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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摸摸头,“这个爹爹还用特意说明么?我自然是王府的人,一切都听王爷的吩咐就是。”
方文清静默了一会,起身打开多宝格的一个格子,从中取了样东西给云霁。
“只是捡到你时,你身上戴着的东西,写着你的生辰和身世。”
云霁是头回见到这东西,每年方文清都会带她去给生母扫墓,可从没提过这东西。她急切的摊开来看,然后便怔住了,“爹,我、我……”
“没有错,你应当就是当朝丞相的私生女。”
“你、你要我去打败云家传人?”云霁不敢置信的看着方文清。她知道方文清跟云峰是斗了一辈子的死对头,方文清想让自己的后人打败云家的传人。可是,原来她就叫云霁,而不是方云霁。
“是,这是我的私心。我收留你就是为了让你完成我这个愿望。”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收养云家的后人,然后让我去做这件事?”
方文清眼里一抹回忆,一抹眷恋,“那是因为,我原本就是百年望族安阳云氏的一个家仆。教给我一切的是你的姑祖母,她的才学不亚于你的祖父。但是,因为只是个女孩儿,所以,不能代表云家。她本想收养个女孩,可惜像她那样聪颖的女子岂是好找的。于是,她发现了我,然后让我不必做哪些粗重的活,她一生未嫁,收我为养子,要我代她去打败云家的嫡系传人。可惜,我败给了云峰。后来,遇到你,我觉得真是天意。上天再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完成她的心愿。”
云霁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如今你知道一切,要怎么做就由得你选择了。”
这件事对云霁的冲击太大了,她从小以云家人为假想敌努力着,想不到是这么一回事。好半晌,她才说:“爹,如果不是你,我十一年前就死了。你养我、教我,我自当听话。而且,就算不为了你,不为了祖母,我自己也想知道,自己这些年学得如何,能不能和名动天下的云家人一较高下。只是我还小,现在就比咱们会吃亏,您等着。”
方文清挑眉,“你不打算认祖归宗?”
云霁笑,“云家,历史比炎夏皇朝还要长的家族,对祖母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子都容不下。我一个私生女,人家怎么会稀罕。我也不稀罕,我姓方,是您的女儿。我才不去巴结他们呢。”
“你心中有怨?”
“有点。不过,更多的是对您的感恩。感激您救了我的小命,把我养这么大。受人滴水之恩,亦当涌泉相报,何况如此大恩。”
“嗯,去吧,京城不必漠北,捅多大的篓子王爷也能摆平,自己多加小心。”
“是。爹,我去了,您多保重!”
“嗯,时时有斥候往来,捎信回来。”
“哎。”
云霁又到魏府去,魏晖得了消息已将魏无衣叫了回来,让他们有机会道别。如今,殊途同归,他总算不用再愧对皇帝了。
“小纪,你几时才回来呀?”魏无衣不舍的问。
魏晖笑道:“傻儿子,以后少不了见面的机会。你要是舍不得朋友,明年有武科,到时你就去京城试试。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将门虎子。”说完走进去,任他们说话。
魏无衣道,“好,小纪,明年我就上京去。你要好好的啊!”
“放心吧,我这是跟着大公子去吃香的,喝辣的去。”
“你别哄我了,事关皇位继承,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总之,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明年,咱们联手去闯考场。”
“我?我没打算去。”
“学成文武艺,自当卖与帝王家。不过,你跟着大公子,说不定以后都不用走科考的路。保重了,兄弟!”
“保重,兄弟。”
29
云霁直到离去,都没有机会见到李谪,临走的前一晚从练功房回来,不是不失落的。连展凤跟她一一交代哪个箱子里是什么都没听清。展凤摇摇头,替她放下床帐出去。
第二日一早上路,方文清找出一件白狐披风替云霁披上,略长大了些,更衬得她玉雪可爱。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不过没进关以前都还是挺冷的。早晚温差大,头回自己出远门,要注意添减衣物。”
“爹,孩儿知道了,爹多保重。”
“嗯。”
展凤指指她腰间装小物件的包,“里头有些药丸子,有个头疼脑热的记得吃。”
“嗯,我走了,凤姨。”
下人把她的衣箱搬到运行礼的车上,云霁等着李凛出来。左右看看,传旨的太监也没出来,估计在里头王爷王妃在拜托他多照看李凛吧。侍卫倒是都守侯在车旁了。
一会儿,柳王妃牵着李凛出来,却不见李谪,这才听说病倒了。
柳氏又温言和云霁说了几句话,然后把李凛抱上车。李凛在车上招手,“小纪,你不要骑马,陪我坐车吧。”
柳氏拍拍她的肩,“瞧你这么单薄,这一路进京可远着呢。我那时足足走了四个多月。你一路就坐马车,陪着凛儿。我也放心些。”
“谢王妃与大公子看护。”云霁回首道别后踩着凳子上马车。李凛欢喜的让到一边。
“走吧!”
“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云霁见李凛一直掀着车帘往外看,知道他的心思,她凝目一看,然后拍拍李凛,“这边。”
王府后门的角门处,站着如珠,怀里抱着不住扭来扭去的李冽。
马车经过时,云霁看着如珠朗声说:“宜人放心,云霁一定照看好大公子。”
如珠微微躬身道谢。
眼见去远了,云霁轻轻放下车帘挡风。
“大公子,你眼红红的,莫不是想哭,需不需要属下回避?”
“哭没有用,小纪你说的,哼,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小小的李凛拿手背抹去快溢出的泪。
云霁叹息,这个曾经哭笑无忌的孩子也开始硬气了,可惜成长不是件愉快的事。
“父王说的,我现在就代表整个的端王府,不能让京城来的人小觑了咱们。”说完挺挺小胸膛。
云霁明白了,流血不流泪肯定也是王爷说的。
赶路自然是无聊的,李凛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这车里只得他和云霁两个,很快他就原形毕露,躺在云霁腿上吃起零食来。
“小纪,父王说我上京这一路,学业不可荒废了,就由你教我。”
“你父王不是病了么,怎么还有精神同你说这么多?”
“他让人叫我去书房,他就倚在床头看书,我站到床边去,他就搁下书跟我说了这些。”
云霁挑眉,看这样子也没病到起不了床呀,怎么这几日都没见着。亲儿子跟徒弟差别就这么大咩?
晚上到了驿站,李凛要挨着云霁睡,随行的丫鬟乳母乐得清闲,也说请她陪着大公子一处就寝。云霁心道:得,成全职保姆了。幸好不用照管他吃喝拉撒。
云霁抖开被子,安排李凛睡到里侧,自己在外侧躺下,保持着警惕。王府自然是派了侍卫护送,但都在门外。这一路,谁知道出些什么事。
听说南方甚是繁华,物产很丰富。不知道跟北地差别有多大。
睡到半夜,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滚到怀里来,不住喊着娘,手也把云霁脖子用劲搂住。幸好云霁睡得警觉,把他的小手爬拉下来,“哇,原来最大的危险是你,咳咳。”难怪丫鬟乳母都不愿意陪睡。
此时的端王府,却颇不平静,李谪的书房入更后又遭刺客袭入。待八名刺客入彀,园中立时灯火大亮,伏在暗处的侍卫一拥而上却是无法将那数人一举擒下。
这次来的刺客不是等闲,是何惧派出的大内一等高手,以及在江湖上招揽来的好手。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因为之前数次暗杀都失败,所以何惧揣测李谪身边当是养了高人。这次是下血本了。
王府侍卫众多,倒下一拨,立即便有人补上,车轮战了一个多时辰,侍卫的血将园中积雪染红,而那八人也力渐不支。竟有一人从怀中掏出数枚霹雳弹,这也是本要用来炸端王的。此际却只能拿来同归于尽了。
王府侍卫急急闪避,奔走慢了的便做了黄泉路上的陪葬。
而令人猝不及防的是霹雳弹中竟有一颗冲天直上,照亮了半片天空。继而,远方竟然次第又燃放了几颗同样的信号弹。
“可恶,竟叫他们这样把消息传出去了。”可是,传的是什么消息呢?场中八人已尽数死去,是问不到的了。侍卫统领林酮说,然后走到旁边的院子将情况告诉了方文清。
方文清听了,轻敲桌面,既然是信号弹次第传递,那人肯定不在近处,怕是隔了好几百里了。但有个好处是对方能看到,而且能知道代表的是什么含义。己方虽然不知含义,但也能看到,知道定是出了事。
“方先生,要不要……”林酮轻声问。
“不必。请徐夫人派人去内宅各处看看,王妃、宜人、二公子与小郡主以及诸位夫人有没有受到惊扰。”
“是。”
次日,一夜好睡的李凛醒来,云霁已经起身了,就坐在桌边看书。
“小纪,我醒了。”
“醒了,那就起来吧。”云霁放下书,随口说。看李凛做起来,把手伸出来,她恍然,这个大公子不会自己穿衣服呢,“容嬷嬷,进来伺候大公子。”她自己拿了把剑出去在小院里练了一套剑法。
李凛伸手的意思是想叫云霁替他穿衣,结果云霁直接叫了人来就出去了。他撅撅嘴,穿好衣服出来。看云霁正舞得一团剑影,但见剑,不见人了。
李凛站旁边看,忽而拍手,大声说:“小纪好厉害!”
“别拍了,我又不是在耍猴。”
“嘻嘻,你会耍猴么?”
“你下来不就知道了。”云霁把软剑扣在腰上,冲李凛笑。
“你骂我是猴,我才不下去呢。小纪,你骂我是猴,就是骂父王是猴。想要我不告状,你这一路就要听我的话。”
云霁脸色立即一肃,“是,属下一定好好听大公子吩咐。”
李凛站在台阶上挠下巴,“我说着玩的而已,私底下还不是我听你的。”
吃过早饭,云霁牵李凛上车。昨夜她也看到了王府方向次第传出了信号弹,传了好远。王府里出什么事了么?
她一路警惕着,却没什么事情发生。便在车上安心教李凛识文断字,兼且教他入门的内功,普通的招式,晚上到了住处再盯着他练熟。她可比李谪当师傅尽责多了。
越往关内走,天气越暖,这一日还看看青草,草上牛羊成群。云霁忽然起了兴致,低低起了调子,哼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连着唱了几遍,一遍比一遍高声,但觉胸怀畅快,虽然不能下去跑马,也找着了一丝豪迈气。
她还未变声,童声清越动人,原来王府中随行的侍卫大多是相熟之人,便跟着一道唱了起来。渐渐的,京城来的侍卫也加入进来,竟是一路高歌。
云霁察觉到一丝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过头去找。是王府那群侍卫里有人在看她,可是不知是哪个。因为刚才的感觉实在如芒在背,她一一扫过去找寻。却在接触到一双眼睛后,立即把脑袋缩了回来。
妈呀,这到底是谁上京啊?
李凛本来一起趴在窗口,听大家唱歌,看云霁缩回车厢里,他也坐回来,“小纪,你干嘛?”
“喝水啊,刚唱了好几首歌,有点渴。你喝么?”
“嗯,我也喝一口。”李凛说着,自己捧了底部有磁性的杯子来喝。知道云霁是不可能像乳母一样喂到他嘴边的。
外头有人喊:“小兄弟,再出来唱歌啊!”还伸手敲着车厢。
云霁才不出去呢,刚已经被警告过了。
李凛看她不出去,心头挺高兴的,“小纪,你唱歌的样子比平时还漂亮,刚才那些人都盯着你看,讨厌死了。”
是因为她太招摇了,所以才被警告了么。云霁吐吐舌头,搂着李凛一起靠会靠垫上眯眼打瞌睡。
不过,刚刚那样唱歌的感觉好畅快,一人唱,众人和。
云霁想起安茹教她的那些舞步,闭上眼全部回忆了一下,觉得在里头加入轻功会更好看。而且,有些姿势也可以和舞剑的动作步法糅合一下。在脑中便过了一下,越发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30
待到入更,云霁是习惯性的就醒了过来,外头月华如水。小院里住的都是王府跟来的丫鬟仆妇还有几个侍卫,其它的人全在外间。
她看看里侧睡得安稳的李凛,起先又抱着她叫娘了,不过现在安安分分睡着。轻手轻脚披衣起身,在屋外就有个稍宽敞的地儿。
起先几日,云霁都只是在屋中打坐,今天下午想到将舞步跟轻功步法糅合到一处,却想试试想得对不对。
她将下午想着的步子在屋外走了一遍,渐渐熟练,然后又加入数种变化,一时心头喜悦,越走越快。然后加上手上动作,再熟练一下。月光下看来,有几分似舞蹈,又有几分似轻功,很是轻盈。
李谪隐身暗处,眯眼看着。
云霁下午就知道他就在上京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