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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紧紧纠缠着她,就听到她说:“哪里至于浸猪笼?把你从我家里赶出去,倒是可能的。”
朱仲钧的得意就微微收敛。
他整了整衣襟,骄傲道:“我是王爷,谁敢赶我走?”
“从前留你在家里,因为你是傻子,并非因为你是王爷。”顾瑾之笑道,“如今是皇帝也不行了。现又被乳娘撞破咱们行为不端。你肯定要走的。”
朱仲钧知道这个年代的规矩。
男女七岁不同席。
从前他是傻子,顾家和世俗都对他格外宽容。
如今他已经好了,而且京城皆知,估计宋盼儿真要赶他走了。
朱仲钧不想走。
和顾瑾之厮混的日子,似世外桃源。没有尘世的纠纷,不用担心升迁,就只有她和他,纯粹的两个人。
日子似山泉流水,纯净甘甜,缓缓流淌。
若是心心相依,就更加完美了。
“你去和你的乳娘说,让她别告诉你母亲。”朱仲钧道,“咱们快要成亲了。再混两个月就可以朝夕相对……”
“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朝夕相对,你急什么?”顾瑾之道,“我可不去说,又不是我不规矩。”
朱仲钧气得瞪她。
顾瑾之哈哈笑。
“原来你也有怕的啊?”顾瑾之见他真的急了,不免笑起来,道,“好了好了,回头我去说……”
朱仲钧很怕宋盼儿赶他走。
说到底,他很怕离开顾瑾之。
顾瑾之回味过来,自己怔愣了。
她看朱仲钧,只见朱仲钧正目光火热看着她。
他小心翼翼凑过来,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低声道:“真乖”
声音似轻羽,在她心上拂过。心头酥酥麻麻的,让她的呼吸变得不顺。
想起前世刚刚结婚的那段日子,朱仲钧偶然突如其来的亲密,总是让她心跳紊乱。
而后,她对朱仲钧的抱怨太多了,而他从未在乎过她的抱怨,两人渐行渐远,那些心跳的暧昧也远去了。
倏然又经历这些,让顾瑾之心里五味杂陈。
她有点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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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了整衣衫,顾瑾之出来寻祝妈妈。
祝妈妈在东次间做针黹,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看到顾瑾之进来,她就把陪着做针线的芷蕾和葳蕤遣了出去。
“姑娘……”祝妈妈不知从哪里开口,语气凝重道,“你叫妈妈怎么说你好?世家小姐,你怎能……”
“妈妈!”顾瑾之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坐到了她的身边,道,“您知道,王爷他从前是个傻子。我要哄他,未免当他是孩子,您小时候哄我,不也说搂搂抱抱的?”
祝妈妈错愕。
“你……你一直这样哄王爷吗?”她问道。
“是的啊。”顾瑾之道,“怎么不行,我将要嫁给王爷啊。”
祝妈妈愣了愣。
她顿时词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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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节失算
顾瑾之说得那么无辜,让祝妈妈一时间想不到反驳她的话。
“妈妈,您别告诉我娘。”顾瑾之笑着,拉了祝妈妈的手,“以后我注意体统,不叫人笑话。王爷他才好,若是旁人照顾他不仔细,不小心又傻了。需得我亲自照顾他……”
祝妈妈心惊:“王爷还没有好透吗?”
她以为朱仲钧已经全好了。
顾瑾之沉默着。
祝妈妈以为自己猜对了,忙道:“那别吓着王爷。”而后又想起今天朱仲钧光天化日之下,那么搂着顾瑾之,不禁担心道,“姑娘,你从小就懂事,有些话妈妈没跟你提及,你怕是也少了顾虑……”
然后她跟顾瑾之说了一大通男女大防。
顾瑾之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她态度很好,祝妈妈就松了口气。
打那之后,祝妈妈就不再让顾瑾之和朱仲钧独处一室。每次朱仲钧来了,总要有个丫鬟陪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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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庸关地震后,皇帝又累又气。
他不仅被朝臣气坏了,也被顾瑾之气坏了。
到了六月二十那日,正式册立了太子。
顾延韬拒绝担任建储大典的正使,皇帝也没强求,没有继续用夏首辅的人,而是改为兵部侍郎。
大典那日,朱仲钧去观礼了,顾瑾之没去。
册立大典,要先祭祀天地、太庙和社稷,以及太子的生母先皇后。
而后才是授太子金册、宝印,接受文武大臣的三跪九叩礼;而后,太子至御驾前,给皇帝行礼。
最后由正使和副使带领,往坤宁宫给太后磕头行礼。
第二天,皇帝颁诏天下,立嫡子彦择为皇太子,以懋国体,绵延宗社,接受内外大小官员的朝贺。
刚刚满九岁的太子彦择,生得斯文单薄,文质彬彬,说话柔声细语。他眼睛细长妩媚,像极了他的生母先皇后。
册立太子之后,定了顾延韬为太子太师,辅翎皇太子;令选了刑部尚书胡泽瀚为太子太傅,兵部尚书姜梁为太子太保。
除了刑部尚书胡泽瀚能立马就任,太子太师顾延韬在孝中,太子太保姜梁在外打仗。
胡泽瀚就一人暂代三师之职。
这三人都有背景,非谭家势力,且能和谭家一较高下。
皇帝如此安排,用心良苦。
三师并不辅导皇太子念书。
他们是教导太子如何为人处事,做个明君。
除了三师,皇帝专门从翰林院的庶吉士里,挑选四名德才兼备的庶吉士,作为太子的侍讲。
这些庶吉士,都是三年前的进士,入翰林院学习,等着明年开春散馆的。
太子讲师,虽然没有实质的官,却是太子最亲近的人。这几个人,等太子登基,他们就是太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
翰林院的庶吉士们,挣破了脑袋想谋取这个讲师。
快一年多没有登门的四姑娘顾珊之突然回来了。
她没有跟大夫人说什么,只是说:“这些日子,我总梦见娘娘。在家里的时候,我和娘娘最是亲近,不晓得娘娘好不好。”
她说着,眼眶就微微湿润了,“大伯母,您能不能进宫去瞧瞧娘娘,好让我放心?”
大夫人听说了太|子|府选侍讲的事。
而四姑娘的丈夫袁裕业也在翰林院读书。
再看四姑娘这席话,聪明之极。
她不求大夫人,却要去找德妃娘娘。
大夫人就算帮忙了,也不是顾家对袁裕业的恩情,只是天家的眷顾。
袁裕业这样自傲,看不上顾家的恩典,只求德妃?
大夫人心里冷笑,面上和颜,对顾珊之道:“珊姐儿,你一年多没有回娘家,大事小事一概免了,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顾珊之面上撑不住,通红了一片。
她不擅长心计。
所以大夫人知道,这个计策不是她想出来的,是袁家人的主意。
大夫人心里,很生顾珊之的气——这样没用,自己娘家不靠,却把婆家当成至亲;不靠娘家,又想依仗娘家的权势,却不让婆家承娘家的恩情,竟然想着算计血脉亲人。
哪有这样的美事?
这样的姑娘,还不如泼出去的水,想想叫人心寒。
“大伯母,您是怪我吗?”顾珊之低声,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诘问。
大夫人就冷笑:“我怪你什么?你是太过于紧张,脑子混沌了,还是平时就这样糊涂?嫁出去的女儿,逢年过节谁不要回家?你不用回来,是因为娘家还在孝中,诸事从简,你的礼仪也免了。如今,你让我一个热孝中人进宫去见娘娘,家礼、国礼全然不顾了,你怎么开得了口?”
顾珊之惊惶,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怯态。
她被大夫人逼问得什么心机也装不了了,连连道:“大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糊涂了,一时间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大夫人没有像平常那样宽容,听到道歉的话就露出笑脸。
她只是冷哼了声。
顾珊之顿时就手足无措。
“大伯母,我只是想极了娘娘……”顾珊之装不下去了,呜呜哭了起来,“才说了这么些混账话!”
大夫人依旧不为所动,冷冷道:“珊姐儿,我说了你什么,你就哭成这样?旁人撞见了,只当我这个做伯母的不慈,亏待了你。你是顾家嫁出去的女儿,却不是我房头的。你母亲家如今也是一品诰命,你怎么不去求她,反而到我这里来委屈?”
顾珊之无言以对。
她求二夫人有什么用?
德妃那么讨厌二夫人,让二夫人进宫,说不定连德妃的面都见不着呢。
让二夫人去说,肯定弄巧成拙。
这些事,都是袁太太教她的。
大伯母在孩子们面前,总是好脾气,顾珊之来之前,信心满满。她却忘了,她的大伯母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
大伯母几句反问,就把顾珊之弄得六神无主。
什么主意、什么计策,她都忘了。
现在,她快要露陷了,只得用哭来掩饰。她总不能叫大伯母套出话来,让婆婆承受大伯母的抱怨。
“你也别哭,这件事我着实帮不了你的。”大夫人表情冷清道,“你对娘娘有心,请樽菩萨,诵经念佛,求菩萨保佑娘娘和三公主,才是你的心。”
顾珊之低低道是。
她从大夫人的正院上房出来,站在门口久久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裕业的前程。
家里没个人去打声招呼,裕业怕是选不上太子府的侍讲。
翰林院的进士虽然不多,可他们各自走了关系,跟恩师的交情都比袁裕业要好。
袁裕业在翰林院独善其身,和恩师不亲近,他曾经引以为傲,现在才后悔莫及。
顾珊之站在门口,半晌没有挪脚。
六月底的天气,骄阳毒辣。
浓密的树影投在她身上,没有半点凉爽。
她的鼻翼已经沁出了薄薄汗珠。
“四姐,你什么时候来的?”身后,突然有人道。
顾珊之回头,就看到了五姑娘顾珀之往正院上房来。
她已经在大夫人身边养了快三年,一改从前的娇气,变得温婉贤良,连笑容也在刻意学着大伯母的大度深邃。
她穿着藕荷色的褙子,白月色纱裙,鬓角被汗水浸湿,脸颊红扑扑的,显得眼眸似宝石般褶褶生辉。
在家的时候,顾珊之就知道,她们姊妹三个里头,五妹最漂亮。
如今,她的漂亮去除了虚浮,变得更加灼目动人。
顾珊之有点嫉妒。
她要是长得像五妹这么好看,裕业肯定更加疼她的。
“我来看看大伯母。”顾珊之回答着妹妹的话,“五妹从哪里来?”
“我给惜姐儿和怋姐儿做了两双鞋,给大嫂送去了。”顾珀之笑道,“四姐这是出门,还是刚到?”
“出门。”顾珊之道。
她心里微讶,五妹居然会做鞋了。从前她可是不愿意拿针线的,二夫人也总随着她。
“我送送你。”顾珀之笑道,“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咱们姊妹也没好好说过话儿。”
顾珊之只得点点头。
她很不习惯五妹这样亲昵。
跟着的婆子替她们姊妹撑伞,两人慢慢往垂花门口走。
“……这些日子四姐还好?”五姑娘笑着问她,“姐夫好?亲家太太好?”
顾珊之一一点头。
“四姐好长时候不回来。”五姑娘道,“如今再看到,咱们都有生疏了。”
她变得让顾珊之目瞪口呆。
顾珊之不由停住了脚步,打量着五姑娘。
五姑娘不以为意,笑着问:“怎么了,四姐?”
顾珊之失笑,道:“是我大惊小怪。我只觉得妹妹比从前懂事了。”
五姑娘也笑了笑。
她一路把顾珊之送到了垂花门口的穿堂。
而后,她折身回了正院上房。
“大伯母,我在门口碰到了四姐,把她送了出来。”五姑娘得意洋洋向大伯母道,“我这次做得对不对?”
“说了些什么?”大夫人笑着问她。
五姑娘一一说了。
大夫人就点点头,道:“说得很好。”
“四姐来做什么?”五姑娘又问大夫人,“她瞧着不高兴似的。您跟我说,看到旁人不高兴,要旁敲侧击。我旁敲侧击了,四姐还是没告诉我。是不是我问得不好?”
大夫人失笑。
而后,她把顾珊之来的目的,告诉了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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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节身教
五姑娘一听就怒了。
“四姐怎么如此糊涂,任由袁家拿捏?”她怒喝起来,“要是知道如此,方才我就该骂醒她!”
大夫人静静看着五姑娘,不说话。
五姑娘仍是气不止,又骂了袁太太和袁裕业几句:“太胆大包天。我四姐是阁老的侄女,是德妃的胞姐,她们仗着四姐不懂事,这样挑唆她和娘家不和,是什么祸心?”
她骂得过瘾了,半晌才停歇下来。
大夫人早已沉默良久。
五姑娘心里倏然一惊,忙道:“大伯母,我方才是不是又发脾气了?”
大夫人点点头。
五姑娘懊恼的垂头丧气。
她道:“我就是学不来。遇着事,我这嘴巴就不归我管了,它自己要骂人。大伯母,我还有得救吗?”
最近大夫人再教她如何自律和御人。
她的婚事被热孝耽误了。
还要再等一年才能成亲。
大夫人跟她说,若还是从前的性格,嫁过去吃力不讨好,迟早要把婆家的人得罪光了。
“你想不想在婆家,婆婆器重你,相公疼你,小姑和妯娌既敬重又害怕你?”大夫人对五姑娘道。
五姑娘想着大夫人在顾家的地位,不免眼馋。
她说自己可能学不会。
大夫人便说,她愿意一点一滴教给她。
平常如何行事、如何说话,五姑娘已经学了四五成。虽然没什么神似,表面上还是能唬一唬人的。
只是她一旦激动,不管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