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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先生曾经教习过夏雪芽一段时日，他淘汰出局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的冲到夏雪芽的桌案前。等看到夏雪芽纯清的茶面，一句话未说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回头去看的时候，视线与身边的卫寒声相触，微微的颔首。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一开始起就有一种感觉，今日她会赢。
接着又以青白淘汰了四人，场上瞬间只剩下夏雪芽、卫寒声以及第一位庐山云雾茶的三人。
比过茶汤自然就是水痕，说的简单些，就是看三人谁的汤花先散开。
虽说看着自己的杯内，对自己很有信心，但还是会忍不住有些许的紧张。手心被汗水打湿，直到场内只剩下她和卫寒声两人。
夏雪芽能看见卫寒声的盖碗，碗内清澈见底，龙井的芽叶在水中叶底成朵，鲜嫩如生。和自己不分上下，现在比的就是谁的茶制的更好，咬盏咬的更久了。
渐渐的围观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开始探头低语起来。当事的两人却神色不改，一直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杯内。
沙漏慢慢的倾覆，卫寒声的眸色一暗，果然是他的汤花开始散开了。没有到最后一刻，夏雪芽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紧紧的拽住帕子。
像是一根弦断，卫寒声盖碗内汤花已经径起，水痕乍现胜负已分。
夏雪芽瘫坐在靠椅上，想要笑却感觉有些无力，她成功了！
突地眼前被人挡住，投下一片阴遮。抬头看去，竟是卫寒声站在她的眼前。卫寒声本就生的极俊美，且极有傲气虽然与卫寒烟是兄弟，两个的眉目也有些许的相似，但是气质却完全的不同。
若说卫寒烟是温润君子，那卫寒声则是企图控制他人的权者。这么逆光的朝他看去，只能隐隐的瞧见他脸上的微愚之色。
就在夏雪芽以为自己将要被揍的时候，卫寒声却笑了起来，“恭喜。”
她现在应该回什么，难道是同喜？还由不得夏雪芽反应说什么，卫寒声又接着道：“这次是我技不如人，下次夏姑娘怕是就没这么走运了。”
“下次？”夏雪芽还未体会完这两个字，卫寒声就转身朝外走去。身后跟着一群下人，瞧这架势倒是更像是他得了这次的头魁。
“下面我宣布，碧云天夏姑娘的大佛龙井，成为本次斗茶大会的新一届头魁。”
讨论声四起，“看我之前和你怎么说的，还是我赢了吧我就知道这女的不简单，你还不信。”
“我还道今年夏毛尖逝世，头魁之位怎么的也要落到卫家了。没想到啊，夏家还留了一手，不过那茶还有手艺，真真是了不得。明儿我就要去碧云天买几两茶，晚了可就没了。”
“说的有道理，明儿去的时候喊上我啊！”
“……”
比试结束夏雪芽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结果先前那男子却是扬了一脸的笑向她走过来，“夏姑娘请留步。”
“不知道先生可是还有什么事吗？”瞧见相思一脸兴奋的在外头向她招手，夏雪芽只能按捺住心情先回应了那人的话。
“是这样的，杜真人想要请夏姑娘到后头一叙。”
这让夏雪芽原本漂浮的心静了下来，“好，麻烦先生带路了，不过能不能让家姐一同前往。”夏雪芽的眼神朝外头看去，那人明了的点了点头，相思就被门外的人放了进来。
“夏姑娘这边请。”三人前后的往后堂走，“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咱们现在去哪儿啊？奴婢等不及想要回去告诉夫人了。”
夏雪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她也是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杜青茗，这一面是迟早要见的。
到了一处庭院前，那人朗声喊了一声，“杜真人，夏姑娘到了。”
里头传来了一声回应，然后替夏雪芽打开了门，“夏姑娘杜真人就在里头，在下就先不打扰了。”话落就拱手退了下去。
“杜真人打扰了？”夏雪芽先是喊了一声算是见礼。
“门既已开进来吧。”夏雪芽这才和相思一起走了进去，一进屋子就满是茶香袭来。
杜青茗正斜靠着坐在太师椅上，身边的案桌上还摆放着很多的小茶碗。应是在饮茶脸上满是满足感，瞧见他们两进来，也没有多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他们坐下。
理论上杜青茗也是她的长辈，夏雪芽自是先行了礼才在一旁坐下，“不知杜真人找我所谓何事？”
“先啜茗。”夏雪芽这才不再继续问，端起案桌上的小碗轻抿了一口。起初是淡淡的并未什么味连香味都很淡，但是抿过之后口内竟然满是甘香。
印后不自觉道：“好茶。”
没想到杜青茗却放下了茶碗，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这不过是我随手采摘的不知名之茶，你认为什么算是好茶？什么又是坏茶？”
“让人饮之有味的便是好茶，这便没有什么名贵之分。”
“哦？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比你父亲看的还要通透些。既然你都有悟了，又为何还会来参加斗茶会？”
“事既由此起，那我也只能由此来结束。况且我父亲的冤情和夏家的兴盛，我也必须要自此开始。”
杜青茗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你天资聪颖，我本意要收你为徒。既然你还有红尘旧事放不下，若是哪日你想通了便执此玉来寻，若还是放不下这便拿去当了还换些银子。”
夏雪芽下意识的想去摸摸自己的脸，难道她长了一张败家子的脸？！
说到底还是接过了那玉，向杜青茗道了谢。
第21章 雨中新茶（一）
出去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瞧见了白锦官父子，两个小的已经让张管事先带回家去报喜了。
夏雪芽瞧见白锦官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一句未说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到他的病夏雪芽的好心情也有些退散，面上却还是挂着笑。“师父，我可未给您丢脸。”
白锦官欣慰的一笑，“能赢这是你自己天资高，我不过是稍微提点了一月，堪不得什么师父。”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脸上那种骄傲终是骗不过别人的。
夏雪芽知道他的脾气也不点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便是师父哪有堪得不堪得的。既是遇上，师父和白鹭大哥今儿就去我家用饭如何？”
白锦官还想要装一装，白鹭早就忍不住推了推父亲的肩，“去去去，日日吃父亲的清汤白抄一点油星子都没有，我的嘴巴早晚尝不出味道来。”
几人笑着一同推着白锦官，往家的方向走去。
卫府却是一阵的阴霾，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怕家里两个做主的会突然打起来，急急的都先找好遮蔽物。
卫游脸色臭臭的坐在上首，左手边依次是卫寒声和卫寒烟，右手边则是一脸警惕准备随时上去拦住卫游的朱氏。而后卫游身后则是卫寒烟的生母方姨娘，堂内各有心思。
“老老老爷，该用膳了。”朱氏和方姨娘同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不会找时间的下人。那下人双腿一软，就直直的跪在了众人跟前。
“起来罢，本就是该用饭的时辰了你没错。”卫寒声放下茶碗起身向着卫游伸了伸手，“父亲，该用饭了。”
卫游却是根本就没有起身的意思，突地将手里的茶碗一摔。屋内气氛大变，朱氏向着卫寒声使了个眼色倚身上前，“老爷，您这是做什么，这可是您最爱的青瓷碗。”
还不等朱氏倚到卫游，身后的方姨娘就一挡，“哟，这谁人不知这是老爷的心头爱啊，姐姐就莫要提醒了，让老爷想起大少爷的比试才是真的。”
朱氏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就差直接将茶水倒到那贱蹄子的脸上，“老爷，声儿是您亲自教养大的，您可不能因为这等小事就……”
卫游猛地一拍桌案，“好好好，他是我亲自教养的，今日让卫家蒙了这么大的羞也是我的错！你知不知道外头说的有多少难听，我卫游这辈子都未丢过这么大的脸。”
就算是众人心里都在吐槽，您还不是年年都输给夏毛尖，面上都是不敢有什么反抗。
卫寒声更是直接，抬头看了卫游一眼，“是我技不如人父亲教训的是。”朱氏刚要松口气，他肯先服个软，这事就好办多了。
谁知一口气还未松完，卫寒声就弯了弯身子，“儿子自去领罚。”就直接朝着祠堂，扬长而去，却是把卫游气得更甚。
卫寒烟适时的上前扶着他坐下，“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大哥也只是一时心里不舒坦。这事还是慢慢的合计为好。”方姨娘瞧着卫寒烟突然开窍，也很是欣慰。
“行了，都不用再说了，烟儿你陪父亲到书房坐会儿。你们两个妇道人家，早些下去用饭歇着去吧。”
朱氏走得时候还有些愤愤的，虽说卫寒声是嫡长子，但是看到这个膈应的庶子还是有些不放心，“记得一会给声儿送些饭菜。”
远远的听到卫游传来的声音，朱氏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趾高气扬的从方姨娘面前走过。
不同与卫家的阴沉沉，夏家却是热闹的很。连一向喜静的何氏都难得与他们同乐，一时饭桌上气氛大好。
“师父，我想与您商量一下以后售茶的事情。”酒过三巡，白锦官喝得已是有些多了，被夏雪芽喊到院中被冷风一吹也就有些清醒了。
“我早就说了，碧云天以后就交给你打理，这些事情不用和我商量，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与白鹭说，他在算账方面还算是能见人。”
“不，只要白鹭大哥一日还在，我就不过是个帮忙的。师父也不用再劝我什么，我可以帮碧云天制茶，但是其他的我是绝不会多要。”
白锦官的酒也算是醒干净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个天孩子，既是你这么说我也不强求，我只求我死后白鹭能无忧。罢了，你刚刚说要与我说的售茶是如何？”
“我是想说，既是已经得了斗茶会的优胜，那一定会有很多人抢着想要先尝新茶。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每日只售几两新茶，价格不需升但是每人必须要限量。”
没想到夏雪芽所说的售茶，竟然指的会是这个，他一直坐好的打算是，若是得了头魁就开始大肆预售新茶，至于她所说的事情是想都未想过的。
“为何要只售几两？还要每人都限量？这可万万行不通的，我说徒儿你在生意上的天赋可是不比你制茶的高啊。”夏雪芽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白锦官的这个反应她早就料到了。
“师父您先别急，听我一一的道来。您的目的是不是想要让大佛龙井重归贡茶，若是如此那就更应该要按我这么的做。
我知道您想的是什么，若是一开始就大肆的预售，那么新茶还有什么新意？不过是和普通的茶没有什么分别，只要想要花点钱什么没有？若想让它变得稀贵，就必须要按我这么做。”
白锦官思索了很久未有回音，过了好一会才叹出一口气，“我收回刚刚说的话，你在生意上也是难得机警。我是老了，以后这些事你还是多与白鹭说吧。”
晚上临睡前，夏雪芽扶着何氏回了屋子休息。何氏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面色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嶙峋的脸颊也有了一些肉。
“娘亲早些歇息吧。”刚要走就被何氏给握住了手，“芽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夏雪芽回身在何氏的床边坐下，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娘亲说的什么话，是我自己耐不住性子喜欢到处乱跑，娘亲不怪我带坏弟妹才是真的。”
“芽儿，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若是他在天有灵见到你这般也会很安慰的。”言罢，泪水从眼角微微的浸出。
安慰完何氏后，回屋子，夏雨花躺在床上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她。等夏雪芽上床，夏雨花就速度的爬了起来，“二姐姐。”
夏雪芽一开始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到夏雨花一双小手放在自己的肩头，才算是明白了过来。“胡妈妈说二姐姐这些日子很是辛苦，雨花从妈妈那里学了些。”
愣了一会，心里暖洋洋的，若是说一开始没有抱怨这是骗人的。但是现在却是真的对这样的生活，没了丝毫的怨言。
第二日一早，果然如夏雪芽所说的，门还未开，门口早就已经被堵成了一片。
夏雪芽虽然有准备，还是被挤成了一团。
“各位各位，请稍安勿躁，今日是新茶第一次出售，预定为十两，每人限购一两，先到先得。”
夏雪芽开口的同时，碧云天的大门终是在瞩目之下打开。
听到夏雪芽的话，人群静了一会，然后就是激烈的叫喊声，“什么东西啊，咱们都排了这么久的队伍了，居然没得买的，还每人限购一两……”
叫喊声不断的传来，几人却是神色不改，“若是没排上队的，也欢迎明日赶早的。若是还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把机会让给后面真正想要购买的人。”
就有很多的人，真的转身要走。连白锦官都有些许的神色变化，夏雪芽却是一点都没变，还是淡淡的开口，“大佛龙井的新茶只此一家，真不知谁有荣幸先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