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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一整日,都坐在章归鸿房里。
直到黄昏,章归鸿才醒。
屋子里点了灯,章归鸿气息微弱。看到是燕山,有气无力叫了声:“太子。。。。。。”
然后又说,“微臣不能起身给太子行礼,太子恕罪。。。。。。。”
“别说这些废话,你现在如何了?”燕山见到他醒了,惊喜交加。上前问道,“我把我大舅舅、我义父都叫了来,他们全都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定能治好你。现在叫他们进来?”
章归鸿点点头,道好。
顾辰之和林翊在外屋等了半天。
不仅仅顾辰之来了。顾怡也来了。
她眼睛全部哭肿了。
从前打仗的时候,她天天提心吊胆,怕章归鸿战死疆场。好不容易熬到了战事结束,她提了四年的心放下,以为接下来就是花好月圆。
哪里知道,彦颖插了进来。
顾怡从未想过,彦颖对她是那种感情。她只当彦颖是兄弟。
彦颖没有弟弟,所以和彦颖相处,不自觉转移了些亲情,待他不同。没想到,竟然酿成了今日苦果。
章归鸿看了眼进来的人。
看到了顾怡,他微微冲她笑了下,道:“我还好。。。。。。”
他这声还好,是对顾怡说的,目光却不敢落在顾怡身上。
顾怡捂住了唇,几乎失声。
她这样,再看章归鸿的情景,顾辰之早已明白。他之前就听妻子林蔓菁说过,顾怡和章归鸿走得很近。
章归鸿是个很不错的孩子,顾辰之也满意。
将来两个孩子能有个善果,自然最好。
青梅竹马的感情是牢靠的。顾辰之希望女儿嫁到真心疼她、懂她的男人,而不是为了富贵攀高枝,所以,顾辰之夫妻是默许顾怡和章归鸿来往。
顾怡却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小心翼翼的。
“我看看吧。”顾辰之上前几步,走到了章归鸿榻前,“好不好,大夫说了算。”
章归鸿伸出手,给顾辰之诊脉。
顾辰之给章归鸿号脉,心就沉了下去。而后,他又看了看伤口周围,一颗心沉得更狠。
他怕自己诊断有误,就对林翊道:“林兄,你。。。。。。你来看看。。。。。。”
林翊和燕山都是聪明人,从顾辰之的表现上,就知道章归鸿不好,大不好!
外伤不似内疾。
外伤来得凶猛,不会给药物机会。
大夫也束手无策。
燕山的心,寒彻了半边。
他头皮都麻了。
林翊上前,也给章归鸿诊脉。
章叔和、顾怡站在最后面,不敢打扰两位大夫切脉。
林翊切脉片刻之后,默默收了手,什么也没说。
“归鸿,你好好歇着,我让我大舅舅和义父给你开方子。”有点冷场。燕山只得开口道。
章归鸿何尝不聪慧?林翊和顾辰之的表情、反应,章归鸿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有数。
他这伤,只怕是好不了的。
他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他的目光转移,又落到了顾怡头上。
燕山会意,几个人都出去,对顾怡道:“三表妹,你照看归鸿片刻,我们开好了方子就来。”
顾怡点头。
等众人一走,她泪如磅礴。
“。。。。。。你为何要鲁莽,同他比剑?他从小习武,这些年不干旁的,只学会了用剑杀人。”顾怡声音嘶哑。哭得肝肠寸断,“如今怎么办?”
章归鸿无奈叹了口气。
不比,又能如何?
任由雍王一直纠缠闹下去?
这样,顾怡的名声怎么办?
况且,章归鸿一生。也从来没有怕过谁。再强的对手,他都敢挑战。他是个有勇有谋的人,从不畏惧。
特别是需要争取他的爱人时,他更加不会畏惧。
哪里知道,雍王在习武上,精湛到了如此地步。
章归鸿被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雍王一剑刺进来,章归鸿当时心全部凉透了。他能感觉到。那剑刺得太深了,只怕已经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若是我熬过来了,咱们就成亲,不用再等明年了。”章归鸿声音虚弱不堪,“假如我没有熬过来,你。。。。。。你不必为我伤怀。”
顾怡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你这样说话,就是想逼死我。。。。。。。”顾怡哭着道,“不能这样想。不过是受了点伤。当初你也受过伤的,不是过来了。。。。。。。”
就是因为受过伤。心里有了比较,章归鸿才敢肯定,自己只怕真的不行了。
他也不想如此悲观。
他看着顾怡的脸,遗憾少年相识,不能和她结连理,竟要拖累她为自己伤心。
章归鸿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有很多妾室和儿子,他倒不觉得放不下家人。
唯一难以割舍的,就是这个对他痴情多年、盼着和他白首偕老的顾怡了。
这里,顾怡哭得可怜。
外头的燕山,也彻底傻眼了。
“伤了脾。。。。。。”林翊和顾辰之都这样告诉燕山,“那一剑下去,就注定了。。。。。。。及早安排后事啊,挨不过今晚了。”
燕山脑海中一片空白。
过去的四年,燕山也算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一开始,他认识的将领逝去,他撕心裂肺的难受。后来,渐渐麻木了。
直到今日,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燕山没法子等着,等着看章归鸿死。
他记得四年前自己对母亲说过,将来若是他做了家主,章归鸿就是他的总管事。那么,若是他做了国主,章归鸿就是人臣之首。
燕山从未改初心。
他猛然站起身,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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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了宫,找彦颖。
彦颖和彦绍还住在宫里,他们的王府府邸尚未建好。
彦颖正在院子里练剑。
燕山冲上去,什么也不管,狠狠掴了彦颖两巴掌。
彦颖被他打得懵了。
满屋子的人都懵了。
站在屋檐下的单薄纤弱身影,看到这一幕,她也懵了。
顾瑾之今日无事,就四处走走,看看孩子们。燕山不在东宫,顾瑾之就到了彦颖这里。彦颖说要耍剑给顾瑾之看。
顾瑾之就带着宫人,站在屋檐下,看着彦颖练。
这才刚刚开始,燕山就这样冲进来,不顾三七二十一,扇彦颖两巴掌。
俗语说,打人不打脸。。。。。。
顾瑾之站起身子,她以为彦颖肯定要还手。
他们兄弟定要厮打起来。
不成想,彦颖只是怒目圆睁,手指紧紧攥住了剑柄,压抑着情绪之后,后退了两步,说:“你是我哥。我让你一回。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动手打我?”
“你做了什么?”燕山眼眸通红,似暴怒的狮子,一把抓住了彦颖的衣领。“章归鸿,他快要死了!你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你还问你做了什么!”
顾瑾之就停住了脚步。
彦颖无疑也愣了下。
而后,他冷笑道:“他自己答应比剑的。我若是不伤他,他就要伤我。你没有看到他当时,跟疯了一样想杀我!”
然后,他狠狠一推,将燕山推得向后仰到而去,“好,好!咱们兄弟之情。居然比不上外人。你这样不顾人伦,打我的脸,以后咱们就恩断义绝!”
燕山被他摔倒了地上,额头鬓角都蹦出了青筋。
兄弟俩像两只愤怒的狮子,恨不能撕碎了对方。
“彦颖。燕山!”顾瑾之最终出声,喊了他们。
*****
顾瑾之的话,猛然将气氛凝固住。
兄弟俩都愣在那里。
他们争执的时候,一个没看到母亲,一个忘了母亲。直到此刻,两人才直到母亲就在这里,看着他们打成这样。
母亲最害怕他们兄弟失和。
顾瑾之从屋檐下。一步步走了出来。
她的一条腿不便,走得非常慢,似慢慢一步步踏在彦颖和燕山心头。
兄弟俩只感觉心口窒闷,透不过气来。
特别是燕山,不敢在和顾瑾之对视。
他挪开了眼睛。
“疼吗?”燕山摔在地上的时候,面颊被石子磕破。血痕露了出来。
燕山全身都绷得紧紧的。
他连忙摇头。
“你疼吗?”顾瑾之又问挨了两耳光的彦颖。
彦颖也连忙摇头。
他紧张看着顾瑾之,想要道歉。
顾瑾之却转身,缓步往外走。
她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失望:“可是娘心疼。。。。。。。”
“母后!”
“母后!”
燕山和彦颖这才急忙上前,去搀扶顾瑾之。
顾瑾之不理会,乘坐凤辇回了坤宁宫。
这对兄弟也亦步亦趋跟着。到了坤宁宫。
顾瑾之在大殿坐定,他们俩就跪在地上。
大理石的地面泛出清亮的光,将他们俩的脸倒映出来。
“燕山,你先说。。。。。。”顾瑾之沉默坐了半晌,才开口道。她这个时候,心情已经缓和了几分。
燕山就把章归鸿的事,一一说给了顾瑾之听。
等燕山说完,顾瑾之让彦颖也说:“你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娘,我从小就和三表姐好,这个您和爹爹都知道!”彦颖急起来,就忘了现在改了称呼,依旧是从前的称呼,向母亲诉说委屈,“那个章归鸿,花言巧语哄骗三表姐,我和他理论,他却说我胡搅蛮缠。娘,比武也是他提出来的。您没看到他当时的模样,他想杀了我般。我若是不刺伤他,我就要被他刺死了。
娘,刀剑无眼,儿子从来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若不是他步步紧逼,取胜心强,差点伤了儿子,儿子也不会刺他一剑的。”
然后,他开始解衣裳。
夏衫单薄,他很快就脱了个赤膊给顾瑾之看。
顾瑾之看到他的赤膊,一下子就捂住了唇,眼泪涌上了。
彦颖小小年纪,身上新伤添旧伤,好几处的疤痕。有一条疤痕,狰狞恐怖。
过去那四年的路,不止顾瑾之走得艰难。她和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们,个个都艰难。她的眼睛顿时就湿了,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大哥你看看!”彦颖把伤疤给母亲看,又给大哥看,“我是从刀口滚过来的。若是我不反击,我就丢了命。他那么拼命要杀我,你都没有看到,反而怪我。要我说,他就是寻死。而你呢,你问过我经历什么,就上来打我?”
燕山也噎住。
他们的动静,最终惊动了再御书房批阅奏章的朱仲钧。
朱仲钧到了坤宁宫,两个儿子都骂了一顿。
“胡闹!”朱仲钧对燕山和彦颖道,“仅此一次,若是再也下次,你们俩都跑不了。”
然后对燕山道,“天快要黑了。你带着太医们,再去章家看看。务必保他一命;若是保不成。。。。。。”
若是保不成,你就陪他最后一程吧。
朱仲钧这话到了嘴边,总觉得荒凉,就没说。
燕山却明白。
他点点头。起身跟父母行礼,急匆匆走了,又去了章家。
等燕山一走,朱仲钧骂彦颖骂得更加严厉。
再三个儿子里,朱仲钧疼彦颖最甚,爱之深、责之切。
“。。。。。。若是章归鸿死了,你要落下什么名声?这才刚刚草建,我就早告诉过你,不可鲁莽,你从未将父皇的话。放在心上?”朱仲钧呵斥彦颖。
彦颖也委屈。
“父皇,您不知道章归鸿多嚣张!我去找他理论,让他别缠着三表姐,他居然说我才是不该纠缠的。况且,比武也是他提出来的。”彦颖道。“他那架势,就是要杀死我。”
“你还敢顶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朱仲钧被彦颖顶撞得怒气更甚,“若是他死了,旁人岂能理会你的解释?这么一桩事,不仅仅毁了你的名声,也给你们兄弟之间添了裂痕。等父皇和你母后百年。你可怎么办!”
彦颖不敢再顶嘴了。
他委屈低垂了头。
他很想说,若是有人觊觎母亲,你拼命不拼命?
当年不过是皇帝多看了母后几眼,你就起兵反了他的天下。
如今,我不过和人比武,误伤了人。你居然这样骂我!
“等明日,不管章归鸿死没死,你去给你大哥赔礼道歉。”朱仲钧最后道,“否则,朕就不饶你!”
“是。”彦颖道。
他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宫里。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
怎么好像都是他错了。
他到底错在哪里?
难道他让章归鸿刺一剑,才是他做对了?
特别是今日大哥打他那两巴掌,彦颖真觉得心冷。他那么信任的兄弟,居然为了外人打他。父亲还要他赔罪。
彦颖气得一晚上没有睡。
次日,果然听闻章归鸿死了。
彦颖听了之后,也愣了愣。
他记得自己那一剑,刺得并不深,怎么就死了呢?
他无意杀人的。
他刺章归鸿那一剑,仅仅是自保,否则章归鸿就要刺他了。
可是人死了,多少都有彦颖的错。
彦颖想到父皇的话,让他去东宫赔罪。
他只得起身,往东宫去。
东宫的内侍宫人都认识彦颖,都说太子在西花园,不准旁人靠近。彦颖却是不管,亲自闯了进去。
走到东宫的花园外,他听到有人说话。
说话者,乃是大哥身边的谋士刘尚。
“。。。。。。雍王功高盖主,岂会久甘人下?微臣曾听人说,雍王公然造谣,说太子殿下非早产,而是非陛下亲生。”刘尚如此说。
彦颖的怒火,一下子就篷了上来。
大哥非父皇亲生这种谣言,彦颖的确听到过。但是他从来不信。
这话,不仅仅是侮辱他的大哥,更是侮辱他的母亲。
彦颖是个深情的人。
他若是爱一个人,就会用情极深。
所以,他不准旁人侮辱他的母亲和大哥。
现在听人刘尚把这话说给了大哥听,彦颖原本站在花架后面,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燕山是偶遇刘尚的。
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