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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懒得和那人对骂,就把手里的弓,狠狠甩了他一下,然后骑马往回跑。
秋衣单薄,那位大人的后背估计被顾延臻抽起了痕迹,弓背上还有血痕。
他这才解气,骑着马儿,去了东大街买了些儿子最爱吃的红豆糕、菱粉糕,妻子喜欢吃的胭脂鹅脯,又去书店,给女儿弄了两本药书,也不知道有没有价值,一并买了。
他的气,这才真正顺过来,拎着东西回了家。
一进门,大门口三四个小厮交头接耳。
看到是顾延臻,忙上前拉着了他的马橛子:“三爷,您可回来了!小的们跑断了腿,到处找您!夫人生了两位少爷……”
顾延臻又惊又喜。
“两位?”他惊讶着反问。
那小厮忙道:“是!是双生子。”
顾延臻把马交给小厮,东西都不顾了,撩起衣摆就快步往里头跑。三十来岁的人了,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他出门也不过两个时辰啊。
去的时候,宋盼儿还挺着大肚子,叫他痛快玩一日。
等他回来,他就多了两个孩子。
鞋丢了一只,他都没发现,急匆匆跑进了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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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不敬
宋盼儿这胎,生的特别顺。
从羊水破到两个孩子落地,刚刚半个时辰。
宋妈妈也惊诧不已。
念露就想起七小姐每日都要拉着夫人满园子逛,三爷还说让夫人小心养胎。那时候七小姐就劝夫人说,多逛逛,将来生小少爷有力气。
夫人很疼七小姐,对七小姐的话言听计从。
果然,如今生的这样顺,定是逛的功劳。怀着身子,要比平常还要多逛。念露默默记下,以后也告诉其他人去。
顾延臻跑进来的时候,宋盼儿已经睡下了。
两个孩子由两个老妈妈抱在,在隔壁耳房里睡觉。
顾瑾之带着煊哥儿、琇哥儿,庐阳王在一旁看。
顾延臻见宋盼儿睡熟,就脚步轻轻退了出去,去隔壁看孩子了。
因为是一胎养俩,两个孩子都偏瘦小。
先落地的重五斤八两,后落地的重五斤三两。
相对于其他孩子,也算不错的,只是顾瑾之和煊哥儿出生的时候,都是六斤以上的。
有了对比,这两孩子就小的可怜。
两人都睡了,脸红红的,皱巴巴的。
朱仲钧和顾瑾之看着,都情绪起伏。
煊哥儿和琇哥儿则没什么感触。
煊哥儿甚至小声嘀咕说:“真丑。”
琇哥儿赞同:“像猴子。”
顾瑾之就噗嗤一声笑。
顾延臻正好站在身后,轻轻在这两个小子的头上,一人轻轻敲了一下:“都出去,尽添乱!”
两人起身,把位置让给了父亲。
孩子睡了,顾延臻不敢贸然去抱,怕吵醒了他们。
他伸手。每个孩子脸上摸了摸,眼底有泪。
他吸了吸鼻子。
朱仲钧在一旁瞧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当年他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只觉得喜欢,却没像顾延臻这样能哭出来。
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好父亲?
他看了眼顾瑾之。
顾瑾之眼睛也有点湿。
这两个孩子的落地,让顾延臻一家人高兴坏了。
只是,朝中禁止声乐宴请,洗三礼是不能大办的。
大夫人派人给顾瑾之送寿桃,并些布料首饰,结果送礼的婆子回来说。三夫人临盘了。
大夫人忙又叫人来打听消息。
听说一胎两个男丁,大夫人自然也很高兴,就连忙叫人去告诉二房。准备好孩子洗三礼。
二夫人一听大夫人的丫鬟来说这话,脸顿时就变了。
她不情不愿说了句知道。
等那丫鬟一走,她伏枕呜呜哭起来。
她嫁到顾家已经十七年了,时刻盼着生个儿子。
当初和宋盼儿起争执,就是因为宋盼儿笑话她生了三个女儿。生不出儿子,将来还要靠原配的儿子顾晴之供奉香火。
把二夫人气得吐血。
宋盼儿自己儿女双全,二夫人心里就存着口气。
而后,她女儿进宫做了皇妃,可偏偏没他们两口子什么事。旁人不知道,自家人还能不清楚?
再拿六姑娘去炫耀。就是打自己的脸。
二夫人存在心里的那口气,一直不能舒出来。
宋盼儿到了这把年纪还怀着孩子,二夫人原是要笑话她的。
倘若宋盼儿只生了个女儿。二夫人更有借口去看看热闹。
如今,宋盼儿一口气生下两个男丁……
二夫人哭得越来越厉害。
到了孩子洗三那日,她借口要忙着四姑娘的婚事,让三少奶奶夏氏代替她送了礼来。
四姑娘定在了九月初八的好日子,要嫁到城西袁家去。
袁家是开香料铺子起家的。如今在城西有十来家店铺。这桩婚事,是二老爷自己定下的。
因为对方身家清白。大房就没有反对。
又因为有钱,二夫人也满意。
宋盼儿知道是借口,也懒得去戳破,笑了笑。
“……取名了吗?”大夫人抱着其中一个,笑着问宋盼儿。
“还没有。”宋盼儿笑了道,“请了紫微真人批命,说满月再赐名最好。”
大夫人就点点头。
三少奶奶夏氏也抱起了另外一个,笑着道:“我沾沾三婶的光。”
她二月进门的,至今还没有动静。
家里人怕她忌讳,也不敢在她面前提。
如今她自己说了,大家就都笑了笑。
大奶奶也忙要接过大夫人手里的:“娘,也给我沾沾光。”她也是个生养难的,进门四年多,才得了一个惜姐儿,还多灾多病。
大夫人就笑着,把孩子给了大奶奶。
大奶奶和三奶奶妯娌俩,就另外一人送了孩子一对金手镯。
简单的洗三礼,家里预备些平常饭菜,招待了大夫人和两位奶奶。
外院,顾延臻几个念书时的同窗、胡泽逾也纷纷来贺喜。
他在外院摆了一桌。
这两个还在,续了煊哥儿之后,一个排行第十,一个十一。
家里的下人就十少爷,十一少爷这样叫着。
小十很乖,从来不哭闹,肯吃奶,小脸一天天胖起来。小十一则磨人,一刻也不能松手,吃得又少,宋盼儿给他换了两个乳娘,到了第三个,他才渐渐好些。
他长得比小十就慢多了,半个月不见什么变化。
小十则是一天一个样儿。
九月初八,二房的四姑娘出阁,宋盼儿还在月子里,顾瑾之就代替母亲去送礼。
二夫人看到是她,没个好气,当着众亲戚说:“……我们虽然是白衣,却也和你们家一样。珊姐儿出阁,也是大事,偏偏派个闺中姑娘来吃喜酒,什么意思。你娘眼里也忒没人了。”
“二伯母,我娘还在月子里!”顾瑾之不见恼怒。笑着对二夫人道,“八月十五生了两个弟弟。当时您忙,就没去喝洗三酒,怕是忘了也未可知。”
然后,想了想,又道,“一胎生了两个弟弟,辛苦是常人不及的。二伯母可能不知道,怀男胎最伤人,我娘的月子。是要坐两个月才能修养回来。您问问人,这话不差的,您多体谅。”
二夫人的老脸。一下子又红又黑,气得恨不能甩顾瑾之一耳光。
顾瑾之这是笑话她没有儿子。
亲戚里却都抿唇笑。
大家看好戏的瞧着她们俩。
顾瑾之不等二夫人回答,笑着先走开了。
陪着顾瑾之来的宋妈妈连忙追了上去,担忧跟她说:“姐儿不拘这些,可到底落下牙尖嘴利、顶撞长辈的名声。将来……”
将来和宋盼儿一样,被京里望族的女眷们笑话。
宋妈妈这话没敢说,只得临了换了词,“将来人说咱们家姑娘轻浮不尊重,可怎么是好?”
顾瑾之笑了笑:“妈妈,我又不用说亲。要端庄温婉贤良,旁人笑话就笑话,与我何干呢?可也不能任由二伯母大庭广众指鹿为马。说我娘亲的不是。”
宋妈妈苦笑。
二夫人被顾瑾之气了一回,跑去大夫人那边哭,说顾瑾之目无尊长,在亲戚们面前让她没脸。
大夫人素来知道二夫人的性格,她心里原本就因为宋盼儿生子不顺。如今还不借口刺刮几句?
三房的瑾姐儿,平日里瞧着清雅不语。却是能得了太后的喜欢,她能让二夫人讨到便宜?
大夫人不理会,笑着安慰了几句,说:“童言无忌。孩子嘴里,能有什么狠心的话?别是你多心了。今日可是珊姐儿的好日子,你可别叫珊姐儿也不痛快……”
六姑娘不痛快了,所以她到了宫里,就没二房什么事。
四姑娘嫁个富贵婿,将来也能帮衬娘家一二,可千万别也得罪了。
二夫人这才抹了泪,重新上了妆容,去外头待客。
因为宜延侯宁萼到处说顾瑾之的坏话,顾家这些亲戚们,都知道了顾瑾之治好了太后,如今是太后和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更知道皇帝还罚了宜延侯禁足。
他们不知道其中的缘故,还以为是帮顾瑾之出气。
好些小姐们,过来和顾瑾之搭讪。
顾瑾之也一一跟她们闲话几句。
只是遇到邀请她去家里玩,或者约定去顾宅拜访她,她才用明确推辞:“每日有功课,走不开的。”
“娘亲做月子,只怕招待不周,多谢美意了。”
应酬得八面玲珑,倒也不显得孤傲。
回家的路上,她就斜倚着大引枕,睡着了。
到了府里,马车径直进了大门。
在垂花门前,马车停了下来,顾瑾之才醒。
宋妈妈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她对宋妈妈道:“您快去吧,我回屋换身衣裳。”
宋妈妈道是。
顾瑾之独坐了青帏小油车,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祝妈妈等人就拉住了她,声音兴奋又快意的说:“瑾姐儿,瑾姐儿,那个宜延侯啊,他果然中风了!从昨儿夜里起,半边身子动不得!今早你出门去老宅那边,刚走,宁家就来了人,接您去再给宜延侯看病呢!”
顾瑾之忍不住叹了口气。
发病比她预料的还要早。
她以为能拖半年,哪里知道,才三个月就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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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无能
顾瑾之心里叹了口气,问祝妈妈等人:“宁家谁来请的?”
“宁夫人和他们家四小姐。”祝妈妈道,“夫人在内室躺着不能见风,宋妈妈又跟着你出去了老宅那边,海棠就喊了我去服侍。宁夫人急了不行,眼里一直没干泪。要是往日,我定要怜悯几分,如今,却是心里真痛快。
他们家只当你是为了巴结他们,才故意恐吓,到处说你的坏话。不论旁的,你一个深闺千金,说的那么不堪,就叫人恨得牙痒痒。真是恶人自作孽。”
“宁夫人还在?”顾瑾之问。
“早回去了。”祝妈妈笑道,“他们家侯爷半边身子不能动,她要回去服侍。他们家四小姐坐了一会儿,等到快午膳的时候才走。下午吃了饭,又来了,如今还在夫人那边坐着呢。”
顾瑾之点头。
几个丫鬟服侍她洗脸更衣,重新梳了头,才去了正院。
丫鬟们看到是顾瑾之,就笑着行礼。
顾瑾之进了东次间。
慕青站在一旁服侍,东次间鸦雀无声。
南边炕上,做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藕荷色折枝海棠褙子,下面系了挑线裙子,梳着高髻,简单插了把玳瑁梳篦。
素雅里,又透出几分世家闺秀的矜贵。
听到帘栊撩起的声音,她忙回头,水灵大眼红红的,泪痕未干。
“顾小姐……”她忙起身,给顾瑾之行礼,已经哽咽难语。
顾瑾之还了一礼,请她入座。
来客是宁夫人总带在身边的那位小姐,她叫宁萱,是宁夫人生的,家里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四。
“顾小姐。家父上次误信庸医说辞,以为顾小姐诊断不对,如今已经自食其果。”豆大的泪珠从宁萱眼底滑落,滚在白玉般盈盈的脸庞上,“家父病重,果然是右半边身子僵持不能动弹,顾小姐诊断分毫不差。如今,还求顾小姐救命。”
顾瑾之道:“如何救命呢?宁侯爷那是中风。宁小姐,中风无解,我只是个不入流的蹩脚大夫。并非救命的神仙。”
宁萱听了这话,便知道顾瑾之心里有气。
她忙起身,不顾身份高贵。跪到再顾瑾之脚边:“顾小姐……”
顾瑾之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不让她跪下去。
她道:“宁小姐不必跪我!令尊乃是中风。倘若不信我的话,可以问问其他名医,中风的确无解。要是三个月前开始吃我开的方子。也许还能避免,如今晚了……”
宁萱身子发软。
她用力挣扎,跪在了顾瑾之面前:“我知道顾小姐心里有气,气家父当年令顾小姐颜面扫地!可大夫仁心仁术,顾小姐让我们怎样都行,只求您救家父一命。我们宁家愿意倾家荡产回报您。太后娘娘也会感激您的。”
抬出太后来压顾瑾之。
顾瑾之笑了下,后退了两步。
她不顾宁萱啼哭,道:“请回吧。”
说吧。她自己转身进了内室。
宁萱跪在青石砖地面上,泪如磅礴,心里发恨起来。
这些个大夫,个个见死不救,黑了心的!
慕青就上前搀扶她。
宁萱狠狠瞪了慕青一眼。
慕青好似不明白。神色安静搀扶着她。
跟着宁萱来的两个婆子,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