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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剑终于脱离了她的手,掉在地上。
阿丝蓝软瘫在他怀中,却看见那东西试图朝巴狼冲来时,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白着脸,硬撑起来,张嘴念咒,以她自身的血,在空中写下了澪曾教她的咒文。
文字一闪,化为金光,直击妖兽。
它痛叫出声,愤恨不已的咆哮着。
忽地,远处传来一记号角长音。
它倏然一惊,回头看着西南城角,跟着又不甘的怒瞪了他和她一眼,这才不爽的飞上天,往西南而去。
见那妖魔走了,阿丝蓝这才松了口气,再次软倒下来。
巴狼紧拥着她,大手压在她颈上的伤口,惊慌的喊着:“阿丝蓝——”
“对不起……我……”她抬起手,抚着他脸上的血痕,哑声开口,“我不想伤你的……”
“我知道……”他紧紧的压着,泪流满面的哽咽道:“我知道。”
“我……我很……抱歉……”她喘着气,红色的血泪依然在流,每说一个字,她颈子上那几寸长的伤口就冒出更多的血水。
他拥着怀中那娇小瘦弱的妻子,心痛得不能自已,热泪不断滑落,滴在她脸上。
“别……别哭……”
她抖颤着手,抚去他脸上的泪,“我很抱歉……只有我……不够……”
她的嘴角咯出了血,无奈又悲伤的看着自己虽费力抹去,他眼眶里却又再次滑下的热泪,她的手已无力,再举不起来,她难过的哽咽,轻咳着血,靠在他肩上,几近叹息的颤声道。
“如果……如果我的爱……就已足够……令你心满意足……再不介意其他……就好了……”
她的血流了他满手,染红了他的衣,他用尽全力的压着,它们还是不断的流出来。
他肝胆欲裂,拥着她,哑声恳求着,“阿丝蓝……求求你……”
她喘了口气,心痛的看着他,试图对他微笑,却没有办法,只能费力的喘着气。
“我爱你……”她颤声说着:“真的……”
黑暗在眼前蔓延,掩去了他的面容,她意识开始涣散起来,她费力挣扎着,试图睁开眼,却只觉得冷。
“巴狼……巴狼……你在哪里?”她看不见他了,身体也逐渐没了感觉,一时间惊慌了起来。
“我在这里,在这里。”他紧抓着她试图抬起的手,将她的小手压在脸上,把她更加紧拥在怀,哭着道:“我在这里……”
“你……你送我的……我的铜铃呢?”她粉唇微颤。
闻言,他赶紧伸手将落在地上的铜铃,捡回来给她。
“在这里,铜铃在这里。”
她想握着铜铃,却握不住,只有泪不断落下。
他把铜铃放在她手中,大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协助她握紧了铜铃,哑声祈求,“阿丝蓝……别离开我……”
“对不起……不……不能……”她蜷在他怀里,连发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泪流满面的,合上了已无焦距的眼。
泪水,滚落双颊。
她轻轻叹息,声若游丝的吐出了心中最深的遗憾。
“不能……陪你……到老了……”
她的脉搏停了。
巴狼惊慌不已。
她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丝蓝……”
他紧抱着她,不敢相信她已经离开。
“阿丝蓝,你回答我啊……”
他颤抖的把脸贴到她脸上,却感觉不到她的鼻息。
“阿丝蓝……”
他哽咽的喊着她的名,但她不再喘息、呼吸,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瘫在他怀中,一动也不动的。
她的身体,失去了温度。
“阿丝蓝——”
滂沱的大雨,在这时落了下来。
巴狼紧抱着她,跪在地上,仰天哭号出声。
大雨。倾盆。
杀伐声不知在何时止息了。
但那突来的沉寂,反而更教人害怕不安。
工坊的人,在刚刚那阵混乱中,躲的躲,逃的逃,剩不到多少。
没有人知道刚刚那阵杀戮是怎么回事,工匠们全都为了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慑,巴狼和阿丝蓝之间发生的事,教人为之动容。
广场上,到处都是血水。
血,流成河。
巴狼抱着阿丝蓝,哀恸不已,哭到声音嘶哑。
他怀抱着她,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抱着,像抱着最珍贵的宝物。
大雨,洗去了她脸上和身上的血水。
他一次又一次的轻抚着她秀丽而苍白的面容,不懂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好瘦。
怀中的她,轻如鸿毛一般。
他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变得如此轻,这么瘦。
他竟记不起来,她是何时变得这么清瘦。
一个月前?两个月前?半年前?
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从何时竟忘了看顾她?
从现在开始,你的血,就是我的血。我阿丝蓝在此,以诸神之名,经天地为证,愿与巴狼,结为夫妻。无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她的誓言,犹在耳畔。
她在庙堂里,仰望着他时,那害羞的模样,他依然深深记得。
我很抱歉……只有我……不够……
如果……如果我的爱……就已足够……令你心满意足……再不介意其他……就好了……
他不自觉抱着她摇晃着,痛哭失声。
够啊,有她就够了啊,他怎么会如此愚蠢。
心欲裂,如火烧。
他将脸贴在她脸上,怀里的她已经失去了温暖,逐渐变得越来越冰冷。
他只是想要得到认同而已,他只是想要拥有归属感而已,他只是想要拥有同伴而已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茫然的看着前方地上,他新铸好,在雨中依然闪闪发亮的锋利新剑。
因为她总说他是爱吃鬼,当初为了标示剑是他所铸,他还特别在剑首上,铸了饕餮纹,但现在那怪兽裂张的嘴,却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那是……杀人的武器啊……
她不安的声音,轻轻的在耳边回响着。
他一直以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直以为他做的是对的,他知道她不认同,但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必须去做,所以他选了,选择去铸造刀剑。
她妥协了,陪着他,从此没再提过。
那是……杀人的武器啊……
剑芒一闪、再闪、又闪,她的眼里,流着血泪。
对不起……我……我不想伤你的……
她哭着说。
啊——
她仰天凄厉挣扎的呐喊,仿佛还隆隆在耳边响着。
她温柔悲伤的看着他,格开他的手,狠心刎颈的那一瞬,似乎还在眼前。
心头颤动抽痛着,他用力的喘着气,全身僵硬的忍着那刮肉的疼。
他一直以为……她会和他一起白头到老……
看着那把金光闪闪、锋利不已的铜剑,巴狼紧抱着怀里的女人,悔恨不已。
那是……杀人的武器啊……
她说过的。
他没有听进心里。
他真的以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现在。
直到看见她拿着剑,直到她倒在他的面前,直到她为了弃剑,为了救他,赔上了自己的生'奇‘书‘网‘整。理'提。供'命,他才晓得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就像是剑首上那贪心的饕餮,已经拥有许多,却还想要更多……
她说得没错,那是杀人的工具,可直到她死在他亲手铸造出来的长剑下,他才真正晓得。
他哀痛欲绝的抱着她起身,在大雨中,走进工坊。
没有人敢挡他,所有的工匠都站到了旁边,阿霁和里可也退到了一旁。
巴狼将她放到他的火炉旁,拨开她脸上湿透的长发,抹去她脸上的雨水,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衣带,替她把脖子上的伤口,轻轻的绑了起来。
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抚着她的脸,俯身亲吻她。
她的唇冰冷不已,他的泪,再次滴落她苍白的脸颊。
看起来,像是她也跟着哭了。
胸口再次紧扯着,因她而疼,因她而痛。
他深吸口气,起身,走回屋外大雨中。
全部的人,再次让开了。
他捡拾起地上那两把新铸的剑,走回工坊中。
“大师傅……”阿霁忐忑的叫唤他。
他没有理会小学徒,只是抱着那两把新剑,走回工坊中。
“大师傅,你想做什么?”
他继续往前走,工匠们惶惶不安的瞧着他走回来,当他们看见他把那两把剑丢进火炉里时,终于惊叫了出来。
“大师傅,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他转回身,走到那批堆放在一旁土墩上,全新铸好,尚未打磨的长剑前,一把将它们抱了起来,统统扔进了炉子里。
“大师傅!那些是要交给王上的新剑啊!大师傅——”
他们惊慌不已,想上前阻止他,却又不敢。
“你们觉得这些是什么?奖赏?沃地?爵位?在这之前,我也以为是。”
他继续走到土墩旁,抱起另一堆新剑,回到火炉边,将它们再扔进去。“我错了,这些只是杀人的武器。”
“可是——”有人不甘心的扬声。
“可是什么?!”
他爆出一声低咆,猛地回身看着他们,指着躺在地上的阿丝蓝,痛苦的嗄哑出声,“你们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吗?她被附身后,是拿着我们铸好的刀,一路杀过来的!她亲手杀掉了她认识的每一个人!想停下来,却无法阻止!你们想过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吗?你们想过她有多痛苦吗?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要刎颈自杀吗?”
所有还留下来的工匠,心头蓦然一寒。
阿丝蓝还躺在那儿,冰冷、僵硬,失去了气息,却像一堵高大的墙,阻止他们靠近。
泪水,滑下巴狼粗犷悲痛的脸庞。
“这些全是杀人的武器!”他愤怒的说:“阿丝蓝说过的,我却没听进去!”
他的一字一句,回荡在王坊内,震撼着人心。
“为了救我,她死了。”他环视着那些人,流着泪,哑声道:“我的妻子,死在我亲手铸造出来的刀剑下……”
他深吸了口气,一个一个的看着面前的每一张面孔,“她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罪过。如果我还让这些刀剑留下,才真的是疯了。”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再敢说些什么。
他转回身,走到火炉旁的风箱,握住握把,大力鼓着风,将炉里的火燃得更旺。
火,舞动、跳跃着,燃烧着一切。
可当剑才要开始发红时,蓦地,一阵地鸣由远而近。
大伙心头一惊,脸色瞬间煞白,刚刚也有这阵地鸣。
大地在震动。
隆隆的地鸣,突然再次响起,一阵又一阵,一波又一波,轰隆轰隆的作响。
所有东西开始剧烈摇晃着。
工匠们全都害怕的奔到了门外。
“大师傅、大师傅,快走啊!工坊要坍了——”
阿霁对着他大叫,巴狼没有理他,只是继续鼓动着风。
就算屋子坍了,他也要毁了它们,他绝不让这些东西流传下去,一把也不能。
剑的成分多少,是他亲自调配的,这里的每一把剑,只有他知道怎么做,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铜钖成分的比例,和如何让它们更加坚硬的配方,只要他毁了这里的剑,就再不会有人知道该如何制造它们。
这是他的罪过,他必须亲手结束它们!
“大师傅——”
他没有回头,他继续鼓着风。
工坊的大门,禁不起那巨大的震动摇撼,轰然一声,整个塌了下来,将他封在里面。
“大师傅——”
阿霁在门外哭喊着。
工坊的屋顶坍了些在他身上,他也没有停下。
不知是幸或不聿,那稳稳立在屋子正中央的大梁,虽然歪了些,却没有完全倒塌,替他留了些许空间,残破的墙面,仍有风透进。
有风,就够了。
他继续一次又一次的鼓着风,将火燃得更旺。
坊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通红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他汗流浃背的大力推动着风箱。
外头似乎还有人在呼喊,还有人在哭号,他没有理会,只是更加用力的鼓着风,直到亲眼看见那些长剑,全在熊熊烈焰中,逐渐融化。
地鸣,不知道在何时停了。
当所有新制的刀剑全部融化,他才推开木头、挖开土墙,从倒塌的工坊里,抱着阿丝蓝走出来。
雨,停了。
天,黑了。
他不是很清楚过了多久,失去了她,时间对他来说,已没了意义。
工坊外,寂静异常。
一轮明月,又圆又白,如玉盘一般,高挂在天上。
他抱着她,一路越过残破的城区,走回家。
起初,他以为只是天黑的关系,所以街上才没人,但空气里有着血腥和烧焦的气味。
跟着,他就看到点点的残火,在黑夜中散发着光亮。
然后,尸体出现了,一具、两具……数十具……
很快的,他就不再算那些死去的人数。
城里,到处尸横遍野。
死去的人,成千上万。
还活着的,都逃走了。
在他被活埋的那短短光阴内,这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座杳无人烟的死城。
西南的城墙,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垮了,大水从西南而来,突兀的横过王城,在中间却又拐了弯,由东南而去,将王城分成两半。
染着血色的隆隆大水,流过城区,冲垮了城墙,冲垮了白塔,也冲垮了途中所经过的一切。
北城高大的宫殿,被焚毁了,有一半都倒塌淹没在水中。
看着那条突然出现的河,和雄据在月光下的残破城墙,他怀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但很显然,他在被活埋的期间,意外躲过了一场杀戮。
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蓦地。
月光下,传来愉快如银铃般的笑声。
在这死寂的城中,那笑,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