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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日子,不知那远方的郎心,是否也依然能如磐石一般没有转移?
姑苏城内,又到一年春日,几处早莺鸣啼,绿柳争翠,好一派春意浓浓,城中的人家浸在依依袅袅的炊烟之中,是那样一种沉静而又优雅的气象。
“红姑娘,我一早就来了几回了,总算见着你了!”冰人馆的花媒婆老远就喊着她。
红曦停下脚步,微微笑等着她从桥边走过来,这个花媒婆住在红曦隔壁那条巷子,平时为人热情,她见红曦一个单身姑娘家,年岁也不小了,便总是想要给她拉线做媒。
她蹒跚着脚步走到跟前,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朝红曦说道:“红姑娘,你走得可真快,我这把老腿脚都跟不上。”
红曦身着一件淡藕色裙裾,发髻稍稍挽起,脸上神情极是恬淡,她问:“花婆婆,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又是想给哪家公子保媒?”
“咳,可不是城里绸缎庄张员外家的大公子么,红姑娘,他可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将来张家的偌大家业都是由他来继承的,可是一门好亲事啊!这大公子的原配妻子得病过世了,城里多少好人家的女儿都想嫁过去,只是我看论样貌姿色,却还是红姑娘你最为合适。”
她二十八九的年纪,若不是丧偶鳏夫,或是一些实在穷得娶不起妻子的男人,又哪有人会娶她呢?
她自然明白花媒婆的好意,只是这十年来,她的心中始终都藏着一个人的影子,虽然有时遥远不可及,虽然她只能默默地在心中想念,可是在这个世上,却是再也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有缘再见。
十年了,曾经那些留下的伤痛随着时间的云烟渐渐地淡去,那些死去的人也慢慢在心中沉静安息。可是对他的想念却愈来愈浓,一个人怔怔坐着的时候她就会出神,十年来窗外的雨丝落花不知飘了多少时候,夜里惊雷不知响了多少回,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也不知多少次,可是世事一直沧桑变化,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呢?
难道真的是注定我们情深缘浅?
“红姑娘,红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花媒婆不住地催问又将红曦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淡淡一笑,说:“花婆婆,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了么,我不嫁人。”
“瞧你说的这话,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再说又是你这么一个标志的美人儿。这一次的张公子可的确是个良婿,家世又好,人也是一流品貌,可和以前那些都不一样。”
红曦仍是摇摇头拒绝:“多谢你的好意,这么好的媒还是保给别人吧,花婆婆我还赶着去棋馆,就不和你多说了。”她微微笑着转身朝西行去。
花媒婆愣在桥头,望着红曦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姑娘可真是怪,难怪成了个老姑娘!”一边讪讪说着,一边又迈着小脚步子回头走了。
棋馆中,一众学生都端端坐着,单等着红曦前来。她自从到了苏州之后,便办了这一家弈天棋馆,当起了棋博士,专在里面开堂讲学,苏州城内凡是喜欢对弈之人便都愿意到她这处来学习取经。
昨日的一局“珍珑”,难倒了不少学生,他们一见到红曦便纷纷嚷着:“红姑娘,快解棋吧,昨夜我们可都一宿没睡……”
“李俊还没到,等他来了我再解吧。”这李俊平日里可是最积极的一个,怎么今日却这样迟,正想着,他就匆匆跑了来,一进门便上气不接下气的。
同学们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都纷纷笑起来:“瞧你跟赶着去投胎似的,跑得这么急。”
“我从东城那边跑过来,你说能不急吗?”李俊撩起袖子擦着脸上的汗,“都是小婉儿害的,她说东城那边突然之间有人种了一大片的桃花,蔓延十里,美不胜收,就非要拉着我一起去看看。”
同学们取笑他道:“你就别找借口了,这种招数最能哄骗女孩子了,定是你拉着小婉儿去的。红姑娘,你说是不是?”
红曦听着他的话却愣愣出神,十里桃花,当年他们也曾定下过誓约要携手共看十里桃花,言犹在耳,可是人,却又在何处?
像李俊和小婉儿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感情,多么纯然真挚,不需要有任何忧虑愁苦,因为两情相悦,所以朝朝暮暮。
她不是不羡慕的。
东城的桃林仿佛是一夜之间从天而降的,朦胧的夜色中,笼罩着一股迷迷仙气,花儿朵朵饱满,瓣瓣欲醉,穿梭其间犹如置身仙境。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此情此景,怎不令人心醉?远处幽幽的箫声丝丝传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缕缕乐声化作相思断肠。
红曦的身子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站在这桃林之中,却再也挪动不了身子,只有点点清泪不自觉地滑落衣襟。
十多年前,就在丞相府的院落中,那个翩翩公子也正是对着月光吹奏的这支箫曲,每一个声调都生生扣在她的心弦之上,时光宛若倒退了一般,此时此刻,一如当初。
缓缓向前走去,桃林的尽头,临着湖水的凉亭之中,站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男人,他背对着红曦,凝神吹奏着长箫,舒遣心怀。
“公子……”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轻得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那男子微微震颤,手中箫声戛然而止,也是怔怔地转过头来。
自进桃林,听到箫声,红曦便早已泪珠盈眶,此时见到了眼前人,便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滚下衣衫。
那男子只见身前盈盈站着一个女子,雪肤依然,花貌如昨,正是这十年来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红曦。
两人呆立半晌,“啊”的一声轻呼,泪水如决堤潮水一般涌下,搂抱在了一起。燕燕轻盈,莺莺娇软,是耶非耶?是真是幻?
过了良久,宇文轩才凝视着红曦:“曦儿,我做了十年这样的梦,可是我现在分不清楚到底是在梦中,还是……还是你真的就在我的身边。”
红曦泪眼朦胧端视着宇文轩,说道:“不是……不是梦……”
这十年,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眼眉更有了棱角英气,脸上添了不少沧桑之色,两鬓星星。
“天可见怜,我找了你整整八年,终于让我见到了你。”宇文轩语声激动,再也抑制不住这重逢之喜。
“你找了我八年……”
宇文轩将红曦拉到凉亭中坐下,将这十年来的种种情遇都一一讲给她听。当年红曦与他挥别之后,宇文轩本想辞去朝中军务,四海为家,等待着有朝一日与红曦的相见。但谁料皇上身子孱弱,总是卧病在床,一时之间需要倚仗之处甚多,一拖再拖,便又在朝中呆了两年。
这两年来,宇文轩率兵征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朝中兵权尽在他手。
副将魏中一日与他饮酒,曾戏言,若是元帅想取天下,则万里江山都在手中。
宇文轩只是淡淡一笑,要他万里江山又有何用?若是可以,便愿拱手河山讨得美人欢。
魏中哈哈笑道,没想到元帅竟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痴情种啊。
待到皇上崩逝,新帝即位,一切都尘埃落定,天下渐渐太平之时,宇文轩便交出了兵符,要辞官隐退。
他正直当年,这个时候急流勇退,让许多人猜不透,看不明白,皇上曾许给他一座城池,甚至要给他封王,但无论如何挽留却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他跪在皇上面前,郑重说道:“功名利禄不过转眼云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心中真正在乎的,重要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宇文轩带着所有的家财,八年来访遍各处名山大川,足迹踏遍了半壁天下,每到一处,他都会种上一大片的桃林,住上三个月,为的就是等待红曦的出现。
到今日,他们分别了十年之后,他终于还是等到了。恍恍惚惚,如醉如梦,他将红曦紧紧拥在怀里,那样的紧,他只怕一松开,她便会再次离去。
“曦儿,我们终究还是有缘的,上天注定我们这一世要在一起,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红曦倚在他的怀中,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点着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当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平息之后,只有分离的痛让她辗转难眠,让她发誓若再能遇上他,便绝不会再轻言离别。
宇文轩在树上摘下一朵粉嫩的桃花,替红曦簪在鬓边,朦胧月色之下,一时花人相映,花光肤色,不知是花儿替人添了娇艳,还是人面给桃花增了姿色?
二人并肩坐着,真如隔世,两人相对一笑,脸上虽犹有泪痕,可此时心头之喜,却让这十年来的相思之苦登时化作了云烟。
“曦儿,你可愿做我的妻子?”
这句话虽迟了十多年,可此时从宇文轩的口中说出却饱含着这些年来所有的情思。
她的手盈盈抚在他的脸上,凝视半晌,缓缓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又是一个十年。
姑苏东城的桃林中早就建起了一座府邸,只是这府中主人隐逸世外,不常与外人接触,因此真正见过他们的人并不多,外面的人只是传言这里面住着一对神仙眷侣。
冬日雪飞漫天,桃林之畔的湖中一只小渔船在寒冷的水中缓缓滑动。渔船中一只娇柔的小手伸了出来,仿佛是要接住洋洋洒洒的雪花。
“娘,你说这雪花是五角形状的还是六角形状的?”一个稚嫩的童声灵脆地问道。
船中的女子一把将她搂了过来,将那小女娃衣衫上的雪珠轻轻拍落,柔声道:“芸儿,外面冷,仔细别着凉了。”
这女孩儿明眸皓齿,一对黑漆的眼珠格外灵秀韵致,像极了母亲。宇文轩在一旁哈哈笑道:“宇文夫人,难得这里有这样的雪天,就让芸儿玩一会儿吧。”
红曦听他这么说便放开了女儿,口中却说:“就你最是依着她,难怪她总要说爹最疼她了。”
芸儿乐呵呵地又跑到了船外,欣喜地玩着积在船头的莹莹白雪。
船舱内,点着一只火炉,阵阵暖意裹卷全身。宇文轩搂着夫人,一边饮着壶中美酒,一边笑意盈盈地说道:“夫人,此时此刻拥你在怀不由让我感慨,我们这么多年的际遇仿佛一出折子戏一般,其中不乏离奇曲折,可好在最后我们仍能平静相守。”
红曦的笑容如繁花一般,岁月的消逝,令她从一个婀娜少女变为了一个沉静妇人,唯一不变的却仍是那份温暖。
“相公,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你为我放弃荣华富贵,一起在这荒郊野外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曾有过后悔?”
宇文轩握着红曦微热的小手,凝视着她,说:“曦儿,你可知道我这一生之中最痛不欲生的是什么时候,最欲哭无泪的是什么时候,最快活的又是什么时候?”
“一生之中,最痛不欲生的便是以为你死了,那个时候天地间空空荡荡,仿佛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影子,难过得我也想立即死去;最欲哭无泪的是我们的十年离别,每一日每一夜,我都在等待和盼望之中刻画着你的影子;最快活的便是终于娶你为妻,再看着你生下芸儿的时候。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附在妻子的耳边柔声说:“富贵如浮云,我不要什么良田万顷,封王拜相,也不要什么妻妾成群,齐人之福。就像现在这样,在寒冷的冬日与你坐在小船之上,靠着暖炉,静静饮着酒,打个盹,也便知足了……”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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