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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君临皱着眉头,没有想到会在警局里见到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反问。
柳家的么女柳清秋长期被人形容为会呼吸的恶梦,有别于其他几个姊姊的安分守己,从她开始懂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之后,柳家附近的坏小孩稍有不轨,全都被她“晓以大义”的修理一顿。
从小她就跟乖巧沾不上边,高三时因为惹事而留级一年,毕业后重考,又因为考试当天遇上出车祸的小男孩,在塞车时间背着男孩就医而延误考试时间。今年是她第二次重考,还是优闲的拎著书到处晃荡,不曾看她专心的背过书。
女孩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被人非礼。”马尾在她脑后用动,配合着她咀嚼鸡腿的频率。
倒楣的椅子被高大的身躯踢翻,那张原本就紧绷的脸庞变得更加铁青。怒火在他胸间激烈的燃烧着,连呼吸都显得困难了。对他而言,柳清秋就像是他的小妹,听到有人胆敢招惹他的小妹,这口气如何忍得下去?
冷君临绷着脸往外面走,指关节渴望的咯咯作响,期待支解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柳清秋跟在他身后,两三口把最后的鸡腿肉咬下来,顺手把骨头丢进垃圾桶里。“忘了告诉你,我叫了两个特大的鸡腿便当,都是记你的帐。”她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
接待室是一般警员侦讯与问话的地方,记者在追着警员或罪犯跑,拿着照相机猛拍,情节轻微的罪犯则大都用手铐扣在墙边。他大步的踏进接待室,冰冷的目光仿佛寒霜,锐利的扫视着。
“是哪一个?”他语含杀气的问。
素白的手指向角落一个衣衫破烂、正在频频吼叫的中年男人。一个跟柳清秋差不多大小的年轻女孩正拿着香喷喷的鸡腿在那人眼前晃荡,偶尔拿起来咬一口,十分“恶质”的在午夜时分拿消夜在饥肠辘辘的人面前晃着。被铐在墙上的中年男人像是被逗弄得发火的狗,龇牙咧嘴的怒骂。
冷君临走过去,一言不发的揪起中年人的衣襟,这才发现对方脸上全是伤痕淤血,一边的眼圈还红肿得像是熊猫。
中年人惊慌的鼓噪着,脚在半空中晃动,急着想逃离冷君临杀人似的眼光,衣服在拉扯之下破得更厉害了。“你要干什么?你们这些臭婊子还打不够吗?竟然找来帮手又要开打。这里可是警局啊,我是善良的市民,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我要告你们,等我的律师来,我一定要告死你们。”他威胁着,拼命挣扎。
“怎么看起来他更像是被非礼过的人?”冷君临提出疑问,斜睨着一旁的柳清秋。她正忙着把油腻腻的十指往中年人身上抹,还顺手撕下一块来擦擦自己沾到泥土的布鞋。
一个女警员在旁掩嘴而笑,丢来一些笔录。“这个人是常在闹区里出现的色狼,专挑年轻女孩下手,但是今晚踢到铁板,遇上这两个女孩。”她指着柳清秋,笑不可抑。“这女孩把他诱进暗巷,然后给他一顿好打,打得他哭爹喊娘、鼻青脸肿的。巡逻的警员经过时,两个女孩正踩在他的背上猛跳,而这位色狼先生则是哀号的向警员求救。”
冷君临皱着眉头。“你又惹事了。”
“我哪有?这叫正当防卫。”
“这叫防卫过当。”他仍旧瞪着那个被举得高高的中年人,对方正在发抖。“你可以等警察来解决。”
“那太慢了啦!”清秋挥挥手。
记忆里有一种东西一闪即逝,伴随着一双美艳而诡谲的眼眸,却是深幽得有如午夜天空,这些对话是不是曾经出现过?深埋在记忆里的,还有那个像是陡然间消失的女孩。大腿上的刀伤蓦然一疼,阵阵抽痛在提醒他某些难以看清的事实。
女警员走了过来,垂头看着笔录。“情况有些糟糕,虽然两位小姐是最初的受害者,但是毕竟防卫过当,对方受伤过重,坚持提出告诉。”
“既然这个人是受害者,那他怎么被铐在墙上?”
“我自己拿手铐扣住他的,桌上好多这类型的手铐。”清秋骄傲的说。
冷君临松开手,中年男子猛然摔跌在地上,霎时又是哀号连连。
“你姊姊呃?没人来管管你这匹野马了吗?”
“你问的是哪个姊姊?自从你我两家的家长相偕去环游世界之后,一群姊妹就陷入无政府状态,谁顾得了谁?大姊被你家二哥拐跑,不知私奔到哪里去了。三姊则是整天缠着未婚夫,跟你三哥好得像是蜜里调油,分都分不开。至于我二姊,你是知道的,她总是忙着写那些古人才看得懂的论文。”她扳动手指数着。
他烦躁的瞪了仍在地上哀号的男人一眼,对方倒吸了一口气,很识相的闭上嘴巴,“去找洁绫来,叫她来处理。”
清秋露出调侃的笑容。“等不及见情人了吗:这些天不来找她,现在才发现思念得紧了?”
有别于其他姊妹的轰轰烈烈,洁绫与冷君临之间始终有着牵系,温婉与刚强的组合,令旁观者都感到期待。在清秋眼里看来,他们该是一对的,或许是因为二姊太过羞怯内向,这一对像是始终迸不出什么火花来。
不过以二姊那种性格,要勾引她身陷情网,冷君临大概要费上不少心力。清秋同情的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远处传来一阵摔跌声,重物纷纷撞击的声音,还有惊慌失措的道歉声,声音由远而近,从警局大门一直延伸到接待室。未见其人已闻其声,那种慌乱的道歉声几乎不可能错认。
“我想她已经到了。”清秋挑起秀眉。
花样繁复的长裙翻飞,另一声道歉还没有说出口,穿着素色上衣的修长身子又踩着了过长的裙摆,扑倒了一个路过的女警,霎时间文件资料四处飞扬。“抱歉,我不是有心的。”那句话,已经成为她的口头禅。
洁绫摔摔跌跌的跑进警局,到达接待室时已经不知摔了几跤,松散的麻花辫显得凌乱,整张脸被那副黑色的大眼镜框遮去大半,只看得见忙着道歉的温润红唇,连眼睛都被遮盖在镜片之后,难以窥见。
凌乱的刘海覆盖住额头,土气的发辫里迸出些许发丝,烘托着那张失措的脸庞。她忙不迭帮忙其他人收拾自己造成的混乱,却成功的愈帮愈忙,在众人坚定的婉拒下,洁绫只能满怀歉意的握紧双手,眼眸在镜片后游移。这么一个恍惚,脚底又踏着了长裙,她双手乱挥的往前倒。
险些以为就要与警局冰冷的地板亲吻,她紧闭上双眼,准备承受着顶期的疼痛。
冷君临往前一个箭步,稳稳的扶住她,转瞬间她已在他的怀抱中,男性的黝黑大手环绕着她纤细的腰肢。不管碰触多少次,他还是会惊叹,美好的曲线隐藏在宽松俗丽的衣衫下,很容易被人忽略了,需要这么亲密的接触,才会发现她的身体其实柔软美好得惊人。
在大男人的心态作祟下,他很满意这些秘密只有他知晓。
“抱歉。”她喃喃的说道,一个接触就让她脸颊烧红。
虽然私底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十分亲昵,但是身体上的接触总会让她双颊嫣红。尤其在众人面前,这样的接触让她羞窘,不停的挣扎想要自己站好。
“不要再抱歉了。”冷君临朝她皱眉头。
几乎难以记得洁绫也曾经活泼过了,十年之久的时间,她始终是这么封闭而羞涩失措的模样,大学后选读古典文学,洁绫更是把古代女子的闭塞姿态发挥到极至,除了柳家与冷家的人,她几乎不跟旁人交际。
犹记得十年前许梦蝶在他们面前坠楼自尽,对洁绫的影响十分巨大,受到惊吓后她躲在房里数天,任家人擂门如鼓也不开门,最后是冷君临便把房门撞开。
他还记得那个景象,偌大的房间里,昔日那个恣意妄为的女孩仿佛消失了,窝在角落的她像是惊弓之鸟,惊惧的睁大双眸看着他。莫名的激动在当时席卷了他,无法思考的,他只是紧紧的拥抱了她半天,感受到她激烈的颤抖,等她稍微平复之后才放开她,洁绫性格的突然转变,被精神科医师解释为惊骇过度,造成精神上的障碍,要众人耐心的等待些许时日。但是十年过去了,那个善耍小诡计,美丽而狡猾的洁绫却仍不见踪影,她自此以后都是这个模样,安静而害羞,只有在熟识的人面前才会活泼些。
冷君临对她的关心超过了柳家其他几个姊妹,长久以来仿佛是她的守护者,沉默的保护她。在私心里,他还有些记忆,那个发生巨变的早晨,那个女孩曾经握着一颗莹白的小石子,巧笑倩兮的戏弄他。他见证过她的改变,参与了那个早晨的一切。
许梦蝶的死,事后被查明是自杀无疑。令人惊讶的是,警方调查出许梦蝶不但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还身染数种性病。学校内流言四起,学士和老师们难以相信平日乖巧的许梦蝶,竟然是警方口中出卖灵肉的妓女。但是事过境迁,警方没有再查出任何内幕,整件事情不了了之,只有少数的人还记得那个女孩的死亡。
他与她是否被那场死亡所影响?许梦蝶凄美的笑容竟然带着几分诡异,在死前的瞬间,她是否看见了这对男女的未来?那抹笑容是祝福,抑或是组咒?
一切的一切,难以回答了。
“抱歉,我不会再说抱歉了。”她低声道歉,慌乱的用手指紧绞花色繁复的长裙。“我是说,抱歉,我……”她说不出话来了,像是除了道歉就已词穷。
“不用说了,你带着清秋回去就行,这里我会帮忙解决。”他坚决的说道,看见她还低垂着头,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执意望进那双眼睛里。“还有,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只是对着地板说话。”数年来,他通常都只看得到她那副该死的黑框大眼镜,看不清她的眸子。
洁绫猛眨着眼,仿佛受惊的兔子,任何举动都可能吓着畏缩的她。
“听懂了吗?”他降低声调询问道。不在乎此刻两人的情形被旁人议论纷纷,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闪动着,让他想起另一双眼睛。他甩甩头,把天使的姿容从脑海中甩开。
她点点头,转头牵住妹妹的手就急着想走出警局,身后那个被人扣在墙边的中年人急着大叫。
“你走啊!没关系,我还是要告你们,告到你这个臭姨子身败名裂!”中年男人不怕死的吼叫着,看见比较软弱的洁绫,他的胆子无形之间也大了起来。
“你打了人家?”洁绫几欲窒息的问,像是自己的妹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他先企图非礼我的。”清秋辩解道。
洁绫的脸色变得苍白,在中年男人面前拼命道歉。“先生,对不起,我妹妹年轻不懂事,请你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我们愿意私下和解。”
“和解?哼!我到现在还被人用手铐扣着呢!”
洁绫转过头来,哀求的看着冷君临。“君临,拜托你。”
“这里留给我解决吧!”他徒劳无功的说道,心里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拒绝那双哀求的眼睛。
“不行,应该由我来解决。爸妈出国了,大姊也私奔失踪,身为家里的二姊,我该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她挺起肩膀,白着脸跟他索求手铐的钥匙。
冷君临一个眼色,旁边的警员连忙把钥匙交给洁绫,她亲自帮中年男人解开手铐。“先生,我妹妹还是个学生,没见过世面,所以……”众人几乎可以看见她急得眼眶里泪花乱转。
“不要说那么多了,就算是学生也一样,等我验伤单一出来,你们就等着收我律师寄去的存证信函吧!”中年男人不可一世的说道,吃定了看似软弱的洁绫。
“先生,拜托你,我是真的很抱……”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她又踩着自己的长裙,挥动的双手碰撞橱柜,橱柜上几大箱资料文件轰地摔落,不偏不倚的砸在中年男人身上,为数可观的纸片砸得对方哀号连连。
难以计算那几箱文件究竟有几公斤重,反正它成功的把一个成年男人砸得头昏脑胀。被埋在纸堆中,他悲惨的哭叫着。那些文件砸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疼,刚刚被那个年轻女孩痛殴过的伤口,此刻更是雪上加霜,疼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的老天爷!”洁绫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往前扑去救人,双手在文件堆里努力挖掘,穿着凉鞋的脚却准确的每一步都踩在对方身上,加重了她造成的悲剧。
“他妈的,臭婊子,不要再踏我了,我的肋骨要被你踏断了。”纸堆里传来微弱的咒骂声。
洁绫咬着唇,脸孔因为羞窘或是别的原因而嫣红着。“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你相信我,我很有诚意要与你和解的。”她的双手在纸堆里胡乱找着,摸着了对方的身体,她猛地用力一拉──“嘶”的一声,衣料被撕裂的声响传遍警局,用力过猛的洁绫脚步不稳的往后跌去,被身后的冷君临接个正着,修长的身躯完美的适合于他的怀抱。她两只手里各握着一大块布料,有些茫然,低头看看手里的布料,接着再看看那个挣扎着从纸堆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