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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道路两旁已经覆起了厚厚的一层。
风雪袭人,马车难行。
待到宋之徽的马车,慢吞吞地走了过半的路程,才在半途中的车道旁,看见顾妩的马车停在那里。
此时,原野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马车的车顶和车前,俱是落满了雪。
一路上雪下得大,马车走得极其慢,宋之徽心里又想着顾妩,每时每刻,无不担惊受怕。
宋之徽看着从马车内探出半个头的顾妩,气得脸色发白,伸手就把她推回马车车厢内:“天气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一脸阴森,气势汹汹地冲着侍卫骂,“都是废物,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了,明知道天气不好,就不知道早点驾着马车回府!”
顾妩看着被宋之徽骂得垂头丧气的两名侍卫,怯怯地露出半边脸:“不怨他们,我们早早地出了离开了小宝家,谁知才走了这么几步,马车就坏了,因此,就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她瞄了瞄四周,原野之上的车道,已经俱是被大雪覆盖,冰天雪地的,看不分明,心中担忧:“宋之徽,宋之徽,我们怎么回府呀?”
宋之徽没有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又下得大,赶紧扔了马车走人,省得冻死你这个闯祸精!这里离着咱们家又太远,还是去那个小孩家里,凑合着过一晚,说起来都怨那个死小孩怂恿你!”伸手束了束顾妩身上的正红色羽纱风兜,替她拢紧衣领和袖口,摸摸她的脸问她,“风兜都有点湿了,你冷不冷?”
两主三仆,却是退回到谭家小院,直把谭家的小院,挤得满满当当的。
不须提谭木头夫妇如何惶惶恐恐,战战兢兢殷勤招待,把三名侍卫安置在厢房,又空出正房给顾妩和宋之徽两人,又曲意把整个房间,反反复复擦拭着整理了一番,换上崭新的被褥。
卧房里的炭炉,烧得旺旺的,火苗窜动着,把顾妩的脸映得通红,宋之徽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捡起一件厚厚的布面棉袄,放在火炉上烘:“等着袄子暖和了,再上身,省得一会儿冻得肚子痛!”
她的正红色羽纱风兜,早已经被雪水沾湿,此时换了乡下妇人的家常棉袄,袄面是棉布,翠绿翠绿的布面上,绣着红艳艳的几枝梅花,又有两只喜鹊停在枝头,却是乡野妇人惯常的修饰。
她从来是习惯了纤巧秀丽的衣饰,此时自觉分外滑稽,羞答答地躲在墙角不出来,叠声求着宋之徽不许嘲笑。
只是宋之徽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妩就着昏黄的灯光,只见宋之徽换了谭大叔的薄棉袄,他长得高,越发衬得棉袄短,露出好大一截胳膊。
顾妩与宋之徽两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着互相嘲弄。
屋内虽然只放了几架陈旧的家具,虽然是整洁到不染尘埃,却与宋府富丽堂皇的古朴,大相径庭,外边落雪窸窸窣窣,梅树稀稀疏疏绕篱竹,是与高门大第、美婢如云,截然不同的乡居乐趣。
乡间的小院万籁俱寂,宋之徽牵着顾妩的手,站在屋檐底下看雪,雪光辉映得屋前屋后一片亮堂,清晰可见外面的雪片,如棉絮一样翻滚而下,一层一层地覆盖在井盖上,梅花树下……屋檐院角,俱是堆积了厚厚的雪。
宋之徽嗅着梅香涌动,笑问顾妩:“下午看到绿萼梅了,什么东西,稀罕成这样?”
他们两人正站在近着厢房的长廊尽头,突然听见一个男子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
顾妩瞄了一眼警觉的宋之徽,扯扯他的衣角:“下午都听小宝说了,那是他的老师,租住了谭家的一个厢房,设了馆,收了这周围三五个学生教着,闲时代人写写书信和春联!听说这几天天气冷,才得了寒症,如今都在咳嗽!”
宋之徽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到是成了个包打听,什么事情都知道!”
顾妩稍稍有点扭捏:“你是不知道小宝絮絮叨叨的,话比宋一还要多,我就是不想知道也难?”
宋之徽的管家宋一,是最会唠叨顾妩的,多半却是职责使然,而她又极其反抗不听话。
宋之徽伸手,替她拢紧衣领,眼神柔和:“难得,你倒是不讨厌这孩子!”
其实她是极其喜欢孩子的,不仅是多嘴多舌的谭小宝,还是一团稚气的小陛下。
两人并排相拥看雪,碎碎低语着回房,除了窸窸窣窣的落雪声,只听着厢房内的咳嗽声越发厉害起来。
万籁俱寂,万籁夜;万籁相思,又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的工作。
^_^不许霸王!
^_^今天还有一更!
踏雪寻梅寻着谁
三十五章——踏雪寻梅寻着谁——只因,你已经是我最美的风景!
乡间的雪夜静得很,除了风声,除了雪声,再无其他……
这一天,宋之徽实在忙碌,费了半天的神,累得够呛,又为着顾妩忧心忡忡,来回奔波,此时屋内温暖如春,他被暖风一熏,不由地放松下来,伸手揉了揉顾妩的脑袋,把她的发,都揉得乱糟糟的:“睡吧……”又在她的耳畔,无甚大事,也在她的耳畔碎语了小半宿,方才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顾妩有点认床,这一年来她越发地被娇生惯养坏了,不比宋之徽虽是挑剔,却也能随遇而安。
她一时离了自己熟悉惯用缎被丝枕,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被这雪夜的冷清生出无趣和空虚,宋之徽连在睡梦里都不动声色,呼吸声淡淡的从容。
顾妩伸出指尖在宋之徽的胸膛,点来点去,拈着宋之徽的一缕发,在他的脖颈处绕来绕去,百般无赖地聊以打发时光。
万籁俱寂的雪夜,外边虽是寒彻入骨,雪雾湿重,房间里满满都是暖意,被褥似被熏过,残留一点甜丝丝的暗香。
顾妩睁着眼睛,仰着脸,就着炉火的微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床顶的帐子上挂着一对璎珞,飘来荡去。
她醒着久了,落雪声声入耳,越发难以入眠,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可以听见夜半哪一个寺院传来的钟声。
顾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满心的惆怅,从何而来。
她静静地挣脱了宋之徽的怀抱,揭起一只被角,翻身起床,披上在炉火上烘得发烫的厚重布棉袄,趿着鞋履,颠颠撞撞地走到窗户边。
谭家的木窗有点旧了,触手就是斑斑驳驳的痕迹,顾妩半推开窗户,趴在窗棂间,感觉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不禁抖索了一下。
天寒地冻的,辉映的雪光那么美丽,泛着银色的光晕,屋檐上,矮墙上,都是未融的冰凌,风里梅花沉郁洁净的香气,却慢慢凝重起来,一缕一缕地浸润进顾妩的鼻间。
顾妩用目光慢慢地巡逻而过,隐约瞥见谭家简陋的庭院一隅——厢房长廊的尽头,似有人影一动,她以为是幻觉,本就被这雪光激得看不分明,不停地揉动着眼睛,只怕是枯萎的芭蕉叶迎风而动。
顾妩关上窗棂,发出“嘎吱”地一声响动。
她没有看见庭院一角,长廊尽头的芭蕉树旁,站着一个男子,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朴素青衣棉袍,垂手而立,在这雪夜里,看不清青衣的颜色,他的站立之处,雪积得深,几乎要没住他的膝盖,伸出手覆住脸,连咳嗽都不敢出声。
顾妩蹑手蹑脚地到了床边,手脚俱用地爬进被窝,就投进宋之徽温暖的怀中。
她实在被冻得浑身冰凉,宋之徽被这冷意一激,激灵灵地颤动了一下,只知道抓着她环住,紧紧地把她拥进自己的怀抱中,迷迷糊糊地叮嘱了一句:“妩妩,你别淘气,外边冷,仔细冻到!”
天色慢慢的明亮起来,待到清晨的时候,已经雪止,宋之徽醒得早,顾妩还在酣睡中,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替她拢紧被窝,省得她着凉。
他站在木质长廊上,优哉悠哉地看着远山,崇山峻岭,俱是笼罩在茫茫的白雪之中,庭院一角有两棵芭蕉树,落雪把残落的芭蕉枯叶,压得就要折断。
屋前有几支红梅,被这突然而来的第一场冬雪,催得一夜之间怒放。
宋之徽出生就是贵胄子弟,并没有机会接触这民间朴素而家常的生活,只是看着谭家院落屋内外陈设,虽然朴素家常,却落落大方,显见谭家的家境,算得上殷实富庶。
宋之徽顺着正房门外的长廊,慢悠悠从容地走,觉得白日里见到,又与夜间的景象不同,一间厢房却是半开。
宋之徽虚虚一扫,可以看见房内,放着两张八仙大桌,散落着几张旧木椅,桌上堆垒着两叠书,放些算盘、纸笔砚台之物,只怕是顾妩口中,谭小宝读书的学馆,果然简陋得厉害。
他也没有深以为意,放在心上,本就是闲逛着,打发无聊的清晨光阴,突然听见顾妩一声尖利的惊叫,直把宋之徽的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屋内跑。
他的步履太匆忙,鞋履勾在门口的门槛上,几近要跌交,叠声地问:“妩妩,你怎么了?”
顾妩把整张脸埋在被子中,一动都不动,“呜呜呜”地凝噎:“我变得难看死了,宋之徽,你快点走开!”
她时常矫情,不免有大惊小怪的时候,宋之徽一把揭起被子一角,借着屋外的雪光,看见顾妩的脖间脸庞,都布满了细密的小小红点,一颗一颗,不过米粒一般的小,点点殷红……
她果真还是娇生惯养的,肌肤吹弹可破的柔弱,只怕是被这陌生的棉被子,捂出半身的小疙瘩来。
宋之徽失语地看着顾妩,她正苦着脸,嘴嘟得能挂上一只茶壶,柔声安慰:“不算什么大事,待到回到府里,我让梅御医给你配点药汁擦擦,再喝上一剂药,说不准明天就好了!”揉揉她的脑袋,掐在顾妩的鼻尖,“放心,我不会嫌弃你是个丑八怪的!”
“天天喝那么苦的药,我总有一天,要喝药喝到死!”顾妩却是自怨自艾地发着牢骚,不曾见到宋之徽立时变了脸色,她慢条斯理地穿衣,“您总把我当成小孩子!”
宋之徽的脸色,慢慢地缓和过来,伸手就递过烘暖的布棉袄给她:“哦……把你当小孩子?我可不敢把谁家的小孩子,我恨不得天天……”意有所指,语气却是无比暧昧,直把顾妩闹到脸色羞红。
顾妩与宋之徽两人都穿了雪靴,手牵手地走路,像是一对乡间新婚的小夫妻,踏在雪上窸窣有声,踢得雪屑乱飞。
顾妩穿着翠绿色的红花大棉袄,因为觉得不好看,不好意思见人,扭扭捏捏的,像是新婚的村妇,宋之徽身上的青布棉袄太小,姿态却是落落大方,任人打量。
他们携手出了门,走过之处,留下两排深深浅浅、一高一低的脚印。
谭木头夫妻操持好了早膳,也不敢去叫住宋之徽两人,站在灶间的门口,听着厢房的门“咯吱”一声半开,慢慢地出来一个青衣布袄的身影,连忙殷勤叫住:“先生,贾先生,用过早膳没有?”
被称为“先生”的这位书生,笑着点了点头:“谭伯,我用过早膳了,这就出门去替村口的大婶写一封信!”
谭木头点了点头:“雪路滑,先生您小心慢走!昨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位贵客,我一时都顾不上先生您,如今下了雪,天寒地冻的,湿气重!先生,晚上的时候,别舍不得用炭烧火!我这里还堆了整整一个房间的柴火呢!”
谭木头看着推门而出的青衣的身影,偷偷地叹了一口气,与在灶间忙碌的妻子闲话:“贾先生这么和气的人,又读过书,有才华,我们家里种了好几年都不开花的绿萼梅,偏偏经过他一拾掇,今年果然就早早地开了!真可惜了贾先生,偏生独自一人,孤独飘零!”
清河城内,多是种植白梅,这里乡间的村口,却是数树红梅欲燃,映在漫天雪地里,越发地红艳艳,因此时还早,隆冬雪天的清晨,越发行人少至。
红梅花树下,宋之徽虽是衣饰朴素,却也难掩清隽容颜。
他用力地拽了拽顾妩的手,伸手就揽在她的腰间:“我们这样,算不算踏雪寻梅?等到我们老了的时候,也要这样牵着手,就已经足够!”
他已经看过了最美的风景,于是不会再心存贪婪!
梅树被风吹得一动,堆积在花枝上的雪片,就窸窸窣窣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