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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吩咐成姑姑,“叫太医院的人进来服侍。”
成姑姑忙道是,转身去吩咐了。
苏嫔道谢。
太医院的人很快就来了。
来的太医,是擅长妇人科的。
他隔着帘幕给苏嫔切脉,片刻后出去,对成姑姑道:“苏娘娘这是咽喉不利、痰气郁闭之症。天气干燥,故而犯疾。犯疾时,喉咙中有痰涎堵塞感,不得上、不得下。是很平常的小疾,吃上两剂药,便可大好。”
成姑姑又把这话告诉了苏嫔和太后。
苏嫔一听,大夫说得,和她的情况一模一样,连忙点头。
太后便道:“让他开了方子。”
成姑姑又出去吩咐。
太医就开了方子。
开的是半夏厚朴汤。
半夏厚朴汤来自《金匮要略》,是个主治“梅核气”的方子。“梅核气”,是中医里的叫法,就是后世西医说得慢性咽炎,有痰涎堵塞咽喉,吐不出来、吞不下去,非常的难受。
这半夏厚朴汤,主药是半夏和厚朴,陪茯苓、生姜和苏叶,煎汤服下。
太医一点点告诉了成姑姑。
成姑姑又进去,一点点告诉太后和苏嫔。
太后点头,对成姑姑道:“你吩咐人去取药……”
成姑姑道是。
苏嫔忙道:“不敢劳烦成姑姑。等臣妾回宫,叫人再去取。太医也说,只是小疾,且不急在这一时……”
太后没有勉强,把方子交给了苏嫔。
她也不想在苏嫔面前,显得过于关切,否则露出端倪,张家今日的下场,就是苏家的明天。
太后叹了口气。
苏嫔接了方子,交给了自己身边的宫人,让她拿回去,让自己宫里的人去取药、熬药。
取药、熬药的过程,没有一个时辰也不能的。
苏嫔如实承禀了太后:“……臣妾先带着二公主去走走,再回去吃药。”
太后点头。
苏嫔就带了二公主,往御花园去了。
二公主欣喜不已。
母女天性,哪怕不养在苏嫔身边,二公主对苏嫔也是格外的亲切。看到母亲带着她去玩,二公主一张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她紧紧攥着苏嫔的手指,扬脸问她:“母妃,您是带我去御花园摘花么?”
苏嫔笑,点点头。
御花园四季如锦。
仲秋的院子里,满开了朱槿花、各种菊花、各色桂花、木芙蓉、月季花、紫茉莉、玉簪、美人蕉、茶花……争奇斗艳,开了满院子,枝叶敷华荣,香杂水沉生。
二公主很是高兴,几乎小跑着,嗅嗅这个,闻闻那个,虽然气喘吁吁的,却高兴非常。
“是谁在喧哗!”花篱的另一边,有人被二公主的欢愉吵到了,厉声呵斥。
二公主乃是孩子的笑声,不可能被误认为是小宫女。
宫里有几个孩子,谁不清楚?
明知是几位公主之一,还敢如此呵斥,定是谭贵妃无疑了。
二公主吓了一跳,往苏嫔身后躲。
苏嫔就轻轻拥住了孩子,声音温柔安抚她:“没事,没事,延平不怕。”而后,她依旧柔声,只是微微提高了点声量,对对面,“苏嫔和二公主在此,是谁说话?”
那边一静。
片刻,衣裙沙沙,环佩一阵叮当作响,有人快步绕了过来。
是周贵人。
周贵人是谭贵妃抬举,亲近得势的。
苏嫔不怕谁,却不想惹事。
周贵人满脸堆笑,过来给苏嫔行礼:“妹妹给苏姐姐请安,二公主金安。方才妹妹不知是二位,一时口急,胡乱喊了一句,苏姐姐莫要怪我。”
方才不是这个声音。
那个声音,像是谭贵妃身边的宫女。
苏嫔也懒得计较,笑着道:“不妨事,原是我们喧哗了,扰了妹妹的清净。周妹妹如此雅致来逛逛?”
周贵人笑道:“是过来伺候谭姐姐的……”
“谭姐姐在此?”苏嫔忙道,“失礼了。妹妹引荐,臣妾和二公主给谭姐姐请安。”
那边,谭贵妃听得一清二楚。
隔着花篱,谭贵妃眉头蹙了蹙。
她原本就是心情不好,到御花园散步的,不成想遇着了苏嫔。
她现在哪有心情应付苏嫔?
她被顾瑾之气得不轻。
顾瑾之到谭贵妃宫里坐,说了些陈年旧事,把谭贵妃心底的事都勾了起来。
顾瑾之还说,从谭贵妃的面相上看,她曾经中过毒,可能害了胞宫,乃至不孕的。
这些事,让谭贵妃恨之入骨。
偏偏顾瑾之有个享誉盛名的医者。谭贵妃极力想不信,可字字句句都如了耳。
她恨得眼睛都红了。
她为什么不能生育?
当年,她和双胞胎姐姐一起进了太子东宫。姐姐是正妃,她是偏妃。
凭什么?
因为姐姐比她早出来那么一小会儿。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她就要屈居姐姐之下,换了谁也不甘心的。
谭贵妃那时候到底年轻,可能带出了几分,让先皇后有所察觉。
先皇后还多次跟她谈,说将来姊妹一心,不管谁是皇后,都要彼此照应。
那时候,太子更疼谭贵妃的。
太子在谭贵妃院子里过夜的时候,比在先皇后那里还要多。
虽然一模一样的脸,太子更喜欢谭贵妃。那时候谭贵妃为人爽朗,说话利索,不似姐姐总说三思而行,慢慢吞吞的,让太子没有耐心。
可最后,姐姐怀了身孕,生了嫡长子,而她没有。
姐姐怀孕、生子这个过程中,太子都是歇在谭贵妃这里。而谭贵妃这么得宠,反而无孕,这让她既担心又着急。
她那样年轻,怎么可能无子?
她很着急,甚至偷偷让母亲给她谋了个民间验方,偷偷喝药。
那些日子偷偷摸摸的,提心吊胆,却满怀希望,既担心又甜蜜的心绪,她至今都记得。
可喝了半年,没有花开结果,反而让太子发现了。
太子从此冷落了她,觉得她不安分。
最后,她求子无望,失去了太子的欢心,还落个无法生育的下场。
失宠后的谭贵妃,有段日子疑神疑鬼,那时候她总怀疑,是不是姐姐串通了母亲,才害得她如此下场?这些怀疑,时刻吞噬着谭贵妃的心。
她身居深宫,派人去查。查回来的消息,都是她多心,母亲和皇后并未害她。
可她不信。
她暗中派人去查,皇后难道没有暗中派人监视她?
她得回来的消息,也许都是皇帝故意透给她的,并非事实。
姐姐已经去世多年,姐姐留下来的独子也封了太子。
谭贵妃虽然不是皇后,却是这禁宫第一人。
可午夜梦回,她总是无法安心。
她恨。
这种恨,无法对人言,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她无法肯定是姐姐和母亲害她,却又无法释怀。
这种情绪,折磨了她好些年。
而今天,顾瑾之的一席话,让谭贵妃怀疑顾瑾之的目的不纯,却又把顾瑾之的话听了进去。
万一是真的呢?
当年真的是姐姐和母亲合谋害她呢?
她越想越生气,恨不能砸了满殿的东西。
宫里耳目众人,谭贵妃要是敢那么大发雷霆,立马就会传遍禁宫。她不敢。
她只得带着耳边的人,到御花园散心,想把情绪慢慢宣泄出来。
结果,就遇到了孩子的笑声。
这些笑声,更加刺痛谭贵妃的心。
她应该有个孩子的。
她无灾无病,为什么她没有孩子?
苏嫔带着二公主过来。
谭贵妃看到二公主,穿着那么可爱的衣裳,一张小脸上,眼睛水灵乌黑,似玛瑙般。
这么漂亮的二公主,更进一步刺痛了谭贵妃。
她脸色骤变,藏在袖底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二公主吓得往苏嫔身后藏。
苏嫔却像没注意到一样,大大方方给谭贵妃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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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求粉红票。
、第349节得胜
御花园的偶遇,苏嫔将谭氏的不快看在眼里,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二公主告辞。
她将二公主先送到了坤宁宫,再回了自己的宫殿。
管事的嬷嬷告诉她,庐阳王妃方才来了。见苏嫔不在,便说下次再来。
“有什么事?”苏嫔问。
“倒也没什么大事。”嬷嬷笑着道,“王妃说,她不过是串串门,给各位娘娘请安。您不在,下次得空再来,就去了德妃那边……”
苏嫔不由想起方才遇着的谭贵妃。
她气成那样,是不是庐阳王妃到了她的宫里,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谭氏很精明小心,她的事,苏嫔不敢胡乱打听。
她只是笑了笑。
“到德妃那边,去了多长时候?”苏嫔问。
嬷嬷想了想,道:“约莫一刻钟……”
才一刻钟,应该没走。
苏嫔又问:“我的药熬煎好了吗?”
“好欠些火候。”嬷嬷回答。
苏嫔道:“那我先去德妃姐姐那边坐坐。药煎好了,先搁着,我回来吃。”
嬷嬷道是。
苏嫔就带着贴身服侍的宫人,到了景和宫。
景和宫里,德妃正拿着自己的绣活,给顾瑾之瞧。
内殿的榻上,堆了好些小衣裳,都是两三岁孩子穿着。
全是德妃替三公主做的,给顾瑾之过目。
顾瑾之啧啧称奇。
姊妹俩有说有笑的。
苏嫔进来,就打断了顾瑾之和德妃。
德妃对苏嫔没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表情淡淡冲她微笑,问她:“苏妹妹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人家才来,德妃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让苏嫔感觉到德妃很不欢迎她。
平日里,苏嫔也很少到德妃这里串门。
“我在太后娘娘那边瞧二公主,回来才听人说,王妃到过。见我不在,就来了德妃姐姐这边。我赶过来,看看王妃……”苏嫔笑道。
顾瑾之忙解释:“我并没事,不过是到处走动走动,太后娘娘说这合乎规矩的。苏嫔不用专门过来。劳动您,我失礼了。”
她要给苏嫔行礼,苏嫔忙扶住了。
德妃邀请苏嫔看她的绣活。
苏嫔也认真看起来。
德妃的绣活,着实没什么出彩之处。只是她做得多,用心良苦,苏嫔就赞不绝口。
坐了一会儿,苏嫔念着要吃药,就先告辞了。
等苏嫔一走,德妃对顾瑾之道:“你怎么跟她有点来往?”
顾瑾之就把自己治好过苏嫔胞妹的事,告诉了德妃。
“我不太喜欢苏嫔。她那个人,没点主见,又瘦弱。将来你若是有事,指望她帮?她不要你帮忙就万幸了。”德妃用种嫌弃的口吻道。
她觉得和苏嫔交好,会被苏嫔拖累。
在德妃看来,苏嫔就是个包子,谁都可以欺负她。
顾瑾之笑了笑,道:“娘娘,苏嫔这些年,过得不好?”
德妃微愣。
“苏嫔身子骨不好,陛下去她那里应该不多的。”顾瑾之道,“她过得好像也不错,没人敢轻待她。”
德妃就深深看了眼顾瑾之。
德妃在宫里这几年,总觉得苏嫔很软弱没用。
可仔细一想,人善被人欺。不管是在哪里,软弱没用的人,都不会有人重视她的。
苏嫔并不受宠。假如她无用,她宫里的吃穿用度肯定是最差的。禁宫是最无情又势力的地方。
可这几年,德妃有的,苏嫔都有。而且苏嫔还比德妃低一品。
德妃顿时就不说话了。
她默默把自己的绣活收起来,过了片刻又嘟囔了一句:“真讨厌你们这样的人……”
她把苏嫔和顾瑾之归为一类人。
顾瑾之笑了笑,并不介意。
她帮着德妃收拾。
收拾好了,时辰也不早,快到了午膳的时候,顾瑾之起身告辞。
德妃留她:“这些年在宫里,总是我一个人用膳。你今日留下来,难道就不合规矩?”
她留人都说得那么不动听。
顾瑾之笑,道:“既然如此,我有幸叨扰娘娘。您派个人去趟曦兰殿,和王爷说一声,免得王爷等我。”
德妃这才露出笑容。
她喊了个小内侍,让他去曦兰殿告诉庐阳王一声,今日德妃留了顾瑾之用膳。
吃完饭,德妃又留顾瑾之说话,问她家里的琐事。
离家已经好几年了,那些怨恨和不满,都给思念让了位。
如今的德妃,只记得曾经顾家那园子里的四季如锦。
“你们那个房头,只有你一个姑娘,你母亲亲又是江南大族出身,陪嫁丰厚,你想不到我们那房头的苦。”德妃如今提起来,倒也不觉得多苦,反而是很珍贵的记忆,语气唏嘘道,“家里有了好东西,我娘总要先给五姐挑。我娘没有儿子,就指望五姐将来光耀门楣,给她争脸。没想到,最后千算万算,还是我进了宫……”
“娘娘命好。”顾瑾之道。
德妃又是笑,道:“是运气。虽然没听说过,我也能猜得到,宫里有人私下里叫苦:若是没有进这个地方,也许自由自在。
我却不这么想。若是我还在家里,将来嫁不到好人家。哪怕是嫁了,自己的陪嫁也是公中出,少之又少,没得叫婆婆、妯娌和小姑们说嘴。
现在就好了,没那么些顾忌。进了宫,外头的东西都带不进来,不管从前家里如何,在这宫里,每个人都一样。若是不争气,娘家再有钱也过得不好。我反而是捡了大便宜。”
顾瑾之笑,道:“娘娘能如此通透,过得也舒心……”
“不通透如何是好?”德妃也笑,“整日叫苦吗?”
顾瑾之想说,德妃过得并不苦。
和她一起进宫有二十多位妃子,好些没见过皇帝的面;哪怕是有过恩宠的,也未曾有身孕。
没过半年,没有功劳的那些新妃子们,都被皇帝冷落。
皇帝常去的,不过是几位品级高的老妃子那边。
这一点,皇帝还算念旧情。
德妃一进宫就是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