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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不清楚,此刻的他是否看得见她的神情,只知道,她是真心不希望他为此而心生愧疚。
遥遥相望间,她因双眸眯起而变小的视野中,他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思何事。
而这个时候,短短两分钟的时间也终于所剩无几。
莫名深沉起来的男人凝眸于那个似乎在为他扬起双唇的女孩,心尖倏尔划过阵阵钝痛。
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神色凝重的男人遽然眸光一转,看向了眼皮底下的倒计时。
他终究还是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可惜,太晚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年华,再见。”
然待他再度睁开双眼之际,眸中已是一片清明的冷色。
“嗯,待会儿见。”
至此,通信彻底中断——犹如先前所言一般。
思华年遣散了脸上原有的表情,站直了身子摆正了脸,然后慢慢地握紧了双拳。
她注视着不远处自始至终未尝发言的唐宁,本以为他也和她一样进入了蓄势待发的状态,却不料他居然猝不及防地喊了她的名字。
“华年。”
思华年怔住。
这分明是自家孙子的声音——喊出的,也是如假包换的“华年”。
是以,不可能是聂伦又恢复了她与他之间的通话。
但是,但是……唐宁怎么会突然叫她“华年”?要知道,在这相识相处的一年半载里,他可从来没这么叫过她——他跟她说话的时候,顶多就是用个“你”字,或者干脆没有主语。
现如今……
还没等老祖宗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方就紧接着吐出了一句叫她大跌眼镜的话。
“结束之后,跟我回去繁育后代。”
话音刚落,女人就险些喷出一口血。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呢!!!”
她刚才还以为,他一定是先她一步进入了“迎战模式”——指不定还嫌弃她跟聂伦在那儿唧唧歪歪的,不务正业——谁料想,他竟然在这种关乎全世界美好未来的重大时刻,考虑这种!这种!这种……
老祖宗憋着憋着忽然发现:她词穷了。
于是,很快就满脸通红的思华年开始手抖。
是了,这近两个月来,他都没再提及此事,也没再对她做出什么有违人伦的荒唐事儿来,加诸她一门心思想着练就治愈之力和今天的这桩大事,早已将这不堪回首的往事遗忘在了犄角旮旯。
谁知,谁知!他居然偏偏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这家伙的脑内回路到底是有多奇葩啊!!!
“要开始了。”奈何长官大人果然是个思维奇特的男人,自顾自地扔出一颗重磅炸弹并把人炸得找不着北之后,他本人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一本正经地将话题一转,示意思华年莫要走神。
可是这神是她想走的吗?!啊!?
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女祖宗的内心顿时泪流满面。
但是,看着唐宁目不转睛与之对视的模样,她又不得不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是的,全人类的命运,此刻已经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中——决计容不得半点闪失。
为此,作为将与眼前人共谋大业的关键人物,他二人都必须按照聂伦事前关照的那样,集中精神直视着彼此的眼睛,然后……
你妹的!聂伦在行事之前怎么不去好好教育一下她这个坑爹的孙子,叫他不要突然冲她放冷箭啊!?现在她要怎么定得下心神去跟他若无其事地对视啊啊啊——
心绪混乱得业已开始在心底爆粗口的老祖宗很是抓狂。
不行不行,孙子掉链子了,是因为孙子的脑袋确实不太正常——但她是个正常人啊!绝对不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跟着掉链子!
思及此,情绪起伏动荡的老祖宗阖上眼皮,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睁开双眼将之徐徐吐出。
他们拼命努力了这么久,牺牲了那么多年轻的生命,她岂可因为自己的私事就将其悉数辜负?
她和唐宁的问题,她事后会想办法解决。
而此时此刻……
收敛了所有多余的表情,思华年终是定睛与唐宁四目相对。
她必须完成的任务,就是配合他将这个空间净化!
坚定不移的信念一出,女孩仿佛可以感觉得到,四周的气氛,都变得不同于方才了。
果不其然,电光石火间,两股气流同时自两人的脚边盘旋而上,倏地吹乱了他们或长或短的发丝——思华年甚至觉得,这流动成风的空气,一时间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掀离地面了。
幸好这股强劲的气流很快就直冲上空,顺着两人身后建筑所指引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合在了一起。
他们的念力场,开始互相作用了吗?
如果这个时候思华年可以分散注意力,那么她势必会在内心作出如上推测。
可惜,她曾被聂伦反复叮嘱了,在今天的行动彻底结束之前,绝不能让意念偏离他们的目标——否则,非但行动会以失败告终,她本人乃至唐宁都有可能会遭遇生命危险。
这样的悲剧,思华年当然不能让它上演,是以,她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强化自身集中注意力的能力,以确保万无一失。
时至今日,她相信,坚持到底于她而言并不成问题——她也相信,他们筹谋了这么久,一定可以成功实现那伟大的愿望。
然而,意外,就在谁也未尝料想的这一瞬,发生了。
原本神情坚毅的女孩遽然双目睁大——下一刻,她就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身体会出现副反应?
不……从来没听聂伦或是其他人提到过啊?
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觉得这么疼?!
上述念头才刚于脑内成形,一阵钻心的剧痛就冷不防侵袭而来,疼得思华年不由自主动了动身子。
不过,她到底是忍住了。
不能分神……不能分神……
她咬着嘴唇告诫自己,勉为其难地挺直了因疼痛而微微弯曲的腰部,却不得不继续承受着不住来袭的痛感。
如此细微的变化,站在几米外的唐宁随即便有所察觉。
她怎么了?
一瞬分散了注意力的男人立马又遣散了脑内油然而生的想法。
不能溜号的要求,对他和她都是一样的。
只是……
唐宁无意识地动了动眉心,下一秒,他的瞳孔便禁不住猝然收缩——只缘他清楚地看到,已然表现出些许异样的女孩忽然就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腹部,挣扎着跪到了地上。
不可能。
没错,不可能——即便这一次的净化行动会对参与者的肉体造成负担,那个承受压力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为什么她会……
思华年也不想这样。
可是,剧烈的疼痛接连不断地侵蚀着她的身体,转眼间,已经到了令她无法忍受的程度——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这才浑身冒着冷汗跪了下去。
幸亏她的神智依然保留着些许清明,因而尽管人疼得周身发颤,她还是咬紧了牙关,让险些埋低的脑袋又猛地抬了起来。
她必须将注意力都放在唐宁的身上!必须,必须……
不料,未等她成功坚定自身的这一信念,体内叫嚣着的疼痛就犹如一只膨胀的气球一般,一下子从她的躯干蔓延至全身——确切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是集中了火力,猝不及防地攻向了她的头颅。
“啊——”是以,意志力业已被削去了大半的女孩倏尔惨叫一声,用双手捂住脑袋后就身不由己倒在了地上。
将短暂却可怕的全过程尽收眼底,唐宁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同寻常。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他的那双丹凤眼。
因为,清晰的视野中,一抹刺眼的殷红,正从她的嘴角缓缓溢出。
霎时,脑中有幅陈旧却真实的画面一闪而过,令他历来冷峻的容颜千载难逢地流露出一丝仓皇之色。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二人头顶上空的白色气流毫无预兆地变了颜色——那不祥的灰黑色,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了整个密闭的空间,使得猝然还魂的唐宁不由皱起眉头,抬眼去望。
不可能,不对劲!
来不及多做思量,他倏地侧首,望向数十米开外的聂伦,却在视线貌似相接的一刹那,脑袋莫名“嗡”的一声响。
紧随其后的,是从未体会过的异样之感——就好像浑身的力气,都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疾速向外抽离。
最后,他只依稀望见那个纹丝不动的身影,便于弹指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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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急转直下的变故
窗明几净的病房内,寂静无声——唯一有动静的,就是仪表上不断移动着的曲线以及输液瓶下滴答作响的透明液体。
直到两者所连接的那个生命体突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这一现状才得以改变。
唐宁自平坦的床榻上坐起身来,面无涟漪地环顾四周。
病房这种地方,他不是没有呆过,只不过近几年来,他确实很少被送进来了。
而且……
回忆起意识被抽离前的那一幕,唐宁的内心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其脑中忽而浮现出一个女孩的笑颜时,不远处的自动门忽然向两边开启。
唐宁当即循声望去,下一秒便情不自禁地眉心一敛。
来人不是他适才思及的那个女孩,也不是他的哪一个部下,而是去年夏季时曾经与他共事过几天的那个男人——纳布拉多·费东勒·辛协。
果然。
心中隐隐的感觉自此刻起得到证实,唐宁面沉如水地目视来人行至他的床前。
缓步而来的辛协噙着讳莫高深的笑意,视线始终凝固在唐宁冷峻的容颜之上。
“终于醒了啊。”他说了一句在唐宁听来几近废话的语言,一脸的从容淡定。
“华年呢?”孰料下一瞬,诧异之色就因唐宁的这三个字而显露于他的面容。
“真没想到,那个女孩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然超过了全人类的安危呢。”随即收起了错愕的男人寻回了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将双手交错于胸前,两只眼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唐宁来,“虽然我想开这样的玩笑,但三皇子殿下恐怕也不会觉得好笑吧。”
“同样的问题,不要让我问两遍。”对方悠然自得的态度令唐宁的脸色越发阴沉,寒意丛生的凤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若无其事的笑脸,他居然在一瞬间萌生出了对其动用念力的冲动。
而听罢他的冷声一言,辛协也终是轻笑出声。
他本想说一句“三皇子殿下难道不该先担心一下自己吗”,可话到嘴边之际,他却倏尔鬼使神差地觉着,兴许比起对方自身即将面临的危机,那个女孩所处的险境更能叫其着急上火。
如此思量着,辛协当场改变了主意,勾着唇角意味深长地说:“她啊……现在大概正在跟某个人愉快地交谈着吧……”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短短一语,不可避免地令唐宁双眉锁起。
而两人所谈论的对象,此刻的确是正和一个人进行着对话。
只是,谈话的过程究竟是否愉快,大概只有当事人双方心知肚明了。
是的,高堂华屋之内,穿着性感的年轻女人双腿交叠、双手交叉,神情倨傲地坐在足以容纳一排人的真皮沙发上,抬高了下巴注目于坐在其对面的男人。
“为什么本大爷我,要帮你这个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毛头小子?”嘴上说着与可爱的长相和二十几岁的年纪毫不相符的粗鲁之言,女人突然很想找根烟来抽两口。
“你也可以选择布洛诺斯·艾利斯·唐宁。”面色阴冷的男人不慌不忙地应道,一双眼依旧注视着对方秀眉微挑的脸,“但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他不可能会容许你存在于这个女人的体内。”男人略作停顿,上下端量了对方几眼,“而你,应该不只是满足于和这个女人共用一个身体吧?”
一语毕,一室寂。
直至盯着他看的女人突然仰面朝天,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看来你这小子比我那个成天死鱼脸的孙子要懂事得多啊!哈哈哈……”
可惜,面对这貌似松口的表态,男人却仅仅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一直等到女人自个儿笑够了,放平了脑袋,主动与之四目相接。
“好啊。”双目炯炯地说着,她不徐不疾地站起身来,向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跨出了第一步,“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孙子,竟然想着要拯救世界,实在是白痴到家了。”很快站定在男人的跟前,长发及腰的女人冷不丁俯下身去,暧昧地在他的耳边吐出了一口气,“而且,本大爷对这小丫头的身体很满意,这样一来,男女通吃都不是个问题啊,嘿嘿嘿……”
男人一言不发地听着她诡秘的论调,面若冰霜地瞅着她奸笑的脸庞。
高鼻,大眼,小嘴。
眉清目秀,前(和谐)凸后(和谐)翘。
完完全全的,是一个女人。
他虽与此人素未谋面,却也清楚地知晓她的名字——思华年。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思华年的一言一行,显然是不寻常的。
没错,眼下占据着女孩躯体的灵魂,乃是一个实打实的男人。
而这个言行豪放甚至可以说是“粗俗”的男人,才是唐宁真正的祖先。
至于以唐宁先祖的身份被带到这个时空的思华年,真是无巧不成书,她其实是英梵伦特帝国第二皇子——布洛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