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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只是自欺欺人,毕竟洞房那晚他还不是打了她,而她还不是一直想著他,直到如今……
她怅然地想,就算今天他们把对方打得半死,今生今世,她大概都不能忘记他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
段人允专注的看著若有所思、满眼感叹的她。
他的眼神热情,语气温存得不可思议,且带著很大的鼓励性质,鼓励她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看他的样子,是很急於要她成全他们吧!净熙下巴微抬,斜瞅著他,不置可否地轻轻哼了一哼。
“纪姑娘挺不错的。”她言不由衷地说。
他潦草的应了一声,对这个开头根本不感兴趣,急於想听她说别的,那些“别的”,那些应该要解开的误会,才是他想听的。
她的下巴又抬高了一些些,双手背在身後,一副高高在上,有度量的模样。“既然你也同意她挺不错的,想必你对她已经有了安排,本宫决定成全你。”
剑眉蹙起,他的眼光在她脸上梭巡。
“什么意思?”
她要成全他和心妍?
成全他和心妍?
净熙迎视著他尖锐的目光。“意思就是,现在是履行我们协议的时候了。”
听到她愿意成全他和纪心妍,他不是该高兴吗?为什么反而皱起了眉头?
协议……他的心一沉,身子微微一震,僵了好半晌。
“再说的清楚一点!”他粗嘎的命令。
她不会是那个意思,她绝对不会是那个意思!
“你明明就知道的啊。”净熙扬了扬眉梢。“当初我们协议好了互不干涉,你说,日後若本宫想离开永相府时,告诉你一声,你会想个不坏本宫名节的好理由让本宫自由,而本宫说,日後若你另有喜欢的女子,只需告诉本宫一声,本宫会成全你。”
“然後呢?”他的眉峰聚拢了,额上的青筋又隐隐浮现。
该死的!
难道她今天找他单独谈,是为了要他实现当初他所说的话?
“你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就是纪心妍,而本宫也有了意中人,就是慕容雪平,现在本宫要成全你,你也成全本宫,我们好聚好散,留下一段佳话,但因为这段姻缘并非出於本宫的自愿,所以由本宫休了你,男子汉大丈夫,毋需跟小女子计较,你应当没意见吧……”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他几乎快发狂了。
“去你的好聚好散!”他的胸膛一阵起伏,他大步向前,狂怒的抓住了她的皓腕,声声责问:“我们何曾聚过?现在又为什么要散?”
净熙被他霍然的逼近吓傻了。
他在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
是因为她说要休了他,所以他恼羞成怒了吗?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他狠狠的瞪视著她,握住她手腕的大掌,益发不留情地收紧。
“你究竟有没廉耻之心?你身为将军夫人,身为我的妻子,居然敢在我面前承认有别的男人,你将本将军置於何地?你将丞相府的面子置於何地?!你真的是一个公主吗?我很怀疑你的教养在哪里!”
他浑身怒气的责问著她,语气急促而高亢,但眼底却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难道她已经不爱他了吗?
难道为时已晚,她真的已经爱上慕容雪平了?
不!
他绝不接受这事。
“放手!”净熙拚命挣脱,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重重的呼吸著,心里的怒气不亚於他。
又是面子!
她就知道他绝不会为了她要离去而生气,而是为了面子挂不住而生气。
不过他做得好,做得非常之好,这么一来,她可以走得更加没有留恋……
“无话可说了是吗?”他严厉的抨击她,眼神迸射出杀气腾腾的怒光。“纪心妍确实比你好,也确实比你适合做将军夫人,至少她不会像你这般水性杨花——”
“住口!”
她气得浑身打颤,扬起手,想给他一巴掌,手却被他牢牢的抓住。
他的俊脸阴沉,眼神冒火的、凶暴的瞪著她。
“你休想打我!”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年少气盛的他,从没被人这么踩在脚底!
不必解释,也不必澄清,因为她已经别有所爱,再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他有他的自尊,他不会要施舍来的爱情!
他渐渐冷静了,俊挺的面孔透出一股决绝。
“要离开相府,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本将军成全你。”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但说得清楚。“不过你别想休了本将军,我会休了你!”
她立刻甩开他的手,昂起下巴,恨极的说:“好,本宫等你的休书。”
她撇开眼,一掉头,飞奔而去。
他恨恨的槌了一下廊榭,紫藤花应声纷纷坠落。
他的爱情,已经凋零。
纪心妍坐立难安的在房里等待消息,还不到一个时辰,她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都谈了些什么?
“心妍姑娘!”佩吟气喘吁吁地奔回来,满脸喜色。
看到贴身丫鬟喜形於色的模样,纪心妍的心一宽。“是不是有好消息?”
“没错,是好消息!”佩吟急忙向主子报告,“奴婢托小梅偷听,她说少爷要休了少夫人!”
等她一直尽心尽力服侍的妍姑娘当了少夫人,她也可以仆凭主贵,享受被人巴结的好日子了。
纪心妍心跳加快了。“是真的吗?”
“错不了!”佩吟口沫横飞的讲述,好像她亲眼见到一般。“小梅说少爷和少夫人吵得很凶,少夫人还想打少爷,只是没打到,反被少爷凶了回去,然後少爷说要休了她,她气冲冲的走了!小梅还说,少爷夸奖姑娘你比少夫人好,说姑娘你比少夫人有资格当将军夫人。”
她听著,忐忑不安的心落了地。
他们什么误会也没解开,反而还翻脸了。
她当将军夫人,像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心妍姑娘——”婢女秀秀来报,“管马厩的那个周肇兴要找您。”
纪心妍微微一愣,有点不自然。
“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没有。”秀秀摇了摇头。“可是他抱了小娃娃来,小娃娃哭个不停,父女俩就在您厢房外门口。”
小星子在哭?
“我去看看!”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急急奔了出去,连将军夫人宝座这档子事也暂时被她搁在一旁。
门外,周肇兴抱著啼哭不停的小星子。
小星子小小的面孔哭成了紫红色,泪水汪汪的喷,像被吓到了一般。
周肇兴黝黑的面孔看不出表情,双唇抿得紧紧的,一见到她,他节拍缓慢地把小星子递向她。
“她要找你。”
“怎么让她哭成这样?”
她语带责备的看了周肇兴一眼,连忙把小星子接过,轻轻搂在怀里哄著、拍著。
不一会儿,小家伙就不哭了,还冲著她一笑,弯眯眯的眼,红嘟嘟的小嘴,真是可爱极了。
看到小星子笑,她也跟著笑了,一边好心情地逗著她说话。
“你这个小磨人精,刚刚为什么哭得这么凶呢?你爹待你不好吗?还是你爹偷偷打你了?告诉姨姨,姨姨替你出气……”
她浅笑著,一抬眼,不偏不倚,恰恰好与周肇兴湛黑深邃的眸光对上。
後者正若有所思,见她忽然抬眼,他略略一怔,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视线别开了,落在女儿身上。
纪心妍马上跟著垂下长睫,眸光矫情的落在小星子身上,一颗心却跳得飞快。
说也奇怪,自从小星子出生那天,她第一个抱了她之後,她们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小星子发脾气的时候,谁都不认,只认她,只要她一抱一哄,她就没事,履试不爽。
因此,常在拿女儿没办法的时候,周肇兴会抱来求助於她。
而她呢,也因为有双大眼睛的小星子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她每每哄停她哭之後,就情不自禁的留下她过夜,两人培养了深厚的感情,这份感情,说像母女之情也不为过。
而为了答谢她经常照顾小星子,不擅言词也不会说感谢的周肇兴有时会默默拿些比较特别的点心交给佩吟,虽然他还是没有说什么,但尽在不言中,她知道他是在表达他的谢意。
有时夜里,她没有想起她的意中人段人允,也没有想起总是用一双沉敛眸子盯著她瞧的慕容雪平,而是想起周肇兴黝黑的面孔。
她不承认自己有点在意周肇兴,她只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小星子,如果要她做小星子的娘,她愿意……
“我还要回去喂马,小星子留在你这里。”
从头到尾,他都没称呼过她,仿佛她是个没有名字的人。
“……好。”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默契从何而来,但反正他们就是有默契了。
照例没个谢字,他转身就要走了。
“那个——”她又发神经的急急唤住了他。“昨天的桂花糕很好吃!”
那是他拿来的。
她不是喜欢他,真的不是喜欢!
她只是要证明,她很有吸引力,不但段人允为了她要休妻,慕容雪平也被她所吸引,而周肇兴这么平凡的男人当然同样要臣服在她脚下。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我再买过来。”
说完,他走了。
枝叶茂密的梧桐树下,抱著小星子,她双颊酡红的凝视著他宽厚高大的背影朝马厩的方向走远。
她不懂,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平凡再不过的男人,她都会有微妙的喜悦。
她不懂,他既没有权又没有势,只是个管马厩的,丧妻,还带著一个年幼的女儿,这样的他怎么会引起她的注意?
她真的不懂……
不过,她要自己实际点。
她唯一的亲人她大哥已经离开她了,感情不能当饭吃,唯有当奇#書*網收集整理上段家的少夫人,她後半生才会衣食无虞,也不必再有寄人篱下的不安定感。
而那一点点情感上的遗憾,相信日後的荣华富贵会向她证明,她此时的抉择是对的。
净熙等著那张休书。
但几天了,段人允却都毫无动作。
她还以为盛怒下的他会立刻休了她呢,虽然他没马上行动,但她也不会自作多情的解释成他对她有所留恋,因为,她对他也已经没有留恋了。
他们是夫妻,却不曾花前月下,不曾你侬我侬。
除了仇视对方,他们在彼此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说她水性杨花,他真的……很可恶。
是他,明明是他辜负了她一片纯真的热情,明明是他瞎了眼认错人,害她伤心、痛苦,是他移情别恋,爱上了纪心妍。
滥情的是他才对,他有什么资格说她水性杨花?
等休书一到她手中,她就会立刻离开相府,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到时若她皇兄要将她嫁去蛮夷,她也不会有意见,她情愿客死异乡,也不愿再见到段人允那张令她又爱又恨的脸。
“公主……”小青语带娇羞的唤她。
“本宫没事,别担心了。”她实在有点感动,长久以来,小青总是那么关心她这个主子的情绪。
“不是啦。”小青羞不可抑地说:“宇哥哥他向奴婢求亲了。”
净熙乾瞪眼的蹙起了眉。
这是什么道理?
连愣头愣脑的小青都有人喜欢,她这个堂堂的公主却被晾在一边?
她哼了哼。“你答应了?”
小青娇羞的点了点头。“嗯!”
“不准嫁!”净熙忽然语出惊人。
“公主!”小青被吓到的愣住了。“您、您说什么?”
“本宫说你不许嫁。”净熙冷眼一睐惊慌失措的小青。“本宫要回皇宫去了,你要一直陪著本宫,在本宫身旁伺候著,寸步也不许离开本宫。”
小青哭丧著脸。“可是,您不是说,要让奴婢风风光光的出嫁吗?”
“本宫现在改变主意了。”净熙淡淡说道:“本宫快被休了,日後咱们主仆两人安安份份的待在宫中,长伴木鱼青灯。”
“不要啦,公主……”小青小脸皱成一团,替自己,也替主子往後的幸福求情。
不能因为一棵树就不要整座森林啊!
“由不得你说不要。”主子一脸的不容置啄。
小青无措的绞著手。“可是……奴婢还小,奴婢不想这么早就长伴木鱼青灯……”
净熙嘴角微扬,邪恶的笑了笑。“不然,还有个方法。”
小青心惊肉跳的看著主子。“什么、什么方法?”
净熙的笑容扩大了。“本宫也下嫁给殷震宇,咱们主仆两人共事一夫,姊妹相称,你说这样好不好啊?”
“啊?”小青又吓到了。
能够跟公主姊妹相称,是她的荣幸啦,可是她的宇哥未必愿意啊。
净熙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公主……”霎时间,小青明白了,眼神也从惊吓转为同情。
唉……
她的主子就是这样,每当心里越悲伤的时候,表面上就显得越开朗。
犹记得在先皇驾崩时,她明明难过得要命,还连续在宫殿里跳了三天三夜的舞,直问她和宫女们她跳得好不好看?
所以现在,她心里铁定是很难过。
“本宫饿了。”净熙笑著擦掉眼泪,兴冲冲的拉起犹自怔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