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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庄悦心里已是怕的要死，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叩首，声音颤抖道，“昔若公主去世，陛下伤心过度，已多日不吃不喝，肠胃空空如也，不能沾半点酒水！这杯酒还是由庄悦来带喝吧！”
庄羽眉头一皱，对于这个女儿的怒火终于彻底的爆发出来：“你算什么！滚一边去！”
“你不要对她这么大声，她可是你唯一的女儿。”萧慕轻咳两声，微微撩起眼帘，“一杯酒我还喝得下，姑母。”
萧眉脚步僵硬的站在原地，挪不开步子，双目死死的瞪着自幼疼爱的侄子，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连群臣也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纷纷屏息注意着事态的发展。
庄羽祥装漫不经心：“眉儿？”
萧眉轻轻吐一口气，回首冲他绽放一个极美，却妖艳诡异的笑容：“你真的要我去吗？”
庄羽一个恍惚，她的眼里，怎么会有……还来不及回答，萧眉已端着酒杯端庄的迈下金銮殿，一步步走到萧慕面前。
萧慕就要单膝跪下：“姑母——”
“男儿膝下有黄金。”她一伸手阻止他的动作，注视着他的眼睛，恳切道，“姑母对不起你，慕儿，姑母欠你，也只有来生再还给你。但是还是希望你能谨记你父皇临终前与你说的每一句话，为人处世凡事当以大局为重，做男儿，顶天立地，无所畏惧，坦坦荡荡；做帝王，心系天下，情怀苍生，以民为本。”
萧慕垂首道：“一刻也不敢忘。”
萧眉满意的点头，眼里流露出许多欣慰：“你一直都是你父皇和我的骄傲。喝了它吧。”
*
嗓音很温柔，听者看来，却是有毒。
萧慕只是温驯的颔首，如同他无数次的信任这个女人一样，目光坦荡的从萧眉手里接过夜光杯，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盯着萧慕，刚刚萧眉那话说得像遗言，听的人心里发颤，都以为萧慕会突然倒地身亡或者不省人事。但是萧慕喝过酒后平静的把夜光杯还给萧眉，道：“多谢陛下，皇后赏赐。”
萧眉返回到庄羽身边坐下，依旧是浅淡的笑着，对庄羽温柔道：“你看，我就准备了两杯陈酿一百年的好酒，这一杯都给慕儿了，不如下一杯我们一人一口，如何？”
庄羽此刻心中比群臣还要忐忑，但也不由责怪自己还是不够信任她，竟然会以为她在酒里下毒？
她已为他杀了昔若，他怎么还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她？
婢女把金盘递上，庄羽伸手想要拿起剩下那一只夜光杯：“应是我敬你。”
“我来。”萧慕快他一杯拿起酒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忽然抬起脸轻轻吻了他的唇。
他迫不及待的张嘴想要吻她，清凉浓郁的酒滑入口腔，顺着咽喉滑下，落入身体里，酒入肠，便灼灼的燃烧起来。
五脏六腑像是要融化在岩浆里，撕心裂肺的痛楚。
此时群臣看来他们的行为不免有伤风俗，却无人意识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萧慕却是一清二楚，压住自己想要上去查看情况的欲望，他答应过姑母，这件事一切由她安排，绝不插手。
“你……”
他的手僵硬的掐住她的腰，像是恨不得把她拦腰截断，眼睛通红的望着她，不知是恐惧，还是恨意。
萧眉极其冷静，身上的痛，无所谓了，声音又低又清晰，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昨晚我告诉自己，我会准备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若是你能相信我，我便亦相信你，相信你会让若儿和慕儿离开帝都，相信你不会迫害无辜的臣民，不会伤害在边疆苦战的萧澈，那么我就自己饮下那一杯毒酒，因为我无颜面对先帝，他嘱托我为他看好江山。若是你怀疑我，你让我对你没有信任，那么这杯毒酒就属于你。”
庄羽赫然冷笑，无尽嘲讽：“你就没打算和我生活下去，是吗？！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说着说着他突然竭力咳嗽起来，一咳就是大片大片的血，像泉水一般喷涌而出，从龙椅一直趟到地面的阶梯。
群臣这才惊慌起来，突然听得青莲大声道：“所有人都不许动！谁敢从这个门走出去，走一个杀一个！”
无人再敢吱声。
其实此刻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人把他们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那便是被萧眉用假死药变成植物人状态的昔若。
萧眉今日本以为庄羽会放他们兄妹走，她一大早就派人把昔若的“尸身”移到正殿后面，打算一下朝就让他们兄妹离开，临走的时候也就可以把情况对萧慕说清楚，约么这时间，她也快要醒来了。
这种假死药是采用她原来认识的那个大夫，走访许多地方才研究出来的一种奇特配方，并做了改良。假死的人几乎不消耗体力，也不会饿肚子和干涸，重要的是，外界的讯息她也能如常一般接受。现在昔若的位置与她仅仅是一墙之隔，这边的每一个字都能清晰的传入她的耳里。
垂死的庄羽染血的双手死死抓着萧眉的双臂，近乎发疯一般的质问：“为什么，我那么爱你，我、我愿意为你放弃这些，既然你不愿意？我以为你愿意，我以为你愿意啊！”
庄羽平日犀利的眼里流露出无尽的不甘，还有，不可置信。
“不用担心，不过是死而已，我陪你。”萧眉的秀目却含着浅浅的笑，望着他，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从一开始就担心他们政治立场太过冲突，感情永远压抑而沉重，这一刻，反倒放开了。伸出柔软纤细的双臂，满满抱住他，在他耳边落下一个吻，小声，“不过是一个轮回，若你愿意，下辈子由我爱你。”
女人熟悉温暖的怀抱像是镇定剂，能让飞快流逝的生命都停顿下来，他的头脑逐渐清晰，罢了，罢了！人各有命，各安天命！孽障是因这个女人而起，也因她而结束，终归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一个完整的圆圈。恨吗？终究还是敌不过爱，他爱她，哪怕她亲口喂他穿肠的毒药，他亦心甘情愿。
他不愿再想起这段情伤，来世？那样遥远，今生他已辛苦至此，何须来世再来折磨！来世就做她收养的一只鸟儿吧，也好过这样痴守一生……
他的唇边都已无力移动，只留下最后一句话：“让萧慕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以后没有靠山，皇后之位都要保不住了，该死的萧慕，从来就不好好待我家悦儿……”
他轻轻咳嗽两声，嘴里几乎无意识的唤道：“悦儿……”
可惜庄悦站在位置最远的萧慕身侧，并未听见父亲的呼唤，现在她已经吓傻了眼，呆呆的站着。
“慕儿后待悦儿好，你放心，他不是忘恩负义的孩子。”萧眉低声的喃喃，又轻轻笑道，“不要担心在那边会寂寞，不仅仅是我，还有孩子……也回来陪你。”
庄羽终于安静下去，然后微微笑了起来，躺在她的怀里，一点点合上眼。
她瞥见他唇角最后的笑，晶莹的泪终于一串串止不住的滚落，大颗大颗宛如珍珠，溅在他安详的面庞上。
她知道他的笑是因为离别前最后的幻觉，也许，他看到他们的来生。
因为，她也有看见。
*
看见两人都这样半躺在龙椅上魂归西天，其余人还在惊愕中没有回过神来，庄悦终于崩溃的扑了上去，连滚带爬的跪倒父亲身旁，失声痛哭：“父亲！父亲！不要……哥哥也不在了，我、我……”
连接失去至亲的痛苦终于击溃了她，她失控的在大殿里痛哭不止，肝肠寸断，最后昏厥在父亲的尸身旁侧。
萧慕却是冷冷的盯着这一幕，也并不去扶起崩溃的妻子，他平静的走上前去，让人把庄悦抱去后间休息，跪下为姑母合上眼，低声道：“您的教诲我都会谨遵。”
明明可以不要死，便要……姑母还是对这个男人动了情吧！既然如此，他也无话可说。
坐下众人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大的圈套，一出精彩的请君入瓮，个个都变了脸色，而外面的御林军突然强横的冲入，更是逼得他们不得不齐刷刷的跪下。
四周一片寂然，萧慕站起身，回身锐利的扫了一眼他的群臣，声音依旧带着淡淡的慵懒，宣布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天下归我，不服者，杀。”
明天结这一卷，最近在理清思路，会恢复日更的。。
94 请嫁给我
他的眼神犀利如刀，像是能洞穿每一个人的心思；话语铿锵有力，气势恢宏如流，哪有半点“颓废”的样子？
众人此刻已全然明白真相，各自惊叹或者懊恼着事情的转变，不论是高兴还是恐惧的人的都哆哆嗦嗦跪了下去，如往常一般齐声洪亮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洪福齐天，当得天下！”
“当得天下？天下只属于胜利的人，如果刚刚毒发身亡的人是朕，这一番话你们就是对着别人耳边说了，人的得失心不要太重，拿得起，放得下，对朕来说如此，对你们，亦是如此。”萧慕淡淡一笑，脸上的笑容比以前更为成熟和淡然，“成王败寇，素来如此。逆反之人，历朝有之，但是结局如何，各人心中应当有所判断。为人臣应当恪守本分，若是有任何逾越之心，便如我身后之人一般！”
众人齐道：“臣等定当安分守己！”
“今日清晨，御林军已把他们带入帝都的军队全部绞杀，边疆我也在择吉日写去信函通知怀朔王爷，相信也得到妥善处理。胆敢率几千轻骑入主帝都？该说他太自信还是太愚蠢？我怎肯只在京中留御林军而已。”
萧慕说得轻巧，其余人却心里更加忐忑，京中还有势力？怎么没有任何人知道？萧慕到底还隐藏了多少？
只能“聆听”着外面情形的昔若却是立马想到了皇兄说的是哪一批人——当初萧澈只身一人去了边疆，把他手下的人马全部交给萧慕留在帝都，让他们协助萧慕打理政局。她跟在萧慕身边这么多年也不知帝都里还有军力，若是他说的是实话而非吓唬人，十之八九就是萧澈的人马。
萧慕轻咳两声，撩起眼帘冰冷的望着一眼群臣，“如今庄家彻底失势，刚刚和庄羽特别热络的那几个，和他早有勾结吧？我的消息每次那么轻易就传了出去，原来早有害群之马！”
先头还是耀武扬威的几人全白了脸，磕磕碰碰的爬到阶梯下面，哀求道：“陛下，臣等……”
萧慕不耐烦的打断他们，连解释的话语也不愿听，吩咐道：“全部拖出去斩首。”
连哀号也没有，各人默默的接受这残酷的宣判，成王败寇，本就是如此，大人物如此，小何物又何尝不是？
“这次的事情过去之后我会重新调遣一批人马来顶替空缺的职位，玉林、玉染、墨莲皆是国师五年前带走的几百个孩子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我皆会委以重任，另外那几百人皆已在回京的路上，个个出类拔萃，看守帝都，绝对不成问题。”萧慕淡淡扬起唇角，“而我们舞之国的功勋——怀朔王爷亦会在近日回京，协助我打理朝政。”
众人齐道：“陛下英明！”
“无事暂且退朝，朕还要去查看皇后的情况。”萧慕皱皱眉，又道，“李大人，内务就交给你打理了，把长公主的尸身暂且放于长生殿，丧事容后安排；庄家的的人，株连九族，七日之内全部带入帝都斩首，抛于乱葬岗。”
“是！”
萧慕起身，拂袖而去，身后是洪亮的响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送陛下！”
他微微扬起嘴角，却不是笑，一抹嘲讽，浮上脸庞，却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身后之人。
他胜的如此险恶，几乎江山不保，命丧黄泉。
姑母还是动了想念真的要把江山拱手让给庄羽吧？那两杯酒，第一杯，她本是想让庄羽喝，自己喝毒酒。
从收到姑母的消息以来，他便按部就班的听从姑母指示，主动权半分也没在自己手里，只是暗中储备力量，通知萧澈的人手做好暗杀的准备，顶多拼一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捞到半点好处。
要杀一个实力强大的臣子，若是在一个稳定的局面，多容易，可是在乱世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稍稍一个失误就会牵扯到舞之国的灭亡，他不想成为亡国之君，不得不处处受制。
大局，大局，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
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太平盛世？这和平……究竟何时才会显现？
*
萧慕只身走到后间去查看庄悦的情况，才发现昔若也水晶棺也被摆放在那，众人都围着庄悦，而昔若孤零零的一个人躺着。想必是姑母派人运来的吧。
他缓缓走上前去端详她的脸，忽然愣了一愣，事情就这样解决，那么昔若的死，又算什么？牺牲吗？
若这是必然的牺牲……昔若……你会恨我吗？我很想带着你远走天涯，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我知道那是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平凡女人的幸福村，可是这个国家，还有太多的让我放不下，我面临的不仅仅是爱情而已，而是重担……昔若，若我不是帝王，你也仅仅是以前那个笨笨的小宫女，该有多好？
宁可放弃现在的一切……换你醒来……可是，可能吗？我还是要坐在寂寥的金銮殿上，身边却不再有你。
他俯身凑到她的面前，嗓音里已有哽咽：“昔若，我很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