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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天,我要炸平康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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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立在香槟酒塔前的女孩,穿着纺纱紫色长裙,恍然抬起头来,如星子闪烁的一双眼眸。
  整排的列队卫兵后面,一道冷冽锐利目光如电如炬。
  连站在她眼前的军官都有一刻的惊讶,他停顿了几秒,这才有些抱歉地对她说:“请把手举起来,转一圈。”
  蓁宁稍稍退了一步,正要抬起手臂。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地传出:“伊奢,可以了。”
  那位年轻的军官立刻停住了动作。
  他回头看了长官一眼,然后转身对她略鞠一躬:“抱歉,女士。”
  士兵忽然悄悄地退开,露出站在人群后的一个年轻男子。
  初秋的天气,他穿着一件卡其色薄款风衣,高挑身形,脚上一双短靴,他并没有穿正式军装,外套上也没有任何军衔标识,但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那种又冷漠又锋利的气息,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一位领导者——虽然以军人来说,他的脸孔稍显白皙,但冷硬的轮廓和刚毅的气质已经说明了一切。
  蓁宁怔怔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不是没有见过他不笑时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笑时风姿如此凌盛的样子。
  领头的军官转身后退几步,对他敬礼,低唤一声:“殿下”
  男子点点头,径直朝着他走来。
  蓁宁看着他,他微微拧着的眉头,还是带着他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男人走到她的跟前,他高她许多,蓁宁并未抬头,平视的目光只看得到他衣服上的第二颗扣子。
  那是深琥珀色的双排木质搭扣。
  身边恍如一片寂静的海。
  蓁宁听到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的,带一点陌生的违和感:“好久不见,蓁宁。”
  他的声音穿越悠长的时光,仿佛尖锐钉子猝然而暴烈地刺入她的血脉,钉住她最柔软的那一根骨头,令她她全身动弹不得。
  潮水的气息侵袭而来,蓁宁在晕眩之中似乎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今晚我有任务,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眼前慢慢地潮湿——恍惚间想到在牛津时慵懒的夏日午后,纳菲尔德学院的图书馆,暗棕色的桌面微微带点凉意,身后是长排长排的书架子,空气中带着图书馆特别的灰尘的气味,她昏昏欲睡地翻着一本侦探小说,后来不知不觉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醒来时只觉得他身上海水一般的气息将她温暖地包裹。
  年轻的女子呆若木偶一般站着,她开始觉得很冷,而后微微地颤抖起来。
  一位年长的女士扶住她的肩膀:“蜜糖,你没有受到惊吓吧,需要喝一杯酒吗?”
  蓁宁抬起头来,看到军队已离去,大厅又恢复成了衣香鬓影的奢华,客人在低声交谈,乐队重新演奏起来。
  蓁宁捧着一杯酒,坐入了角落中。
  后面的几个女孩子,窃窃地谈笑:“那位英俊的先生是谁?”
  交谈声隐隐传来:“伊奢上尉吗,他可是众多小姐们的追逐对象。”
  女孩子略带点娇俏的口吻:“真的吗,可是——那位呢,那位酷酷的Mr mystery是谁?”
  另一位咯咯地笑了,带点神秘的回音:“噢,那位先生——他自然是尊贵非凡的,但是别试图勾引他,别说我没有告诉你,全墨撒兰没有一位女孩子能讨好他,他的脾气一等一的坏。”
  蓁宁的手一抖,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轻轻一晃。
  尽管发生了一场小小意外,但与会的艺术家们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打扰,一场派对依然兴致盎然,客人们尽兴地跳了一夜的舞,一直到早上,才各自道晚安回房去。
  蓁宁缓缓地踏上台阶朝楼上走去,她在任何情况下都会让自己保持清醒,但今夜却已破例多喝了两杯。
  身上有些微醺的恍惚,脑中的景象一幕一幕地涌来,她自然幻想过再次见到他是什么场合,或许是多年之后,她已嫁作人妇,带着儿女在世界某一个角落的机场转机,在转签柜台见到他,应该是变得成熟稳重,但依然是非常英俊的男人,身边或许还伴着另外一个女子蓁宁觉得那时她心智饱满盛大,有家庭得以依侍,才能淡然地跟他说声你好,她想了一遍又一遍,却从未曾预料到,会在此地如此猝然和他再见,这一切都太快了,她还未来得及好好武装自己。
  她不自觉地按住额头,逼迫着自己不能再往下想。
  在走上旋转扶梯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华丽的大厅内座椅狼藉,鲜花凋谢,杯盏交错,一派奢靡的颓败艳景。
  这个国家也许在明早就会翻天覆地,但今夜人们却依旧沉醉在梦乡。
  
  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不知多久,蓁宁起来拉开窗户,从几十层的酒店窗户看过去,浓深大雾锁江,整座城市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酒店客服已经提醒宾客墨撒兰已于今晨宣布封锁首都全部的港口和机场。
  客人们滞留酒店,也不是无事可做,男人们在户外打网球,大雾弥漫中别有一番情趣,几个伴娘们凑在一块儿喝下午茶。
  一天消遣也很快过去。
  第二日早上,墨撒兰国家广播公司的早间新闻播出了一个震惊全国的消息——国王昨夜在卡拉宫内病逝。
  电视屏幕上卡拉宫殿上方飘扬的白狮旗帜正缓缓下降。
  随后宫廷医生宣布了国王的死因。
  首都的民众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哀戚之中。
  大批蜂拥而至的传媒聚集在市政大道一号,首相紧急召开内阁会议,政要大臣出入皆是神情肃穆。 
  蓁宁望着电视,默默地想,迟了二十四个小时。
  将国王死亡的消息延后了二十四小时,这二十四小时之内,想必各方势力定是在全力搜索失踪的王位继承人,直到不得已将将消息公之于众,看来平策已经顺利离开墨撒兰。
  蓁宁和伴娘门在酒店套房内看新闻,千万的民众涌上街头和市政广场,宫殿前的白色的鲜花堆成了汪洋大海。
  终于等到凌晨,航班恢复正常,客人们陆续启程搭飞机离开。
  蓁宁在房间中收拾行李,姬悬和妈妈敲门进来。
  蓁宁笑着迎上前,即使是至爱亲人,也有好些年没见了,若不是姬悬这次婚礼,也难得见一次。
  大约正逢国丧,墨撒兰子民都有些哀容,姬悬妈妈拉着她的手:“蓁宁,你父母过世之后,我们一直没有能好好照顾你”
  蓁宁伸出手臂抱住她:“姨妈,放心吧,我很好。”
  说了一会话,蓁宁送她们回房,一对新人即将去欧洲度蜜月。
  蓁宁是明天的飞机,早上她微笑拥抱将姬悬送走,然后酒店大门停留了一会儿,还是回头缓缓拾阶步入了旋转大门。
  她刚刚下来时自然已经发现一位年轻男士已在大堂候她多时。
  他依然是一身军装,微微躬身向她致意:“束小姐。”
  蓁宁认出是那位上尉先生。
  蓁宁对他有些冷淡的客气:“长官尊驾何事?”
  伊奢上尉道:“束小姐,我是柏钦殿下侍卫。殿下邀束小姐到肯辛顿花园做客。”
  蓁宁似笑非笑地答:“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伊奢上尉依然毕恭毕敬:“我将非常难以交代。”
  蓁宁看到门外笔直站立的司机,又看了一眼战兢立在大堂的酒店的经理。
  蓁宁对他略微颔首:“请稍等。”
  她走到大堂的柜台,柜台后的小姐微笑着马上站了起来。
  蓁宁微笑着说:“你好,我住B座1099,请通知服务生今天不用打扫。”
  伊奢上尉替她拉开车门:“非常感谢您,束小姐。”
  蓁宁扶了扶车门,俯身跨了上去。
  伊奢看了一眼后座的女子,她将双手叠在膝上,双腿并拢,神色安静,是端正的香槟淑女的姿势。
  他将车门轻轻合上,对司机吩咐一声:“开车吧。”
  
  车子在街道上飞驰而过,首都康铎的很多的商店都换下了缤纷的广告牌,在等绿灯的间隙,蓁宁看到年长的妇人携着孩子,一老一小的手上都持一朵素色花朵,从对面的人行道默默地走过。
  蓁宁移转目光,默默地看自己的手指。
  多年的训练她早已学会如何不形于色,但却无法压制自己心脏一阵阵的紧缩。
  这两天她置身在酒店纷纭宾客之中,在电视机前拥抱哭泣一位远亲妹妹,也走廊微笑亲吻送走的那位在派对频频对她邀舞的性感歌手,她能够在社交场合让自己表现得优雅稳妥,却无法忽略心脏常常会传来的紧缩之感。
  她知道她自己的矛盾。
  她害怕他来,却又怕他不来。
  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四年?
  她都不太记得了。
  她曾刻意地忘掉那段旧情,就是因为曾经伤得太重,她这几年都很少进出墨撒兰,就是不想再给任何藉口纵容自己沉溺往事。
  时至今日她自己才知道,他日常出入的是掸光大楼,那幢墨撒兰军机重地,二十四小时均由军队把守的国防大楼,她纵使是长居康铎,也未必会遇得到他。
  蓁宁无奈地笑了笑,为自己的傻和蠢。
  车子驶入肯辛顿大道。
  这一带是外使馆区,独门独幢的开阔恢宏的欧式建筑,一条街区是封闭的,游客在两个街区之外就已被禁止进入。
  蓁宁看到一排一排的雕花大门寂静无声,只有大狗在花园中慵懒地散步,车子一路顺畅地进入了街区深处。
  轿车转过一个弯,花木深处的一幢白色的别墅前了停了下来,随后车门被人拉开:“束小姐,欢迎您。”
  蓁宁下车来,一位年约四十岁的男子,穿着传统墨撒兰的宽袍,鞠躬朝她行礼:“我是柏钦殿下随行下属,束小姐如果不见外,跟殿下一般叫我一声司三。”
  蓁宁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司先生。”
  蓁宁随着他穿过门廊,往屋子里边走。
  司三对她说:“殿下现在不在,实在非常抱歉,殿下原本说要晚上请小姐晚餐,伊奢先生是以为束小姐要离开我国,所以唐突打扰了您,现在只好烦请束小姐等候,殿下约会在傍晚回来。”
  真是客气周到的绑匪。
  蓁宁索性连话都懒得答,只是微笑了一下。
  司三引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女仆来斟茶,微微屈膝行礼:“午安,小姐。”
  司三道:“束小姐请随意消遣,一楼有放映室,图书室走廊尽头,若是有兴致,束小姐可以去花园散散步。”
  司三朝她微微鞠躬:“若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佣人。”
  蓁宁说:“谢谢。”
  女佣在退下之前轻轻地说:“厨房备有午餐,束小姐可以直接去花房餐厅。”
  周围安静下来,蓁宁这才有空抬头打量了一下环境。
  有些年份的房子了,但装饰得简洁大气,家具也都是现代的,走廊上挂着的几幅油画引起了她的兴趣。
  蓁宁手捏住了茶杯,仔细地看了几秒,这几副画均出自垦素之手,这位墨撒兰上个世纪最知名的古典画师,在南部的水上木屋生活了一生,她用最细腻笔法描绘了姿态各异的水上街巷和殖民地人们的生活,色彩饱满而充满了独特的艺术感,真实地还原了一个贫乏而美好的时代,她生前一直籍籍无名,大部分画作在她去世之后被她侄子抛售,其中一部分经由一位旅行家带回英国,上个世纪在泰特美术馆展出,引起极大的轰动,在三年前有一幅她的画作在苏富比展出,最终成交价格是七百八十万英镑。
  这些珍稀的画作如今近在眼前,看得出这画挂了好些年份了,虽然维护得很好,但亦并非爱惜姿态,而是真正随心随意的富奢之家的风派。
  蓁宁搁下了在掌心中微微发烫的瓷杯,心底默默地喟叹了一声。
  她记得在牛津,他是普普通通的Bochin Du,她何曾知道他有一个如此尊贵的家族姓氏。
  Bochin Dovear。
  是的,她当然知道他。
  墨撒兰怎会有人不认识他。
  墨国现役最年轻空军少将,牛津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伏空军军事基地服役,杜沃尔家族是皇室宗亲,杜柏钦的曾祖父曾在追随跋摩一世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率领国民独立自治,杜柏钦的父亲———也就是后来的康铎公爵,康铎公爵是墨撒兰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统领墨国三军近十年,却在二十年前因为接受军事法庭调查,自此退出墨撒兰军政界,这个家族一度在墨国销声匿迹,直到长子进入军队服役,并因优异的表现擢升将军,两年前杜柏钦在卡拉宫殿接受了国王勋章,这才依稀令人怀想起了他背后的家族昔日的几分荣光。
  这些只能在尘封的档案中读到的历史资料,此刻如同电影画面一般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蓁宁有些发懵,而他们那些的过去,她刻意想要忘却却一直记得清晰如昨的小情小爱,被这些现实的巨大而锋利的刀刃斩成一地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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