好了”。
“这……无缺,你到底啥意思?”。
“园子毕竟是刚开业不久,七织又是正火地时候,现在走了也不合适,明之你大方,我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吧”,七织那些“离经叛道”的话自然不能对张亮直说,唐成也就打了个花呼哨儿,“白给你留一个台柱子撑场面还不高兴?走吧”。
辚辚声中,张亮地马车在唐成住处门口停了一会儿后就又折往了雅正园,倒让那一心盼着有客来访后能混几个赏钱地门子失望不已。
当唐成从雅正园里回来时,刚进二进院子门,正房里的七织已迎了出来,“滑头,你还知道回来!”。
“昨晚上还是呆瓜,今天就成滑头了?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因是身契拿地利索,唐成心情好了不少,说笑着在屋里的胡凳上坐下后,反腕之间就将两张厚厚地发黄桑皮纸推到了七织面前。
“不是滑头你走那么早,让他们……”,一脸笑吟吟的七织话说到这里猛地断了,人也蓦地从胡登上站了起来,“身契?”。
“你不都拿到手上了,还问我?”,唐成哈哈一笑,“从今天开始,你和小青就是自由身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好彩头吧!”。
对于一个烟花出身地女子来说,身契到底有多重要根本不用多说,尤其是像七织这样正当红能挣大钱的要想拿回自己的身契就更难,你就是再有钱想买,那也得老板愿意卖摇钱树才行,由是,七织此刻心情的复杂与激荡也就可想而知了,手里拿着那一纸跟命一样贵重的的身契,脸上风云变幻的七织憋了好长时间后才能正常说话,“谁让你赎我的?昨个儿我都说过还要回……”。
“初六雅正园开业之后你想回去就还回去,我不拘你”,唐成理解七织心里的感受,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接过身契仔细叠好后放进了七织手中,正色和声道:“你想唱就唱,想跳就跳,我已经跟明之说过请她好生护持你,雅正园有相王府在后面撑着,敢来闹事的不多,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嗯”,此时,七织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紧紧攥着身契一头扎进了唐成怀里,许久许久之后才突然冒出来一句,“给我赎身花了多少钱?我用私房还你”。
“那我是不是也要把你这些日子贴出的私房也算算”,唐成搂着七织的手顺着腰肢滑下去后原就是在轻轻的抚摸,此时却重重的捏了一下,“小心眼儿”。
此后几天,这院子里的笑声益发的多了,七织进出之间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而她对唐成的照顾也实在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灶头杜婆子哪一点儿在家伺候男人的功夫早被七织挖了个底儿掉。至于晚上的闺房香艳旖旎更不必提。
要说实在有点美中不足的话,就是算安全期及尽量避免让七织怀孕的手段运用上比较麻烦,好在唐成在后世里也算积累下了不少相关经验。不至于出什么漏子。
笑是能传染地,跟一个天天笑容不断的人在一起心情总会好很多。而和谐地私房生活也有益于调节身心,总而言之,从除夕夜到初六这几天的悠闲生活很好的调整了唐成对现状不满引起地心闷气躁。当初六早上送走一脸不舍却又隐隐期待的七织后,唐成展展胸,扩扩臂就觉得全身松爽,精力充沛。
“老周,若是有人来访就说我拜客去了”,唐成向门子交代了一句后。转身大步回了后院儿的书房。
打开书案上锁着的木匣子,里面是一叠纸。这些就是庄子里那些人整个年节间的劳动成果。二十三个人除了留守人员之外,其他人正好被分成十组。而他们的监控对象正是韦播手下羽林左卫万骑军中地十个统兵郎将。
十个郎将每人近十天的记录,总起来这叠纸张就达百余张之多。唐成将他们细细地理清楚之后便伏案埋头细看起来。
他最先看地就是葛福顺及陈玄礼两人的记录,这两个可是李隆基在羽林军中地基石力量。由不得唐成不关心。
仔细的翻看着两人地记录,唐成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随着这记录翻看的越多,他心中的怒气也就积累的越多,而这怒气还有不少是冲着李隆基去的。
最终将两人的记录全部看完之后,唐成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扯蛋,太他妈扯蛋了,此前与李隆基见面时苦口婆心一再提醒的话竟然半点效果都没有,看看葛福顺与陈玄礼这两个蠢货都干了什么!
短短的十天里,他们居然就到刘幽求住处去了三次,另有两次是三人一起在万源楼饮宴,除此之外,这两人好死不死的竟然还往相王府跑了两回,以上这些记录再加上初三初四初五三天的马赛,这十天里葛、陈两人几乎就跟相王府长在了一起。
就是个傻子看到他们这样的举动也该知道两人与相王府的联系该是多么紧密。而再进一步借由刘幽求这条线索,原本隐没在相王及李成器身后的李隆基就出形迹了。
制举出身的刘幽求不甘于做一个县尉的小官投靠到李隆基身边,这是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事情,能瞒得了谁?
跟羽林军中将领有来往交情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来往的如此密切,又是在当前如此敏感的时刻,任谁见着这样的记录能不起疑?
靠,大家要干的可是提着脑袋的宫变,这两个脑袋被肌肉塞满的蠢货难道连一点警醒的意识都没有?自己一再嘱咐李隆基的事情他竟然就不知道转告两人一声?这一刻,唐成的心里真是充满了愤怒,愤怒于葛、陈的不知收敛,愤怒于李隆基与刘幽求竟然也想不到这一点,更愤怒于自己竟然要跟这些人一起干一件稍有差池就会尸骨无存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太大意,还是这年头政治斗争中监听监察手段的运用太少太粗疏,以至于他们根本就不具备谨细的保密意识?
负手在书房里连转了四五圈儿之后,唐成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开始想着两个至关重要的事情。葛、陈两人这十天的反常举动有没有别人——尤其是韦党人注意到?关于他两人的这个反常记录要不要报予韦播知道,若是不报,负责监控他们的那四个人怎么处理,他们可是韦播亲手挑选出的亲信。
尤其是想到后一点时,唐成就觉得心里直窝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到他亲自交办的第一个任务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端起案几上已经凉下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后,深呼吸一口气的唐成在书案前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双成,添茶”,每当唐成在书房时里边就不留一个下人,这是他年前定下的规矩,连来福也不例外,等捧着茶瓯进来的双成添完茶水转身要出去时,脸上毫无半点异色的唐成随口说了一句,“把来福叫进来”。
两柱香功夫后来福出书房走了,唐成则将葛、陈两人的记录放置一边继续翻看起其它的记录来。
随后引起他注意的则是另外三个人的记录,这三个人在韦播给他的名录中都被标注为可绝对信任的,但是这三人中的两人在过去的十天里都曾到过韦睿府,至于另一个郎将王标就更诡异了,他竟然分别在年前的腊轧十八和初三两次前往过宗西平家,而且这两次去的时间都是晚上,还都是穿着便服并用风氅裹住了头。这两个细节被七号及九号在记录中特别加以标明。
起身找出韦播手书的那份名录再次对照了一次名字后,唐成将这三人的记录再次仔细的看了一遍,连一个字都没放过。
看完后,唐成放下手中的羊毫细笔,捧起已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