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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快补完了!云儿,妳绣得真好,都看不出是补上去的。」
云儿笑道:「我这不算好,凤儿的绣功才真叫好呢,她可以把死东西都给绣活了……不过,爷爷,这么美丽的刺绣,您以后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它戳个大洞了,不然云儿就不帮您补绣啰!」
爷爷呵呵笑着说:「那时我太伤心,一个不想活的人哪里还有理智?」
云儿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着爷爷,充满同情地说:「那时奶奶走了,您真的不想活了?」
「那还有假?」老人眼神凄然地说:「那时要不是子达只有六岁,我就随她去了。」
云儿看着老人,想起自己的爹娘,不由感慨道:「爷爷对奶奶的感情,就像我爹爹对我娘,那才是生死相许呢!」
见她伤感起来,爷爷摇摇头说:「唉,都怪爷爷不好,惹妳伤心了。」
「不,爷爷没有惹云儿伤心。云儿只是感慨原来真有这种让人至死无悔的深情罢了。」
「有,当然有!等妳嫁给子达后,你们也会有这样的感情。」
爷爷的话令云儿僵住了,她木然的看着爷爷,沉吟片刻后才说:「爷爷,云儿今后就做您的孙女不好吗?」
她的话令站在门边的子达一惊,他可从未想过云儿不愿意嫁给他。
难道她不喜欢自己吗?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竟阵阵发痛。
不,从她对自己的细心照顾,还有那天在后山坡他装死吓得她大哭的急切心情来看,她是喜欢他的!可是为何她不想嫁给他?
「妳不想嫁给子达吗?」爷爷放下了烟杆问,显然他也吃惊不小。
云儿不说话,缓缓地转身继续补绣着屏风。
她将红色丝线缠在针尖上作套针,绣出一朵花蕾,将最后一点破洞补上了。
屋里静得只听到云儿下针的声音,就在子达觉得自己快受不了这样的寂静时,云儿终于开口了,而她的话令子达再也忍不住地跳了出来。
「爷爷,如果云儿毁约,您能原谅云儿吗?」云儿头也子回地问。
「能!」子达挥手示意爷爷离开,并模仿爷爷的声音说:「那张婚约本来就是爷爷骗妳签的,妳不遵守也是情有可原,爷爷不怪妳。可是爷爷要妳说真话,妳不喜欢子达吗?」
郭老爷早已知道孙子站在门口,也知道他能维妙维肖地模仿自己的声音,所以对他的粗暴「插话」并不吃惊,反而奇怪他竟等了这么久才跳出来。于是他对着孙子瞪了瞪眼睛,含着烟杆出去了。
毫不知情的云儿没有回头,低声说:「喜欢并不一定要嫁给他。」
「为什么?」听她承认喜欢他,子达心里一阵高兴。
云儿顿了顿,说:「因为云儿也想要一份生死相许的感情。」
「妳认为子达不能给妳那样的感情吗?」
云儿又沉默了,子达耐性地等着。
果然,不久后云儿开口了:「云儿不认为感恩的感情可以令人生死相许。」
「感恩?」子达吃惊地问:「妳以为子达对妳的感情是出于感恩?」
「难道不是吗?」云儿拉着线作收口,道:「他心里有着另外一个女人却答应娶我,这不是感恩是什么呢?」
「有另外一个女人?」这下子达糊涂了,他明明心里只有她,也亲口对她说过要娶她,甚至不止一次地碰触她,表达对她的感情,难道他那些表白还不够吗?
云儿将针脚一一收了口,用剪子细心地剪断线头,抚平绣面,自然而然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爷爷,您难道看不出来子达与余姑娘是两情相悦吗?我们干嘛不成全他们呢?」
「妳怎么知道他们是两情相悦?妳想成全谁?!」子达情急地用自己的声音吼道,忘了自己正在装扮爷爷。
「啪!」剪子掉在地上,云儿在凳子上不稳地摇晃。
子达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摇摇欲坠的她。
「你、你又假装爷爷?!吓死人啦!」云儿指控的眼神直刺入他的心脏,也激起了他的怒气。
他将她用力地抱起放在地上,大声说:「那是妳自找的!谁让妳随意臆断我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还胡说八道什么我与她『两情相悦』?老实告诉妳,我心里以前没有女人,一个都没有!现在倒是有了一个,那就是妳,是妳李云儿!
要说两情相悦,我也是同妳两情相悦,扯不到其他人!我与余秋嫣从未有过什么,更不愿意她尾随身侧,只是碍于漕帮情份,无从拒绝才由着她跟着,妳听明白了吗?」
他声音低沉冷冽,充满了骇人的严厉。
可是云儿太生气,也忘记了害怕。她仰起头大声地说:「你还有脸这么凶?堂堂将军用这么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偷听人家的心里话算什么?」
本来气势就不及人高马大的子达,再加上想到他一次次地捉弄自己,态度还这么恶劣,云儿不由又是羞愧又是气恨,羞愧自己竟将那些私密的话说了出来,气恨一向精明强悍的自己,怎么在他爷孙俩的手里就显得如此笨拙好欺?
满腹积郁已久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她无法再说下去,只得含着满眶泪水,回头捡起落在地上的剪子并收拾那些丝线针黹。
她的愤怒和突然沉默令子达冷静了。
在她转身要走时,他一把抓住她,取走她手里的针线,将她的身子扳转过来。看到她满眼的泪水时,他的心抽痛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歉疚地说:「对不起,云儿,我不是真的想捉弄妳,可是不这样,我要如何了解妳的真心呢?」
云儿没有说话,满腹的委屈在他的拥抱中化成了涓涓泪水流出,浸染了他的胸襟,浸透了他的心扉。
「云儿,我不想惹妳哭……」子达极力克制着心里的感情,紧紧抱着这个既倔强又纤弱的女孩,低声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妳明白我的心呢?」
感觉到她的柔软和医香,他的整颗心都充满了恬静安宁,他多么渴望让她明白他要的不是别人,只是她啊!
他的怀抱好温暖!依偎在他宽阔的怀抱里,云儿忘记了心里的委屈和不快,贪婪地享受着那份从未有过的温柔。很多很多年,没有人这样抱过她了,长久以来,她一直以自己的被需要与被尊敬为傲,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被人呵护的滋味。此刻被他紧紧抱着,她感受到了那份深深的怜惜,感觉到了被拥抱的美好与甜蜜。
她彷佛踏着云朵飞翔,彷佛听到鸟儿在歌唱,感觉到风儿拂着她的秀发。
接下来,她感觉到他有力的手像捧珍宝似地捧起了她的脸,然后低下头来温柔地亲吻她的眼睛,吮去她眼里的泪,接着,他的唇拂过她的面颊,最后覆上了她从未被人碰过的唇!
天地万物在这一刻静止了,风不再吹,鸟不再唱,云不再飘,只剩下他们两颗心激烈跳动的声音。
他的唇温热而湿润,他的吻让她无法思考,一股热流从她的心底回旋而上,她只能让这股热气贯注到全身,越来越热,直到她全身都为此燃烧起来。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踮起脚尖本能地回应了他的吻。
察觉到她热情的回应,子达把她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入身体里。
骤然而至的幸福感令她虚弱无比,她觉得自己快瘫软地站不住脚了……
彷佛过了永恒,又彷佛只在一瞬间,子达离开了她的唇,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子达牵起云儿的手低声说:「妳随我来。」
云儿怔怔地跟在他身后,脑袋里一直在晕呼呼地想:他抱了我,还亲了我!而我也亲了他--毫不知耻地亲了他!
想到这儿,她的脸、脖子,甚至胸口都感觉到火辣辣地。
「妳看这个。」恍惚间他们竟来到了子达的房间,云儿纳闷地看着子达将一张纸打开,放在她的面前。
她茫然不解地看着子达。
看到云儿双颊艳红,目光迷离,迷迷糊糊中愈显娇俏的样子,子达的血液再次沸腾了。
他拉过她,在她唇上又吻了一下,低声笑道:「妳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就不能保证只亲妳一下啰。」
云儿的脸更加赤红,她赶紧低头看子达要她看的东西--竟是那张有爷爷、管家和她签名的婚约。而令她惊讶的是,在与她的签名并列的地方,已经有了子达的签名!
「你为什么这么做?」她惊讶地问,心海里掀起着喜悦的浪花。
「因为我要妳!」子达的回答干脆简洁,而他的眼睛蕴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可是我听见你跟爷爷说……」她盯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子达专横地打断她。「妳不要在乎我以前对爷爷说了什么,只需要在乎我现在对妳说什么就行了!」
「你真的想娶我?」她依然不敢相信他。
「当然是真的!」他看着她的眼里流露着受到伤害的眼神。
「可……可是余姑娘……」她心痛地说,低头避开那道她承受不起的目光。
子达不让她逃避,托起她的下巴,打断她的话说:「余秋嫣跟我们没有关系,我要娶的女人是妳!」
他抱住她,在她头上喃喃地说:「从见到妳的第一眼起,妳就吸引了我,从妳奋力挽救我生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妳是我想娶的人。这下爷爷总算可以放心了。」
云儿微笑了,但她的笑容有点悲伤,她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她竟期待着子达说他是因为喜欢她,爱她才要娶她。可现在她知道他是因为感激她、因为爷爷才要娶她,而她悲惨地发现,即使是这样,她仍然很高兴他愿意娶她,因为她这样就可以永远务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
哦,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离不开他了?云儿在心里惊讶地问自己。
她仰起脸看着正望向她的子达。
他们四目相遇,彼此深深地凝视着对方,久久不忍移开。
第七章 当子达将他一星期内要迎娶云儿的决定告诉大家时,爷爷的脸上笑开了花,烟翠山庄也开始忙乱而欢快地准备起婚礼。
「你这臭小子,催你多少年都没用,现在却急得连几天都等不了?看你把大家给忙的,你自己倒两袖一甩,跑得不见人影,今天一整天又跑到哪里去遛跶啦?」
傍晚,郭老爷正在厨房与云儿、管家等人品尝厨娘为婚宴新酿的酒,见到与泉生一起走进来的孙子,不禁挑起白眉叨念着,口气里却有掩不住的高兴。
子达毫不在意地一笑。「因为以前没有找到要娶的人嘛。现在找到了,如果不赶紧把她娶进门怎么能安心呢?再说,我们也不是去什么地方遛跶,而是去查看军情。」
因为高兴,他也不再对爷爷隐瞒自己的军事活动了。
「什么样的军情?」爷爷关切的问。
但子达没回答,他的双眼从一见到云儿起就完全被她吸引住了。娇小水灵,柔嫩白皙的云儿今晚特别美丽迷人。也许是喝酒的关系,她的面颊红润,略带几分醺然,却更显风情万种,绰约多姿。
「子达,你们回来了?」看到他,云儿迎了过来,盈盈一笑说:「我去为你们盛饭……」
子达赶紧拉着她,说:「不急,我们不饿,等会儿再说,倒是妳,是不是喝了太多的酒,醉了?」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她双腮红润,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显水灵,步履飘忽,那柔弱的模样让人不觉顿生怜香惜玉之情。
爷爷见状立即担心地问:「云儿,妳不会真的醉了吧?」
「不会。」云儿微笑地摇摇头。「我不会醉的。」
「算了,妳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吧!」子达担心地将她拉过来坐在身侧,见她乖乖坐好了,才回答爷爷方才的问话。「日前朝廷已派出使臣往金营议和,虞大人仍留守江淮军马府,局势尚无什么变化。」
爷爷愤慨地说:「和议!又是和议!三十年前的『绍兴和议』断送了我大宋半壁江山,致使天下英烈扼腕啊!」
云儿插言道:「每逢战败就议和,这是金贼一贯的手段。未必可信!」
「是啊。」子达若有所思地说:「月前海陵王完颜亮南伐时,完颜雍在其国内发动政变,于辽阳即位,号世宗。我们在采石矶大捷后,海陵王败走,结果在瓜洲被弒杀。可以说金贼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如果我们不退兵,乘胜追击的话,收复失地是大有希望的。」
「我们打了胜仗怎么反倒退兵呢?」云儿不解地问。
「偏安!」子达解释道:「只要金兵不过江,朝廷就不想打仗。」
「真是没道理!」泉生忿忿地插口道:「在采石矶我们以海鳅船冲撞金船,以弓箭射杀无数敌人,俘虏了他们大批将士,焚毁金船数百。唉!我们本来可以乘胜追击,直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