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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庆丰亲自上前打了帐子和床幔,又熄了烛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萧墨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了无睡意。
帝王之术,他少时学得极是用心,自觉如今做的也很是不错。他心中自是清楚,身为帝皇,是不能有软肋的,动了帝心却又得不到的,历朝历代的帝策只有一个!这是经验,也是血的教训!
可是,一想到如果今后世上再没有玉池南这个人,萧墨的心头又忍不住揪痛起来,他舍不得……
想想玉池南才登陆在龙口卫被关禁闭时,那时自己尚能毫不犹豫地指令凌铮对他发现异心、就地格杀,如今才一年的时间不到,居然就会被玉池南影响地优柔寡断起来……
萧墨一声苦笑,翻了个身,脑中有个威严的声音在对自己说:“惑帝心者,该杀,无赦!”可眼前偏又出现那双被泪水冲洗过后,清澈得令人心疼的翡眸来……
“墨五,这个还给你,你放了我爹娘,是男人你就给我说句准话!”
“墨五!你这个落井下石的混蛋!”
“皇上满意,就是微臣做事的唯一标准!皇上开心,就是对臣最大的奖励!”
“五哥,快给我山楂丸……”
“美男计对我没用的啊,墨五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五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自由,毋宁死!”
萧墨烦躁地又翻了个身,玉池南……我该拿你怎么办……
天光微曙,才合眼没有多久的萧墨就被一阵轻而略带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这是出了什么急事?萧墨一个挺身坐起:“进来!”
宛庆丰脚步轻悄而急促地走了进来:“禀皇上,前来朝拜的海国使者在内海被海盗劫持了!”
何人如此大胆!萧墨瞬间睡意了无,一撩帐幔下床:“来人,更衣!”
等到侥幸逃脱的摩罗使者赶到上京时,已经时近午后了。萧墨也很快得到禀报,摩罗使者半夜逃到龙口入住同文馆后又出了岔子。
杨益对玉池南的意见置之不理,使者刚受到惊吓,又见到床是东西朝向,当即就闹了起来,倒把杨益的一把胡子薅掉了不少,好容易才在何汝林和颜庭谦的安抚下,换了间房子略略休憩了小半夜,这才马不停蹄地赶到上京来面圣。
事涉海盗,事发区域又是在海洲跟龙口之间的内海,除了凌铮,萧墨一大早还将玉池南也宣召了来。他虽一夜辗转,未曾有决断,但公事为重,海上事务还是想听听玉池南的意见。
养心殿内,左右相、大将军、兵部尚书和鸿胪寺卿整齐站了两排,玉池南老老实实地挨着顶头上司鸿胪寺卿站在了最末首,她本来想赶早去阿娘和老爹小住的庄子的,谁知道萧墨的旨意来得更快,大清早就打断了她想趁机休假的举动。
不过事关重大,海洲周围从未出现过海盗劫掠的现象,难道有哪伙亡命之徒新下了海起事?也不打听打听玉家的名头!海洲到龙口的航线,玉池南怎么会容忍有海盗这种不和谐的因素发生!
怎么是他来当使者!等到摩罗的使者被引进大殿后,玉池南忍不住偷偷向后面退了两步,想将自己的身形掩到寺卿那肥硕的身躯后去。
可惜事与愿违,摩罗使者向萧墨行了大礼之后,眼光一扫大殿,很快就在一胖一纤瘦的强烈视觉对比中发现了那个正恭敬的低垂着头的少年,不由很是兴奋地招呼了起来:“鱼翅男(玉池南)!你也栽(在)这里!”
你才鱼翅男,你家不仅有鱼翅男,还有鱼翅女!而且到处栽的都是!玉池南心内腹诽,眼见得躲不过,只得上前一小步,抽着面皮堆了一脸假笑:“罗什王子,别来无恙。”
“乌(无)恙,乌恙!”罗什王子热情洋溢地张开了双臂走过来想拥抱玉池南,不负他心热领了这使者的职务,果然在东炎见到了玉池南,而且是一来就看到了!感谢上神,一定是上神在庇佑我!
坐在龙椅上的萧墨骤然变了脸色,凌铮已经急步走去拦住了罗什王子:“罗什殿下!”他声音冷肃,罗什不由怔怔站住。凌铮这才略放缓了声音:“还请先把详情向我皇陛下禀报。”
罗什恋恋不舍地看了玉池南一眼,这才重新走回原位,向萧墨禀报详情。
五日前的凌晨,他们五个海国的船队突然遭遇一群海盗的袭击,对方行船极熟,以小船悄然靠近后,勾弦上了他们的大船,很快就击杀了半夜值守的兵士,劫持使者控制了大船。
想起对方那利落杀人的身手,罗什还心有余悸:“幸而小臣因为一时睡不着,才早早听到声响,偷偷带了几名侍从藏在一艘小船上,得以脱逃……”说着又向玉池南那边看了一眼,他能说他是因为想到快要见到玉池南了才睡不着的么?
问明了海盗劫持船只后归返的方向,凌铮当仁不让的请兵出战。这等使者来朝拜时被劫持的事件,实在是有辱国体,给东炎大大地打脸,不剿杀此祸,天威何在?
见殿上众臣皆附议,萧墨也没多说的,立马点头允了,让凌铮即刻到龙口卫点兵起征。
凌铮刚得了令,玉池南已经站出列来:“微臣不才,对那片海域还算熟悉,恳请为大将军座下先驱,尽荡海寇,扬我天威!”
天威什么的,虽然是萧墨的事,但是在海洲到龙口的航线上居然会出现海盗,这就跟自己太不对付了!各种的不和谐啊,必须尽早铲除,决不能让它妨碍自己的财路!
想不到区区一个主簿,也有如此大义,堂上重臣不由刮目相看,为东炎有如此铁骨忠心的未来而心情激荡不已;除了萧墨和凌铮,两人早想到了玉池南为何会如此起意。
萧墨沉默了片刻,想到玉池南的海战之能,终是点头首肯;凌铮心头已是雀跃不已,此次再度与玉池南出征,不知可能与佳人更近一步?
两人心中还在转念,罗什王子也站了出来:“荒(皇)上,小臣也愿前往……”
萧墨脸上已浮出和蔼的笑容来:“此乃我东炎应尽之责,罗什殿下远来是贵宾,怎么能累了宾客为主家做事?罗什殿下只管好好领略我上京风物就是。”又吩咐了鸿胪寺卿备宴给罗什王子压惊,这才散了议。
一散了议,生怕玉池南就这么出发了,罗什忙迫不及待地走向玉池南:“鱼翅男,我听金子说你在上京,我……”
玉池南正微蹙了眉头,想着用个什么借口来摆脱这货,殿上已经传来一声天纶:“玉主簿,且留下勿走,朕还有事与你商议!”
玉池南不由大喜,急忙向罗什拱了拱手:“皇上有召,池南等有暇再来拜访罗什王子殿下,告罪,失陪了!”墨五哎,你可真是够弟兄,救我于水火之中啊!
见玉池南一脸解脱地向自己走来,萧墨阴沉的脸才略转了点晴色,见大殿上只剩下自己跟他了,才口气不善地发问:“跟你很熟嘛!”一语已出,才惊觉自己心里竟是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儿。
好在玉池南并没有觉察,略带着些苦恼叹了口气:“不是啊,就是在摩罗国跟他有生意往来。”
“生意往来?”萧墨眉梢微扬,“就你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性子,生意往来他会对你这么热情?”热情到一见面就想拥抱……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萧墨的质问让玉池南有些生恼,不就是在他手下临时做了个七品的小官儿嘛,犯得着每天吃啥喝啥都要报备吗?
觑着萧墨一口气噎在那里,吐不出咽不进的,玉池南赶紧一拱手:“如今军情紧急,微臣即刻就去准备出发!微臣告退!”再不溜走,看墨五这脸色,又要开始抽风啦!
一走出大殿,玉池南就撞上了正等在殿外的凌铮:“凌二叔,可是马上就要出发了?”
凌铮点点头:“你先回家收拾好行装,我会来接你走。”见玉池南应了,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那个罗什,似乎对你很是……不同?”
这一个两个的,现在重点不应该是怎么去剿杀海盗吗?玉池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吐槽:“那家伙一向男女通吃的,我可没招惹过他,他对我就是一飞来横祸!”
凌铮放了心,又忍不住好笑起来:“飞来横祸?”
“是啊,上次还拿出他一半的继承权,想把我留在他后宫呢。”玉池南无奈的耸耸肩,“所以,我见他尽量绕着走,我怕他那缠上来的腻乎劲儿!下次你记着见面就帮我挡住他啊!”
男女通吃?留在后宫?!殿门口的柱子后,萧墨的手已握紧成拳,心中的妒嫉却大过怒意,想他堂堂东炎之帝,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国的王子敢高调鲜明地去追求一个人,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差点下了阎王殿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等玉池南跟着凌铮来到龙口卫,刚好碰上银子带了船队靠港。
玉池南令两个大管事卸了货物进京,向凌铮禀告了,给银子补充了水粮,把船队带来的两艘护卫舰,神舟九号和十号带在了身边。
武立明虽已升任一舰之长,但是打着近距离观摩学习的旗号,报凌铮同意了,死皮赖脸地也挤上了神舟九号来。
重新站在了船上,玉池南觉得自己浑身舒泰,笑脸也多了起来,注意到武立明围着银子跑前跑后地献殷勤,忍不住偷偷问凌铮:“你家那鸡婆明,是不是对我家银子有淑女之思啊?”
凌铮不由一声长叹:“难为你都能看出来了。”难道是当局者迷么?为什么就看不出我对你也有那份思啊!
“我又没眼瞎!”见凌铮表情促狭,玉池南哼了一声,“你可告诉他,想娶我家银子也可以,聘礼至少要多过我家银子的私产才行,我可不想银子嫁过去吃苦!”
等凌铮觑了空子向武立明转告了玉池南的话,武立明不由有些胆颤心惊地问:“那玉公子可说了银子有多少私产?”
“她说林林总总一算,一万多总是有的,她还打算送点嫁妆,一起帮银子凑个两万的家产。”凌铮有些同情地看向武立明。
武立明如今任正八品的把总,月俸十两,加上年终时的禄米,一年不吃不喝可以攒下一百四十两,十年不吃不喝攒一千四百两……要娶银子,他得不吃不喝地攒上……一百四十三年!
前提是他不会饿死而且活得够久……
武立明掰着手指一算,不由苦了脸,就算他跟银子都能活那么久,可那个时候,他把银子娶回家来还能干啥?俩拄着拐杖的老头儿老太太互相数嘴里还剩几颗牙?
“大将军!这回你说什么也得帮我啊,大将军!”武立明立马向凌铮嚎开了,“你跟玉公子那么谈得来,能不能让他通融点啊?”
凌铮心里也在打鼓,若玉池南择偶是这个标准,他自己也得不吃不喝攒个百把年啊!玉池南的私产,怕是抵得上一半国库了吧,放眼天下,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有那么多资产?
一想到符合这标准条件的萧墨,凌铮的心不由沉了沉,玉池南在渡边柳醉酒那次,萧墨虽在遮掩,实际上是抢着送她回去的……还有那天她手腕上那伤,除了萧墨,想也无人能留……
“通融?”玉池南看着情绪有些低沉的凌铮,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个一百四十三年的时间,不由有些想笑,“你们都算错啦!你们只算了鸡婆明攒的钱,可没算银子的私产也会增加啊。”
对……玉池南的资产也会不停地增长……凌铮这样一想,几乎绝望。
谁知道玉池南话风已是一转:“不过嘛,也不是不能通融的。”见凌铮抬眼看向自己,玉池南嘻嘻一笑:“只要银子愿意收他,他倒贴门儿也行,我代表海洲举双手欢迎!”
这可是龙口卫辛辛苦苦才培养出来的海军军官!要让你的大丫头勾勾手指就牵走了,龙口卫岂不亏大了?凌铮瞪了玉池南一眼:“你倒会想!就算他同意了他家里也不同意,你这明明白白就是棒打鸳鸯!”而自己,也决计是抛不下家族像崔师兄那样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玉池南摊摊手,“好吧,如果鸡婆明有本事让银子心甘情愿嫁了他,我也绝不阻拦。不过,要他没这本事嘛,可就怨不得人啦!”
凌铮不由心头一喜,是啊,刚才自己是钻牛角尖了,玉池南若是与自己两情相悦,她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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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辽阔,虽然有个大致方向,但是搜寻各处可能藏有海盗的海岛,也要颇费点时间。凌铮每天跟着玉池南在针房里研究航海图,时而争论些小问题,倒也并不觉得海上的日子难过,若不是身上的钦命要紧,只觉得把日子这样过下去也很是惬意。
直到了出海的第二十九日,两人终于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点:千叶岛。玉池南记得以前这座岛上尚无人烟,渔民也不会跑到这么远来打渔,如今远远地用千里眼可以看到,岛上依稀有烟升空,极为可疑。
“千叶岛有处岩礁地形很好,天然的泊船港口,可以停放三千料的大船。海盗要是选了这里做窝点,倒是很眼光,十之八、九就是这里了。”玉池南翻出千叶岛的地形图给凌铮指点,“我的千里眼是改良过的,能看得很远,但是舰队不能更靠前了,再近就会被发现了。今晚就派人去探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