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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的青史上,都有宋铭和宋希的名字,顾瑾之很是感叹。
原来这就是千古留名。
顾瑾之的外祖父和大舅舅没什么名声。外祖父曾经做过温州刺史,大舅舅如今乃是江苏苏州盐法道,极好的肥差。
宋氏一脉就繁盛至今。
马车直接到了宋府的垂花门前。
顾瑾之三人下了车,二舅母秦氏带着丫鬟仆妇们,亲自迎了出来。
“煊哥儿又长个儿了!”二舅母笑着对母亲说,“我们家俦哥儿比他还大两个月呢,个子不及他一半。”
俦哥儿是二舅母的幼子,学名宋言俦,今年也七岁了。
“小孩子长个儿哪有定论的?”母亲笑着道,“长得晚,将来长得好。您性子太急了……。”
二舅母呵呵笑:“可不是,我恨不能他一下子就长大了……。”
说得大家都笑。
而后二舅母又夸顾瑾之长漂亮了。
顾瑾之喊了声二舅母,就安静跟在母亲身后。
一行人去了大舅母的院子。
今日是大舅母孙氏的寿辰,和往年的热闹不同,今年只请了宋氏族里的妯娌小姑、几家近亲,其他人一概没有,倒也简单。
母亲看着这样,心里微讶,想问怎么回事。
大舅母一向爱铺张的。
月华亭搭了小小戏台,客人齐来之后,就去了月华亭开席。
大舅母有些精神不济。
母亲就问她:“大嫂,您是不是累了?”
大舅母和母亲交情好,就低声和她说:“身上不太好……上个月染了风寒,发热。吃了赵大夫的药,热也退了,风寒也好了。只是,心里一团火似的,总不爽利,吃饭也不好,睡觉也不好……”
母亲往大舅母脸上瞧,果然清减了些,就道:“挨着可不行。再请赵大夫看看?”
赵大夫叫赵道元,从前是个道士,看卦精准,看病更准,是江南数得上名的神医。
“他去了京城。”大舅母颇遗憾,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京里有位贵人病了,专程请了赵大夫。”
母亲微微错愕。
赵道元很孤傲,给人看病讲究缘分。他和顾瑾之的外祖父有点交情,所以大舅母能请他来瞧。
一般贵族请不动他的,除非是大人物。
母亲就缄口不接话。
顿了顿,母亲才说:“那再请其他大夫瞧瞧?”
“请了……。”大舅母道,“延陵的大夫请便了,吃了药仍是不见好,心里就更热了,总馋冰吃。上次吃了碗冰镇莲子羹,睡了晚好觉。可是冰镇的东西,总是阴寒之物,这又不是酷夏,我也不敢多吃……。”
母亲就眉头微蹙。
她不通医理,就一筹莫展了。
“上次你说你的头疼,吃了你家老爷子开的药就好了。能不能请你家老爷子也给我开剂药?”大舅母想起了顾家的老爷子。
那位老爷子听说医术平庸。
可大舅母想着,他既然做过太医院的提点,应该有点本事,至少比延陵那些不知名的大夫强。
延陵有点名气的大夫,大舅母就看遍了。
吃了一个月的药,仍是不见效。
她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啊。
母亲就笑:“……我家老爷子已经五六年都不开方子了。上次我疼得实在厉害,以往的药又不济,生不如死,是瑾姐儿开的方子。她懂什么?事后我想着,应该是老爷子念着我日常孝顺,把方子说给瑾姐儿听的……。。”
大舅母就露出几分遗憾来。
说着话儿的功夫,她额头又有汗珠,心里的燥热莫名浮起来。
一燥热,心里直烧,人很难受。
“去端碗冰镇莲子羹来。”大舅母犹豫了一下,吩咐身边的小丫鬟。
熬不住的时候,她就吃冰来镇一镇。
母亲在一旁看着心惊。
她嫁到顾家十几年,耳濡目染知道些医理。体内有热,应该用药疏导,这样用冰来压,只怕病会加重。
可是她只懂这些,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话就没有多说。
晚上回到家,母亲就和父亲顾延臻说起大舅母的病。
顾瑾之和弟弟顾煊之在一旁吃父亲带回来的新鲜桃子。
这个季节,桃子还没有上市,也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淘来的,弟弟吃得开心。顾瑾之不怎么爱桃子的味道,有一口没一口啃着,听父母说话。
“严重不严重?”顾延臻关切问。
“看不出来。”宋氏道,“大嫂原本就丰腴,清减了些,看着还精神。不过,她说心里烧心。这总归不是好事。”
顾瑾之又咬了口桃子,脆脆的,有点酸。
、第003节分桃
延陵的四月,花事渐了。
顾瑾之和弟弟顾煊之坐在炕上吃桃。她听着父母说大舅妈的病情,渐渐没了兴趣,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她今日看到了大舅母,并不是大病,吃对了药就能好。
锦牖半开,窗下一株樱花树开满了粉色樱花。风起,艳靡浓香徐徐,满地的淡粉碎蕊。
夕照慵懒,反映着悬挂锦帘的金色帘勾,金光熠熠。锦帘就柔软而无声躺在帘勾弯里,无声无息。
余晖着,弟弟那双比秋水更加澄澈的眸子滢动着光泽,很努力啃着桃子,神态像个小宠物。
顾瑾之很喜欢弟弟。
“……大哥说,大嫂想念瑾姐儿和煊哥儿,这定是托词。”母亲的话题从娘家大嫂身上,转移到了顾家大伯顾延韬的书信上,“咱们来延陵六年了,大哥从来不写信,这次为什么要让咱们带着孩子回京去看看?”
父亲摇头。
昨日,他们收到了京城大伯顾延韬写来的书信,让父母带着老人孩子回京去,说家里人甚是想念老爷子和顾瑾之一家人。
母亲先是不信。
大伯顾延韬没那么好心。
“你想不想回去?”母亲见父亲不说话,突然问他。
延陵虽是父亲的祖籍,可是父亲是生长在京城的人,他前几年对延陵的饮食都不适应,这几年才渐渐好些。
京城才是父亲的家乡。
母亲是延陵人,她从小在这里长大。能借着服侍老爷子回到故乡,是最好不过的事。
母亲不想回京。
“后年就是春闱,能回去读书,春闱的时候不用来回奔波,倒也不错。”父亲半晌才说。
他今年三十岁。二十二岁的时候就考中了举人。只是后来这几年,他的学业没有进步,一直无法进学。
后年春闱,父亲定是要参加的。
“你不想回去?”父亲说完,发现母亲沉默着没有接话。
母亲知道了父亲的心思,大伯那封信,让父亲想搬回京城的念头疯长。她刚刚的问话,只是试探他。等确认了之后,母亲就犹豫了。
她当然不想回去。
“没有。”母亲撒谎,“咱们来延陵,是来服侍老爷子的。老爷子不走,咱们是不好走的。我听老爷子的意思,大概是住惯了江南,不愿意回京的……。”
父亲就露出几分无奈。
“娘,咱们要去哪里?”顾煊之突然问。
他一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母南下,而后一直在延陵,根本不记得京城。
母亲回眸看顾煊之,一脸的溺爱,把他抱到怀里,细细用帕子替他擦手,拭去啃了一手的桃汁。
“京城啊。”母亲笑着哄顾煊之,“煊哥儿,你想去京城吗?”
父亲也含笑望着。
顾煊之有点不知所措,他茫然看着父母,转而问顾瑾之:“七姐,你想回去吗?”
他把母亲给他的问题,抛给了顾瑾之。
顾瑾之在三房是长女,可她有两个伯父,六个堂兄弟姊妹。论了序齿,她排行第七,所以家里叫她七姑娘,两个弟弟叫她七姐。
“不想。”顾瑾之说。
她曾经也在京城呆了六年。从出生到蹒跚学步的那六年,说不上多么枯燥,但肯定没什么有趣的回忆。
回到京城,一家人住在一起,拥挤不说,人来客往事物繁杂,顾瑾之不喜欢。像现在,祖父、父母和弟弟一家人更好,更像后世的家庭结构。
顾瑾之喜欢这样。
父母听到她的回答,都笑起来。跟普通父母一样,顾延臻和宋氏对孩子很宠溺。听到孩子有趣的回答,他们会很高兴。
父亲甚至逗趣着问顾瑾之:“为什么不想?京城可比延陵好玩多了。”
京城的繁华,是延陵无法比拟的。
“那是您。”顾瑾之道,“我又不能出门,好玩的也玩不了!”
父亲一愣。
母亲就哈哈笑起来。
顾煊之也跟着咯咯笑。
父亲禁不住,也笑起来。
满屋子欢愉温馨。
正说笑着,外间丫鬟进来禀说:洪姨娘带着九岁的庶弟顾琇之来请安。
银红毡帘撩起,穿着藕荷色妆花褙子的洪姨娘牵着顾琇之进来,给父亲和母亲分别行了礼。
母亲还抱着煊哥儿,可脸上那份温馨的笑,敛去了大半。
她很不喜欢洪姨娘。
洪姨娘原名叫洪莲,曾经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母亲最信任她。后来身边的丫鬟都放了,单单留了洪莲,准备替她寻个好人家。
可是洪莲爬上了父亲的床。
得知洪莲怀孕,顾瑾之那年两岁。她看到母亲哭、闹,不准父亲靠近她和瑾之,把父亲赶到外院书房去睡,逼着父亲非要要把洪莲卖出去。
父亲都答应了,甚至自己去叫了人牙子来。
大伯母和二伯母见他们两口子胡闹,就联袂来劝。
母亲不松口。
那段日子闹得可凶了。
洪莲被送到了庄子上。
那时候大伯母是想,假如洪莲生了女儿,就把孩子接过来,把洪莲打发了。可是洪莲命好,她生了儿子。
大伯母就不顾母亲的哭闹,把洪莲母子接回来。
母亲也落得个泼辣善妒的恶名,成了那年的笑话。
可是父亲从那之后,看都不敢看洪莲母子一眼,洪莲母子的命就都捏在母亲手里。
再后来,顾瑾之一家人离开了京城。
母亲哪里是败了?
她胜了!
过日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母亲向来不肯委曲求全。
如今的洪姨娘,温顺乖巧,在母亲面前毕恭毕敬。倘若不是那么一闹,何至于如此?
“海棠,再去拿些桃子来给八少爷吃。”母亲淡淡吩咐身边的丫鬟。
顾琇之排行第八。
桃子端了上来,顾煊之也想吃。
顾琇之跟着洪姨娘生活,除了一日三餐,旁的一概没有。什么新鲜时巧,母亲从来不给他们送。
母亲对顾瑾之姐弟很宠溺温和,对洪姨娘母子就苛刻了些。顾瑾之想,她的母亲宋盼儿,绝对不是老好人!
看到桃子,顾琇之也眼馋。
顾瑾之却接了海棠端进来的水晶盘子,不给两位弟弟。
顾煊之撅嘴。
顾琇之往洪姨娘身后躲。
洪姨娘眼底闪过来痛色。
“……桃子涨胃,吃过了会伤食。”顾瑾之先对煊哥儿说,“你已经吃了一个,不能再吃了。”
然后,她又对顾琇之道,“琇哥儿,你昨儿还呕吐,我开给你的药吃了吗?你原本就胃气失和,气逆于上,才吐的。吃了桃子更加不好。你再吃两剂药,吃完了我就叫人把桃子送给你。”
顾延臻就看了眼女儿。
他也知道前日顾琇之呕吐,瑾之开了药方,吃了药就好了。
他还以为瑾之是乱碰的。
不成想,她还真的门清啊。
说得头头是道呢。
顾琇之却犹豫着,带了几分怯意问:“真的只要再吃两剂药?”
瑾之点点头。
顾琇之就露出一个笑容,纯净不带杂质。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纯真还是有的。
“琇哥儿,还不谢谢七小姐?”洪姨娘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瑾之,忙推顾琇之,让他给瑾之道谢。
母亲憎恶洪姨娘母子,从未间断;父亲对洪姨娘原本就没有感情,不过是一夜情缘,又害怕母亲生气,对洪姨娘母子冷漠得似陌生人。
顾煊之才七岁,不懂爱恨。
顾瑾之更是淡漠。
只是,她上次看到顾琇之气色不对,医者本能问洪姨娘,顾琇之是不是呕吐。
洪姨娘听说顾瑾之经常给家里的丫鬟婆子甚至煊哥儿看病,就趁机求瑾之给顾琇之开药方,要接近顾瑾之。
顾瑾之就开了。
顾琇之的呕吐原本也不算大事,很快就治好了。
洪姨娘以此为借口,处处想和瑾之亲近。
就像现在这样。
顾琇之很听洪姨娘的话,对顾瑾之道:“多谢七姐。”
顾瑾之笑笑。
海棠又把桃子端了下去。
母亲就对洪姨娘说:“琇哥儿身子不好,你要多费心照料才是。这几日就不要过来请安。”
洪姨娘恭声道是。
母亲让他们母子出去。
九岁的顾琇之,跟着洪姨娘的日子久了,有点胆小怯懦。
父亲看着,心里不忍,和想母亲说,让母亲把琇哥儿接到身边自己照顾。可想着母亲对洪氏母子的憎恶,话又咽了回去。
他不敢提。
洪氏母子一走,母亲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吃了饭,顾瑾之姐弟俩各自回房。
顾瑾之去了祖父的书房,交今日的功课。她最近不仅仅背诵各种医经,还要读五经、三史、诸子百家。
俗话说:“秀才学行医,快刀切咸齑”。通晓经典,才能握住攻医之钥,否则若将登高而无云梯,欲渡江而无舟楫。
顾瑾之并不觉得累,这些前世都是学过的。
前世爷爷总说:医出于儒,非读书明理,终是庸俗昏昧,不能疏通变化。
很多的药方都是古言,经史子集是顾家学医入门的基本功之一,与内经、难经、金匮要略等等并齐。
所以,这一世的爷爷顾世飞总说她是生而聪颖,天降医者奇才。
仔细想来,也对。
谁拥有两世的记忆,不算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