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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如果你不管事了,朱剑门就会放弃支持上官世家?”
“没错,”季清儒肯定地说。“你看着好了,少翼在回朱剑门之前,必然会来询问我的意向,以决定朱剑门的未来取舍。”
“这种状况会很多吗?”
季清儒略一思索。“可能不少。”
“简单的说,朱剑门会头一个退出,然后陆陆续续的会有更多门派跟进,这个退,那个也退,然后上官世家便会成为三大世家中最弱的一环,又因大哥和芙蓉世家是姻亲,结果可能演变成上官世家得去支持芙蓉世家?”
“是这样。”
“这应该是凤大嫂最想见的状况呀!”惜惜反倒不解了。
季清儒嘲讽地一笑,摇头。“李家三姊妹并不似外界传言中那样姊妹情深。”
“原来……”惜惜恍然大悟。“凤大嫂她自己也有野心?”季清儒点头。“所以绝不能让朱剑门退出?”季清儒再点头。“这得靠你?”季清儒还是点头,惜惜楞了半晌。
“我可不知道情况是这么复杂的。”
“说句自大一点的话,至少目前来讲,上官世家是少不了我的。”
仿佛在印证季清儒的话似的,门外及时传来瑞香的通报。
“二少爷,单少爷求见。”
季清儒与惜惜相对一眼。
“来了。”
绿烟苑内,两个男人蹲在药草圃中埋头工作。
“千万别乱剪,有白色斑点的绝对不能动到,不过如果有虫的话,就得整株挖起来,惜惜会另外处理,听懂了没有?”
单少翼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为什么我每一回来都要做苦工?”
“这会有多苦?”季清儒头也不抬。“只不过剪剪叶子而已,别这么穷嚎!”
“人家哪有嚎嘛!”单少翼咕哝。“再说,这药草圃明明是嫂子的,怎会变成二少爷你来工作?”
“惜惜想要亲自照顾孩子,我能帮她的自然要尽量帮。”
“上官府奴仆不下两、三百……”
“那些粗人承担不来这种需要细心照料的工作。”
“所以就变成你,上官家的二少爷,还有我,朱剑门少主,咱们俩来做这种粗活?”
“没错。”
单少翼叹气。“我认了,谁让我误交损友呢!”
然后,是好一阵子喀嚓喀嚓声,偶尔还会有几句咒骂,这样大半天功夫后,单少翼横手背抹去脑门子上的汗水,瞥季清儒一眼,再低头继续工作。
“清儒。”
“嗯?”
“你不干了?”
“想干也不成,惜惜不想再看我这样卖命了。”
“那……朱剑门呢?”
“由单伯父决定。”
“……知道了。”
事情好像很简单,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但……
他们忽略了一个人。
上官鸿的怒气已经不能用简单愤怒两个字来形容,倘若上官宇靖不是他的独生子,他早就亲手把上官宇靖摆平了。
“你这个笨蛋,为何行事如此鲁莽?”对着独生子,他大肆咆哮。
“这、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呀!”上官宇靖瑟缩着想躲开父亲的怒意却不敢。“谁教那个单全把我看扁了,那我、我当然想让他瞧瞧我并不输给二弟啊!谁知道、谁知道……”
上官鸿猛捶了一下桌案,桌上的书本砚笔跳了跳,上官宇靖也跟着跳了跳。
“这下子可好,”上官鸿的声量丝毫不见降低。“你可知道少了清儿情况会变成如何?”
“不太、不太好?”上官宇靖嗫嚅道。
“何止不太好,根据我最保守的估计,继朱剑门之后,附翼于上官世家的势力起码会失去一半以上,如果再任由你去胡搞瞎搞又搞掉一、两成的话,你自己算算结果是如何?”
上官宇靖听得张口结舌。“不是这么糟糕吧?二弟他也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上官鸿冷冷地注视着儿子。“上官家的继子?或者奴隶?告诉你,别再看不起他,也别想跟他比,在江湖上,季清儒这三个字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卑微,他说出口的话可能比我还要有分量……”
“爹,”上官宇靖大声抗议。“他跟我比到底孰强孰弱,这个尚有待商榷,但说他比爹更有分量,靖儿我可是要坚决反对到底,爹可是堂堂上官世家的主人,他凭什么跟爹比,他……”
“就凭他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儿子!”上官鸿大吼。
上官宇靖窒住了,好半晌后,他才又期期艾艾地说:“可是、可是他爹已经死了那么久……”
“即便再过二、三十年,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会忘记他爹的名字!”上官鸿重重地道。“你也不是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怎会不知道这个事实?”
上官宇靖沉默了。
“总之,我们得想办法让清儿继续为我们维持住上官世家的外围势力,可是……”上官鸿又懊恼地敲了一下桌案。“那个慕容惜惜,她实在太狡猾了,居然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们,如此一来,我和你继母谁也没办法对清儿开口,那就没有人能够勉强清儿……”
“有!”上官宇靖脱口道。“还有一个人!”
上官鸿狐疑地一皱眉。“谁?”还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让季清儒屈服?
“嘉嘉!”
澄蓝的天,微风习习,温柔的阳光下传来几声婴儿的牙牙语,还有男人的低柔呢喃,勾起凌嘉嘉心头一阵幽怨。
她认得男人的声音,而那温柔的低喃原是属于她专有的呀!
顺着鹅卵石小径,踩着三寸金莲,凌嘉嘉急切地迎向男人的声音而去,不一会儿,她骤然止步,呆呆注视着鲤鱼池旁的男人,唇畔挂着笑,眼底是慈爱,逗弄着怀里的襁褓,那男人流露出她不曾见过的另一面,轻松又愉快。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她绽出微笑。
“大嫂,你怎地会到这儿来?”
不,她不要这种客套的笑容、不要这种疏远的眼光,难道他真的不爱她了吗?
“我、我想见你。”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不想相信他已经不爱她了,因为她仍是如此深爱他呀!“她呢?”
她?
“惜惜和瑞香在绿烟苑处理她的宝贝药草圃,”季清儒缓步走向水云亭。“长虫了,那我可处理不来。”然后肃手请凌嘉嘉落坐,再于她对面鹅颈椅上坐下。“大嫂找我有事?”
凌嘉嘉咬住下唇,垂下螓首。“我……”她没有忘记上官宇靖的交代,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是不得已的。”
季清儒神清稍变。“大嫂……”她想干什么?
“你不能怪我,我好想你好想你,又好寂寞,可是你都不肯留在我身边,连一次都不肯!”凌嘉嘉抬起哀怨怪责的美目。“我爱你,但你不够爱我……”
季清儒的眉宇攒了起来。“大嫂……”
“……只有靖哥肯一直陪着我,明明知道我不爱他,他还是愿意耐心陪在我身边,呵护我、怜惜我、宠爱我,他比你更爱我,所以、所以你不能怪我选择他,那是你逼我的!”
“大嫂,我……”
“没有先告诉你一声是我不对,但你每一回出门都那么久,你根本就不想回来了,所以这也不能怪我,不……”
“大嫂!”
陡然一声沉喝,凌嘉嘉吃了一惊,噤声,惊吓地瞅住他。
“大嫂,我不怪你,”季清儒淡淡道。“请你不用再记在心上了。”
闻言,凌嘉嘉欢喜的笑了,“真的?”绝美容颜添上两朵妩媚的虹彩。
“真的。”
“太好了!”凌嘉嘉手捂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就知道二哥还是疼我、爱我的!”
爱她?
季清儒再次皱起眉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嫂,现在我爱的是惜惜。”
凌嘉嘉的笑容骤然冻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爱的是惜惜。”季清儒正色道。“你我之间已是过去的事了。”
凌嘉嘉呆了好半晌,好像一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她开始摇头。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我依然如此爱你,你怎么可能去爱别的女人了?不,这是不可能的事,你爱的是我,你不会变心的,不会的!”
季清儒凝住她片刻。
“是,我是不会去爱别的女人,然后我会痛苦一辈子,直到我死!如果不是有惜惜,我确实会如此。”他平静地说。“但我何其幸运,在最痛苦的时候有她陪在我身边,是她抚平了我的痛苦,用她痴傻的爱来融化我的心,用她无怨无悔的付出来使我一日比一日更爱她。”
深深叹息,他望着怀中的儿子。
“也因为她,我才明白为何你能如此轻易放弃我而选择大哥,长年时光累积出来的感情为何会如此禁不起考验,因为你我都爱得不够深刻,我爱的是你优雅柔美的姿貌与纤弱飘逸的气质,你爱的同样也是我的外表,但这些都只不过是虚荣的外在,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因素能将这份感情深深缕刻在灵魂上,于是……”
抬眸,他注视她,目光中毫无怨尤。
“一点自私的理由便足以让你选择别人,而当另一个女人不计代价地用她的付出与牺牲来堆砌我的幸福,我便不由自主地融化在她的挚爱里。虽然只有两年时光,但我与惜惜之间的感情却远比你我二十年的感情更深刻、更坚固。失去你,我很痛苦;但若失去了她,我想我会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不,不,你错了,我不只爱你的外表呀!”凌嘉嘉急道。“若论外表,靖哥比你更俊美,但我爱的是你的男子气概、爱你的聪颖能干、爱……”
“大嫂,”季清儒迅速打断她的话。“无论你曾经有多爱我,终究比不上你为自己着想的心!”
凌嘉嘉僵窒了下。“但、但我只是个女人啊!一个柔弱无能的女人啊!”
“惜惜也是个女人,她还比你年轻呢!但她却已是我生命中最有力的支柱,只要能力所及,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但大嫂你呢?你可曾为你所爱的人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
咬着下唇,凌嘉嘉垂眸。“我、我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蓦而顿住,季清儒摇摇头,叹息。“不,你的确做不到,因为你已经认定自己只有为自己打算的能力。所以……”他看住她。“既然已经嫁给大哥了,你就好好跟着他吧!大哥是真的很爱你的。”
凌嘉嘉沉默了好一会儿,季清儒以为她总算听进他的话了,没想到却听见她开始喃喃自语。
“不,这样不公平,我依然爱着你,你却已经变心了;以前你不肯为我留下,现在却可以天天陪着她;是你逼得我不得不选择靖哥,因为只有他愿意天天伴在我身边,可是现在却因为你不愿意出门,所以他必须代替你出门,到头来,我依然得孤孤单单一个人,这样、这样……”她猝然掩面失声痛哭。
“不公平啊!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呀!”
“大嫂,你这么说才真的不公平,”季清儒反驳。“是为了救大哥,惜惜才提出那种条件……”
“不!”凌嘉嘉放下手,泪痕斑斑的脸上满是怨怼。“靖哥说这是你要她那么做的,因为你只想陪着她,却……不愿意陪我……”
原来是上官宇靖!
季清儒顿时恍然。
看样子这就是义父他们想出来的办法:推嘉嘉出来逼他。
果然如他所料,义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要想脱离这一切,恐怕非得在义父坐上盟主宝座之后……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凌嘉嘉哽咽着。“你不能只顾你自己,你必须继续帮公公的忙,这样靖哥才有空陪我,将来靖哥继承公公之后成为武林盟主时,你也要继续帮助靖哥,这是你欠我的,以前我恳求你陪我你不肯,现在你至少该为我做这些!”
上官宇靖也想坐上盟主宝座?
季清儒不敢置信地瞪住凌嘉嘉。
义父想坐上盟主宝座已经很勉强了,没想到连大哥也……
不,他一辈子都逃不脱这一切,如果继续留在上官府,他永远摆脱不掉这个枷锁!
他该如何是好呢?
踏进绿烟苑里,季清儒找着正在整理包袱的单少翼。
“要回去了?”
“是啊!老爹知道我的脾气,没人来催我我就不回去,所以……”他拿起包袱旁的信函扬了一下。“来催我啰!”
“等我两天,我跟你一起去。”
“咦?可是……”
拉开圆凳,坐下,季清儒指指另一条圆凳。“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单少翼听命坐下。“什么事?看你脸色好像满严重的。”
季清儒低眸沉思片刻。
“我有个计画……”
夜深,月明,楼外蛙鸣几许,楼内春情绵绵。
惜惜趴在季清儒胸前,两人都一身汗水淋漓,但惜惜就是喜欢睡在他身上,季清儒也喜欢让她睡在他身上。
“最近愈来愈热了ㄋㄟ!”
“嗯!”
“说不定明儿个会下雨。”
“嗯!”
“最好不要是大雷雨,我的药草最怕大雨了。”
“嗯!”
“……搞不好黄河还会决堤。”
“嗯!”
“然后又要闹大饥荒。”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