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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打成招,是吗?”李祥凤挂著笑——当然,还是冷的。
“若她乖乖招供,就能少吃点苦——嘛。”尾音又软下来。
“你有胆从我身边押走她吗?”李祥凤全然不给李成龙面子,以冷眸逼视他、压迫他。
李成龙不露痕迹地缩了缩肩。他好害怕李祥凤现在的神情,好像只要他点个头,李祥凤就会不顾父子之情,将他大卸八块。
可是身后文贵妃断肠的哭声又是那么让人揪心,任凭谁听了也于心不忍,在这关口,他若放花盼春回去,如何向文贵妃交代?
他清楚自己的儿子李祥凤是怎样心狠手辣之人,林美人那事虽无证据,但他老早就猜测与李祥凤有关,加上李祥凤听闻林美人的惨死竟毫无惊讶,他心里自然有底。不过碍于李祥凤是自己最依赖也最信任的爱子,他只好让林美人死得不明不白、含冤九泉,毕竟私心放在前头,保护自己的儿子为优先……但现在死掉的二十五皇子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呀!
“她一定得打入大牢,待朕查明实情再做处置!”李成龙鼓起最大勇气和李祥凤对视,而且没有马上逃开,连他都想为自己的胆量好生喝采。
李祥凤直勾勾观他,李成龙瞪——呃,看回去。
“连我想保她都不行?”李祥凤轻问,语调越轻,胁迫越沉。
“当然不行!”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瞬间的勇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但话从嘴里溜得太快,让李成龙无法咽下肚子里,加上周遭许许多多的妃子宫婢太监围观,君无戏言这四字大石压扣在头顶,他只能试图用眼神暗示李祥凤——祥凤,咱们父子俩私下谈好不好?你想说什么父皇会听的嘛,你这样很不给我面子,会让我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的。你想保那名姑娘,父皇也不是真不让你保,假装关她,了不起你偷偷从牢里带她回去嘛,父皇睁只眼闭只眼呀……可惜,李祥凤被李成龙激出了气,完全无暇去解读李成龙挤眉弄眼的本意。
他哼哼低笑,眼眸弯了,瞳仁却更冷,唇笑了,神情却更寒。
“圣上既已下令,绝无转寰之地。人,看来我是保不住,她入狱入定了,是吧。”
李祥凤突然缓缓折腰,向李成龙躬身,动作看似恭敬,但他的脸上可看不出任何屈服。
“那么儿臣告退……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成龙,听见了天塌下来的声音。
第七章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么强调这句话,那就代表这句是反话,愿吾皇短命短命短短命。
好个不孝子,连对自己的亲爹都这样说,太绝情了。
花盼春窝在天牢里,想的不是自身安危,只想著李祥凤拂袖而去前的冷峻容颜,以及李祥凤走后的瞬间,李成龙瘫坐在地的沮丧样。
不难想像李成龙的恐惧,因为李祥凤那一双眼,狰狞得很,他是真的气极了。
气极的李祥凤……
真是不好的预感……
以她对李祥凤的认识,他绝不会只撂狠话就跟李成龙算了的,李祥凤一定会——她实在不想将自己想得太伟大,但李祥凤一定会……“官差大哥、官差大哥!”花盼春趴在牢栏前,挥手疾呼。“你最好赶快跟皇上说,将我打包送回七王爷府里去,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那可是你亲爹呐。”懒散的人还伏在躺椅里,被成堆的软枕围绕,散著的长发不羁地随性敞布。
“亲爹也一样。”
呵呵。“好狠。不过我帮你有好处吗?”
“好处没有,乐趣够不够?”
“我得先听听是什么乐趣,再来决定与不与你一块玩。”
“十七叔,你一定会有兴趣,一定。”
“哦?”
低低的嗤笑,轻缓说完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耳语,甫说毕,鼓掌声由小至大、由缓至急,非常亢奋的嗓难掩喜悦。
“好!好!祥凤,请一定要让我凑上一脚!”只要有得玩,降贵纡尊求他也行。
“那是当然。”冷笑的唇轻扬著圆唬
几句谈笑,决定了翻天覆地的阴谋政变。
七皇子李祥凤与十七皇叔李求凰,联手将李成龙自龙座扯下,那仅仅是两日之后所会发生的未来。
在天牢里的花盼春自然对于外头乱成一团的情况浑然未觉,而她对狱卒官差的提议也完全不获得接受,于是她只能学著所有的罪犯,吃饱睡,睡饱吃。她既没被押去拷打也没人来审间关于二十五皇子的任何事情,李祥凤那边更是毫无动静,她却没有因此感到放心,因为满天的乌云尚未消散。
“叩见七王爷!”
好响亮的请安声,在地牢里回响了好久好久好久,让本来趴在草堆里正迷迷糊糊要睡的花盼春惊醒过来。
她拖著薄被爬过来,小手又采出牢外舞动。
“这里!我在这里!”
脚步声果然立即往她这方向走来,当李祥凤的身影一落入眼帘,她急忙揪住他的华裳衣摆,连珠炮地道:“你没做什么冲动事吧?!你要冷静一点,我不奢望你当孝子,但至少还得替你爹留个颜面,你听到了没有?!你绝对不准为这件事和你爹翻脸,不准!”
“将牢门打开。”李祥凤淡瞥狱卒,后者马上掏钥匙开销,恭请七王爷入四牢。
“李祥凤,你有没有听……”她还在担心李祥凤做啥坏事,嘴还没来得及停,身子被扯进厚实胸膛,紧紧攫拥著不放,仿佛一个走失的孩子,被操心失措的爹娘找著时,爹娘给予最激动的拥抱——她就是那个失而复得的孩子,而李祥凤是那个寻回宝贝的爹娘。
他的双臂就环锁在她的腰际,强而有力的手劲像是要将她揉入他的身体里,再也不放开她。
这个男人在担心她,真的很担心,而且他舍不得她被囚禁在这里,囚禁在他无法看见的地方,害怕她受苦、害怕她挨刑。
不过才两天,他就表现得如此激烈,要是再多几日,她浑身的骨头就要被他抱断了。
花盼春咽回嘴里的话,反手也将他抱得紧紧,给他无声的安抚。
“你很想我吗?”花盼春抚摸著他的长发,虽然句子是疑问的,但口吻像在陈述一件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我该死的很想你!我很想你——”他完全不否认。只是两天,他却觉得像是两辈子。就只是因为没能看见她,他无法被任何人安抚,他情绪恶劣得连他都想逃避自己。但现在,就只是被她抱著,他平静下来,不再焦躁、不再暴怒,他几乎想在这个温柔的怀抱里轻轻合上两日未寝的眼……“我想,我也是。”他的诚实,值得她的坦白。
“……你说什么?”
他震惊的模样差点让花盼春噗哧大笑。
“我也很想你。”边想边担心他在外头会扑杀无辜老百姓。
“……肉体吗?”
这回她真的笑了。“也有啦。”随即马上收起笑声,严词吼道:“我绝对不跟你在天牢里做那种事,想都不要想!”
“我们回去做。”他抱起她,灰蓝色的眸子里有著深黯的欲望。
“你最好是这么猴急!”
“七王爷,没皇上旨意,您不能任意带走天牢的人犯——”狱卒抖归抖,仍没忘却他的使命,双臂一摊挡在李祥凤面前。
“皇上?”李祥凤听闻这两字,眉峰动了动,随即浅笑出声,俊挺的脸庞冷似冰。“我就是皇上,还需要任何人的旨意?”
“你?!”花盼春叫得比狱卒还要更大声,十指纹紧他的衣襟。“你做了什么事?!”
“篡、位。”他像在说笑,可眼神认真。
花盼春竟然没有倒抽凉气,或许她打从心里就知道了答案,只是真的从他口中证实,让她倍感无力——尤其当她成为害人亡国的祸水红颜时,才明白压在肩上的担子有多沉重。
“你没有杀了你亲爹吧?”千万别连最后一丁点的天良都丧尽了……“没有。老实说,我还挺喜欢我这个亲爹的。”只是有时蠢到让人忍不住想教训教训他,让他吃点苦头。
“我完全看不出来你喜欢他……”连喜欢他都可以这样对待他,要是不喜欢还得了?!敢欢ㄒ谜饷醇ち业氖侄温穑俊?
“它最快。”
是啦,还有什么方式是比自己成为皇帝来救人更快的?
“你会被后世写得很难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罔顾伦常、枉为人子。”
“我不在乎。”
“我也会被后世写成美色惑人的绝代妖姬……”什么亡国祸水、倾城荡妇的。
“你离绝代妖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实话实说。花盼春绝不是美到让人惊艳的姑娘,她没有那种骚媚味;也不是温柔可人的娇娇女,她没有那种风一吹就散的柔弱味。她就是她,让人想倾身依偎的心安。她有著虽纤细,但坚强的肩膀。
“那你就不要每次看到我就一副很想上的馋鬼样!”她动手去推他的下巴,将他快印上她脸颊的嘴给推得远远的。
“我就是喜欢你,不用妖艳,也不用清纯,更不用美若天仙,就是这模样让我非常喜欢。”
“……”很差劲的甜言蜜语,他一点也没长进,至少也该吹捧吹捧她的眉弯弯的很可爱啦眼睛亮亮的很迷人啦嘴唇嘟嘟的很甜美啦下巴短短的很俏皮嘛但是她让他吻她,没再动手推他,任凭他吸吮她的唇瓣,也任凭他撬开她的牙关,肆无忌惮地登堂入室,纠缠著她的软舌。
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正视,她心动的,不再仅止于他的肉体。
所以她才会被他吻得胸口噗通噗通地慌乱跳著。
所以她才会纵容他的予取予求。
所以她才会因为他,尝到了什么叫为人心痛的滋味。
所以她落泪、所以她担忧、所以她想著他、所以她念著他。
所以,她爱著他。
或许不浓烈,或许是那么淡淡的,她知道,她爱著他了。
这是个恐怖的觉醒,在他已成为帝王的此时此刻,更加可怕。
他是个适合争权耍计的男人,他的生命有泰半都是这样度过,但她不是,她平平凡凡,不曾奢望一步登夭,更不想高高在上,她如果放任自己沉沦下去,成为他的后妃,有朝一日,她会为了与第二个妃子、第三个妃子、第四第五第六……争夺他的宠爱,然后,她会变成文贵妃或是宁贵妃……更或者,变成他的娘亲,成为杀人或被杀的角色。
嫉妒使得她手狠心辣,说不定她会毒辣得连她自己也嫌恶。当杀人对她而言已如同吃饭喝水般平常,她的人性扭曲得再也没有回头路。
受宠使得她招人妒恨,兴许她或她的孩子会死无全尸,像抱在她怀里的二十五皇子那般,浑身像被人用蛮力扭折扳断,鲜血淋漓……她几乎又要干呕起来。
察觉到她的反常,他离开她的唇,轻轻触碰她被吻了许久却愈发冰冷的唇瓣。“你怎么了?”
“……”她没怎么了,只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在那里等著她。“你已经是皇上了呀……”她低低在说,说给自己听,然后叹息。
她没说齐的话是——你已经是皇上了呀……那么,就算我爱上你,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是人都会怕死,她也不例外。然而她更害怕的是,她若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死状如此凄惨,她会恨他,恨他的皇族血统、恨他生为皇家人、更恨她自己明明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却不曾试图阻止。又抑或……她成了邪毒的女人,伤害别人只为了换取自己的利益,那样狰狞的自己,会再被他珍视吗?
答案她心知肚明,嫉妒中的女人脸孔是最最丑恶的。
她不能与他在一起。
三个月的赌约,她虽然输了,但她会出千诈赌,睁眼说瞎话地告诉他,她不属于他,以这个答案赢了他。
然后——
离开他。
“小姐,王爷哦不,是皇上。皇上是为了你才决定叛变,你有没有好感动?”小彩已经是第五次在花盼春耳边钜细靡遗诉说著两日之内的精彩篡位故事,边说还边拭泪。
怒发冲冠为红颜,左想右想都梦幻得让人沉醉。尤其是她这种小姑娘,简直视李祥凤为深情男主角,给予最高的支持与敬畏。
小彩说得口沫横飞,谁知小姐根本没在听,她按照惯例,写好短签要送回家里让家人安心,但这回的短签不同以往都是少少几句“平安”、“顺心”、“衣食无缺”,了不起最多也不过就是有一回写著“我跟他杠上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回是王爷拉著盼春小姐到浴池去沐浴,她手捧衣裳站在外头,等了好久好久好久,等待的过程中,韶光还三不五时动手捂住她的双耳,不管她怎么困惑地问他看他,他都不多言,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隐隐约约听见盼春小姐咕噜咕噜在水里大叫住手、混蛋、畜生那些字眼……终于盼春小姐洗完出来,怒气冲冲地拖著水湿的衣裳回房间磨墨撂狠话写纸笺。
这次小姐写了好多呐。
小彩瞄见了一两行,似乎在说什么几日归家,办宴接风洗尘、恭迎回来的……她不太明了。
“小姐,你都没在听小彩说话——”
“有,头一次我有在听。”至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