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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娇叹了一声,几个月没有见到李存勖,甚是想念。风寒不过是小病,若不是有了这些个闹心的事,她真要高兴上几天了。
只是风寒?存勖会因为小小的风寒而提前还朝?蕊仪深思着,并没有把话说出来,只是道,“蕊瑶那个毛丫头,回来一定好好说说她,让她跟姐姐好好学学细心体贴。”
嘴角动了动,算是较为满意了,梓娇媚眼眼波一飘,“你办砸了本宫的差事,知道本宫为何不追究么?”
“姐姐的心思妹妹怎么猜得透。”蕊仪又玩起了客套,她可不觉得梓娇会不追究,不论嘴里说什么,梓娇都不会不想着她的肚子。
“听说你跟大将军的交情不错,他此次立了大功,回来就要封中书令。日后他若能多帮帮茂儿,我还要好好谢你。”梓娇软了口气,太过显而易见的邀约,显得颇为刻意。
若能相助,谁会不让他助自己的子女。蕊仪不觉扑哧一声笑出来,借势道,“原来姐姐要说的是这个,我心里头也喜欢茂儿,怎能不帮这个忙?只是大将军为人谨慎,未必肯听我的话。”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梓娇轻握了握她的手,目光又落在她小腹上,“妹妹的孩子将来也一定是极有出息的。”
“妹妹说过了,茂儿是长子,将来我一定教他的弟弟妹妹,敬重兄长。”蕊仪笑道,看似情真意切,实则只是一时面上的妥协。孩子没有生下来,眼下又是这样的景况,不必和她争执。等知了龙凤,再争不迟。
“本宫先回了,你得空也去瞧瞧贤妃,皇上回来总想看到一派祥和。”梓娇起身,带了门外一众宫女走了。
看着那大红衣裳的背影拐出了回廊,蕊仪憋得险些出了内伤。出了这些事,梓娇就算不大耳刮子招呼着,也得摔盘子摔碗的,能只是冷言冷语几句,可见忍得有多辛苦。
这是想做皇后,想摆母仪天下的谱呢。蕊瑶回来想必不会消停,她且看看梓娇还不能把这个谱摆下去,到时破了功,就又有好瞧的了。
提起敏舒,蕊仪有些不舒服,当初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多少有些不忍,毕竟那药吃下去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她也不知鱼凤究竟给敏舒下了多少。梓娇如此说,想来敏舒身上已无甚大碍,只是心里还闹着别扭。
也许梓娇心里正后悔,若是敏舒跟去了,她也不会有了身孕。蕊仪笑了笑,叫满月煎副安胎药来,打算喝了药就去瞧敏舒。
梓娇一出丽春台,就绕了道要去瑶光殿走走,蕴溪劝说外面风凉不如回去,被她一口拒绝,“瞧瞧她那丽春台,到了秋天也不过如此,真晦气。本宫这就到瑶光殿转转,散了这身晦气。”
蕴溪不知如何作答,默默地紧跟着她。梓娇喜怒无常,没一会儿又道,“你说她怎么就有了呢?也太不是时候了,早知今日,还不如让贤妃跟去。”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说了,怕娘娘怪罪。”蕴溪眉头紧了紧。
“你说。”梓娇随口问道。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恩怨
早上的风冰冷冷的,夹杂着些许水气,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都得冻得一哆嗦。瑶光殿周围依旧水雾缭绕,这日天阴得紧,云霭厚厚的遮天蔽日,光只从云的缝隙间射下来。
风一动,缝隙大了些,光的暖意就多了些。风再一动,缝隙又紧了些,眼前又暗了下来。耳边响起仙鹤的鸣叫,还有百鸟晨间的啼鸣,蕊仪感慨地道,“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集仙殿如今怎么样了?”
“福儿说比原先清冷了不少,不过刘贵妃一直照应着。”满月应着,她一直惦记着萱娘,可知此事全系在这几日的斡旋上,也就忍下了。
“就到了,咱自个儿去瞧瞧。”蕊仪笑了笑,她们正是要去集仙殿,听闻午间李存勖的御驾就要到洛阳了,得在他回来前和敏舒见上一见。
集仙殿里冷冷清清的,有几个值夜的宫女依着墙角的凳子睡着了,脑袋耷拉着一点一点的。听到脚步声,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着蕊仪吓了一跳,纷纷告罪。
“都起来吧,本宫来看看贤妃姐姐。”蕊仪笑了道,敏舒的贴身宫女棋书迎了她进去。
“你来了?”敏舒草草地梳洗了一下,在屏风后换了一身琥珀色的宫装,见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棋书,到宫门口等着,御驾到了就来告诉我跟妹妹。”
“满月,你跟棋书一起去。”蕊仪语气淡淡的,不管她和敏舒的关系如何,就是从前,她也喜欢和敏舒单独说话。
“妹妹这一路想必非常顺遂,还大喜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声恭喜。”敏舒平和地道,丝毫没有提起之前的恩怨,“听说三小姐封了才人,还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你别误会,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知道了,随便说说。”
蕊仪在绣墩上轻轻坐下,眉梢一挑,审视着她,好像不是在嘲讽,“一会儿见着了不就知道了?看样子姐姐是不记恨我了?”
“是我先算计的你。”敏舒叹了一声,别有用意地道,“现在想想,要是你中了我的套,没有跟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姐妹同在宫闱之中,相帮的少,相猜忌的多,处得融洽不容易。”
“可别说你这是在为我着想。”蕊仪凉薄地笑道,敏舒的书香之气一直是她所心向往之的,她曾把她比作班姬,可惜敏舒的心思太多了。她一向鄙视下药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可敏舒偏偏选了这种手段。
敏舒想了想,轻轻地摇摇头,“我想趁着随驾的机会怀个一男半女的,有什么错?难道你不是如此想的么?只不过恰巧是你我相争罢了。刘贵妃想用皇长子拖住你,跟我也没什么差别。”
是啊,她只是斗不过这口气,谁害了谁,谁又骗了谁,在宫里早就是家常饭了。敏舒不像曾经所想的那样可以做挚交好友,但也没必要赌气结成了死敌。敏舒不比蕊瑶,本来就非亲非故的,犯不着太过认真。
“话既然说开了,就算扯平了吧?”蕊仪莞尔一笑,扯平了就是谁也不欠谁的了,就可以平常对待了。
敏舒颔首,轻声道,“如今你有了身孕,皇上在立后的事上又要重新考量了。你要小心刘贵妃,保住一个孩子不容易,你肚子里的这个可是要和她的争的。”她顿了顿,目光里多了些遗憾,“这回不是套,我没过一个孩子,知道那种苦。”
“是她?”蕊仪偏过头,声音极低。
“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敏舒避开了,不打算多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是一字未谈,突然谈起,蕊仪不觉得她只是提醒自己,或是在诉苦。蕊仪心中一震,嘴角勾起,兴味顿起,“你是想拉拢我?”
“是又如何?”敏舒一直站着,此时在她面前坐下。
“你是觉得韩家势大,比刘贵妃更有可能在这件事上占上风,所以就决定和我坐在一条船上?要知道,我虽然有韩家做依仗,可刘贵妃和皇上的情分也是不能比的。她平日最是肆意妄为的,但这么多年了硬是一点罪都没受过,想她必是有过人的本事,加上家父年迈体衰,我两位兄长也不甚出息,你凭什么觉得我和韩家就一定赢得了她?”蕊仪说了一连串的话,想试试敏舒的心究竟坚定到了什么程度。
即使是利益之交,也要分有几成成色。敏舒跟在存勖身边的时间长,与蕊宁和梓娇差不多,她也想从中刺探出什么,是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要结盟总要有些信物,这是人之常情。敏舒看看她,又看看别处,目光飘忽不定。过了好一阵,才下定了决心,“因为皇上欠韩家一个人情,他一辈子都还不起这个情,只要日后韩家还有一个男丁在,皇上就不会背弃你们。”
蕊仪半是试探,半是认真地道,“你不要信口雌黄,要是真有这样的事,家父如何会不告诉我?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又入了宫,就算是送个保命符,也不会瞒着我。”
“也许是牵扯到了不可告人之事。”敏舒也不大明了,只能把知道的一星半点说出来,“当年皇上想除掉一个人,不巧此人是韩大人的朋友,与韩大人交情不菲,官阶也相当,后来就……”
“是家父除掉了他?”蕊仪神色凝重,官场斗争风云诡谲,可她一直觉得父亲是个有真性情的人,对待政敌可以毫不留情,对待挚交友人却颇能顾全,没想到也做过这样的事。初时耳闻,确有些心惊。
“大概是吧,要知道皇上为了让韩大人下定决心,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敏舒回忆起往事,很是迷茫。
对父亲的敬爱让蕊仪不愿再想他在这段恩怨中的是非,她此刻只莫名地想知道这段恩怨,除了韩元当年铲除了自己的挚友,她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怎么做。
心底忽然多了些跳动的东西,韩家这些年一直在魏州,那这位好友也应该在魏州,又是官位相当的。她的思绪忽然重合在了那栋闹鬼的老宅子上,郑夫人提过的老宅子,还有那位和存勖订过亲的小姐。
“能让皇上欠下人情的,一定是件大事,到底是什么?”蕊仪低声问。
敏舒叹了一声,为难地道,“你以为皇上不想让人知道的,我能知道么?我可不想也被……”她没有说下去,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被困
“禀二位娘娘,皇上的御驾就快到了,郭将军已经派人来通传了。”蕴溪在幔帐外禀报,满月跟在她身后。
敏舒和蕊仪一齐出来,带了几个宫人去迎,路上碰见梓娇派来通传的人,一行人加快了脚步。远远的望见梓娇,她已是半副皇后的仪仗,敏舒低声道,“听说萱娘还关在她那儿,要不要我帮你求求情?”
“不必,这件事还是要皇上发话。”蕊仪轻声回道,立于道边她隐约觉得气氛不对,梓娇面色也越来越不好。
宫门大开,远远的望见郭崇韬在马上行来,身后的车撵并非明黄装饰,而是再寻常不过的官家马车。郭崇韬快马而来,将梓娇请到一边,低声说了什么。梓娇面色更加不善,几步行到她们面前,“皇上得的不是风寒,而是伤寒。郭将军不敢声张,连御驾都没敢用,你们也都散了吧。”
想必这场伤寒来得不轻,也许还要装作皇上根本没有回宫,一切都要等待病情平稳下来才将行藏公之于众。蕊仪和敏舒都明白这当中的利害,应了打算依言离去。蕊仪忽然想到蕊瑶,停下来问道,“那蕊瑶怎么样了?她有没有用心服侍皇上。”
“指望她?她没添乱就不错了。你在正好,在这儿等一会儿,把她带回去好生教导。一会儿我让太医去给你们瞧瞧,别也染上了。”梓娇没好气地道,只瞥了她一眼,就往贞观殿去安排了。
蕊瑶不会照顾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蕊仪没有惊慌,原本她想着存勖得胜还朝,蕊瑶跟在身边一定趾高气扬,还不知如何面对那副不知收敛的样子。现在倒好,直接被梓娇压了下来。
不过另一层担心已渐渐浮上心头,与存勖分开不过是路上的半月,存勖也许在此之前已染了病,她和蕊瑶也许也都染上了,梓娇让太医给她们看看也是这个道理。蕊瑶如何她不知,她应该是没事的,可就怕梓娇借此发挥,把她圈起来。
“姐姐。”蕊瑶从马车上下来,一身淡紫色宫装衬出丰腴的身形,神色中透着委屈,“皇上病了,他们不让我靠近……”
“回去再说。”蕊仪轻拽了下她袖管一下,心道,“不让你靠近,就不会自己硬凑过去了?身边又没有比你位分高的。”不过这话没有说出口。
到了丽春台,蕊仪大概问了一下李存勖的状况,听到时而昏睡时而醒转时,一下子紧张起来,“都成这样了,你也不在身边伺候着,就算皇上不怪罪,你跟留在宫里的这些人如何交待?”
“可是,我怕染上了,从前咱们家里有人得过伤寒,那情景你是知道的。”蕊瑶诺诺地道,她很想日夜守候,可一到了跟前就忍不住害怕。
蕊仪自然明白她的感受,可一想到她对存勖的情意,又很是不解,“你不是一向说自己对皇上最是情真意切么?我和宫里几个都比不上你,怎么,一大群太医伺候着,一个小小的伤寒就把你吓住了?”
“我错了,还不成么?姐姐不会生我的气吧?是你先什么事都瞒着我的,而且我跟着皇上,总比被别人钻了空子好。”蕊瑶打从进了宫门声音就低低的,柔声细雨的,隐了往日的锋芒,不觉让人心疼。
蕊仪不打算再追究这些,神色缓了缓,“皇上回宫没有明发诏谕,你先住在我这儿,等皇上大好了,再找别的地方。”
“我想住飞香殿,那儿陈设虽少,但格局简单,以后想改也容易。”气氛稍微缓和,蕊瑶便又有了笑意,她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况且如今蕊仪有了身孕,看看气色,应该一切都好。
大家都是姓韩的,纵使偶尔闹闹,有姐妹之情在,也无伤大雅,该做彼此依仗的时候,都知道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