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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头用的当然是电灯，却又很装笔地在一个个电灯泡的外面裹上了一只又一只红灯笼，乔装出一副晚清或者民国的风_流小样儿来。
红灯笼灯光照耀之下，李敏的脸色看起来红得像个大苹果。她脸上露出的笑容看上去倒像是挺真诚的。也许，她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误入此间。也许，此地并不是某人特意布置出来的一处聊斋幻境。
林真这时候真是忍不住有些疑神疑鬼。她有点不肯相信这就是1990年一个现实存在的云南菜馆。她忍不住觉得这是邪祟妖孽或者亡魂精魄们虚构出来的一个聊斋幻象。
凭着林真的阅历和理智，她当然不至于像个小孩子似的在这时候用力自掐一把，籍此来验证自己是不是正在发梦。
她不需要掐醒自己，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得到：这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仿古怀旧餐馆。
能够把乾隆时代文物遗迹拿来开馆子的人，实力应该是比较不俗的吧，再看这个装修，即便放在2014年，也算得上相当不错了，搁在1990年，那简直就是奢侈，天上人间的豪包规格。
1990年先富起来的人并不多啊！这样的餐馆会是谁开的呢？所要面对的客户群落，又会是谁呢？
这件事情十分可疑。
按照林真对于1990年云南昆明的经济环境与消费状况的了解，首先是没谁愿意斥巨资来折腾这样一个店面，其次是即便开张，也很难有几个合适的消费者上门消费。
在上海滩上，这样的店面还是勉强可以盈利赚钱的。在昆明，恐怕很有问题。这就好比，把南京东路23号和平饭店连带着老年爵士乐队、沙逊先生顶楼花园一起搬到内地二线城市来，肯定就得赔钱。
是谁翻修了这幢古宅？他存心赔钱究竟想要搞什么呢？
最叫林真心中不安的，就是那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楞被改成了梦里不知谁是客。
虽只是一字之差，意境却完全两样。
……
☆、第53章、情深缘浅、去去来来
林真疑神疑鬼，一时间有些恍然。
仿佛置身在一个极不真实的聊斋幻境当中。
这并不是林真看多了神怪小说的缘故。问题出在了“梦里不知谁是客”那一句楹联上面。这一句，恰好是20年前，当廖凡遇难或者遇害失踪之后，当卢天民登场不久，林真跟卢天民所讲的一句玩笑话。
“梦里不知身是客”，在前世的1995年春天，在丽江县，被林真改了个“谁”字来玩。
按当时的语境，其实是一个调侃的意思。是1995年林真把卢天民定义为备胎总裁的那一段开篇。因为廖凡失踪，林真变成了伤心流泪的单身小寡_妇。卢天民终日陪伴和守护着她。
前世，林真当然只能把卢天民所做的一切视为真挚友谊和柔情体贴，是充满人文关爱精神的爱的表现。今生，林真对这一切将信将疑。按照卢思聪和廖远在二十多年之后的说法，卢天民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林真对卢天民暂时做不出一个确切的判定。卢思聪和廖远的猜测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可能性，但是，在没有拿到确凿证据之前，林真并不愿意亲手为自己同床共枕18年之久的总裁老公脸上抹黑。
当年，廖凡失踪遇难之后，幸福旅社就成了伤心旅社。林真再也没办法独自呆在那里不断流眼泪。她搬到了丽江县城，在县城老街，另开了一家林记小酒吧。卢天民接踵尾行而至，以新加坡卢氏远洋集团的强大资本，强势碾压林真经营的小买卖。
尽可能多吸引外商直接投资，为整个西部穷困山区的贫苦牧民们带来福利，这是当时的最主要国策，是每个中国人义不容辞想要全力做好的头一件大事。其余一切的个人私心，都要在顾全大局的面前做出让步。凭着西部扶贫的名义，林真几乎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便轻易向卢总缴械投降。
在1995年春天的丽江县，当林真躲在她的小酒吧吧台后面，第一次剥光和推倒备胎总裁卢天民以后，她就在那时候恶搞了“梦里不知谁是客”那句台词。
按当时的语境吧，林真是酒吧老板娘，卢天民是巴巴地跑来纠缠着她的一位富豪客人。林真是主人，天民是客人。可是春眠一觉醒来之后，林真恍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客人。她原是厦门来的，客居在香格里拉，跟心爱的小凡一起愉快玩耍。
可是，忽然一夜之间，梅里雪山的一场雪崩彻底改变了一切。
林真的命运走上歧路。她在天民面前认真阐明了自己的立场：“总裁你只是备胎，我心里永远只爱我的小凡”。
天民笑道：“没问题！我同意！我愿意充当廖凡的备胎。任何时候他要回来，我都会悄悄地闪开。倘若他永远都不回来的话，你心里只管惦记着他，我也不会嫉妒你的小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林真也没有继续矫情的借口。凭着招商引资和西部扶贫的神圣理由，她没有痴痴傻等廖凡太久，就在隔年的春天推倒了那位备胎总裁。
失去小凡之后，林真的心境一直都是漂泊无依的，所以才会有梦里不知谁是客一语。
重生过来的第七天，在昆明城里的翠湖边上，在老街古巷的深处，灯火阑珊，故旧重现。林真在这一刻恍恍惚惚，恍然如置身于迷离梦境之中。
正如楹联上头写着的那句“情深缘浅”、“去了又来”……林真果然就是楹联里头所刻画“去了又来”的辗转零落漂流之身……不由得一遍又一遍怅然追思前世有过的种种因缘……
1990－1994之间的那四年里面，林真和廖凡无人打扰，共同渡过了三年多将近四年的浪漫爱情日子。两人世界，自由自在。终日徜徉在原生态绿色干净的纯洁雪山脚下，信步漫游在葱葱茏茏的香格里拉草原边缘。
高原的天空特别的蓝，那个年代的阳光最是灿烂。
可惜是好景不长。1994年11月，廖凡为了他的梦想，丢开林真，跑去为中日联合探险队充当向导。然后遭遇了一场世界第一惨烈的特大雪崩事故，中日联合登山队11名中国籍日本籍登山高手，全军覆没，一个也没有活着回来。
他们遇难之后的遗骸直到2000年之后，才陆续被牧民们零零星星找回来。那些登山家的遗体，直到最后也没有全部找到。廖凡永久性地消失在雪山峡谷的最深处。
这就是九十年代轰动一时的梅里雪山登山者集体遇难事故，11人组成的中日联合登山探险队全军覆没，无人生还。他们试图挑战的对象就是与稻城相邻的迪庆县梅里雪山。
1996年，中国政府颁布法令，永久禁止登山者攀爬梅里雪山。
梅里雪山的主峰就此成为一座永远不会被人类足迹所践踏的纯洁处_女雪峰。
廖凡之所以丢下林真，跑去死在梅里雪山深处，完全出自于好男儿的一腔热血。
关于这件事情，林真对廖凡是半点抱怨都不曾有过。
这是往昔那段岁月里最重磅的定音槌敲出来的时代最强音。
在那个年代，有个叫尧茂书的人被捧上了热血硬汉的神坛。因为那时候，长江作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还没有被任何一个地球人类完成过全程漂流。日本人和美国人当时正在积极准备着挑战长江漂流。
尧茂书不愿意母亲河的第一次，被外国人抢了去。于是在装备极其简陋的情形下，抢在日本人和美国人前头一步，去完成万里长江第一漂。结果就翻船死在了金沙江大峡谷。
自1830年开始，全世界的冒险家就热衷于积极竞争，大家都在努力挑战，想要逐一征服世界上从未被人类登顶的处_女尖峰。从珠穆朗玛峰，到乞力马扎罗山，从北美黄石公园落基山脉，到东非埃塞俄比亚和南美玻利维亚。
珠穆朗玛峰首先被无数登山队登顶成功。这虽然是世界海拔最高的一座，却并不是最难攀爬的高难度高技术关卡。
一百多年过后，未被征服的处_女峰和未被漂流的处_女河，已经所剩不多。
地处于香格里拉大草原边缘的迪庆县梅里雪山，就是仅剩无几的最纯洁处_女_尖_峰之一。她的主峰之巅从未被任何地球人类的足迹所践踏。
1990年代改革开放没多久，中国登山者在科技开发和装备生产方面还是偏弱的。曾经封闭的国门对鬼子们再度敞开之后，美国登山者和日本探险家立即赶了过来。他们拥有技术、装备，和财力上的压倒性优势。
从廖凡当年的视角去看，这一次梅里雪山女神的处_女_童_贞在劫难逃。
热血激进的中国当代青年，谁也不愿意看到香格里拉最后一片纯洁清净之地，被日本鬼子的皮靴第一个踏过。于是，像尧茂书那样白白赶去送死的抢跑牺牲事件，便时有发生。
……
☆、第54章、登山是个技术活
廖凡1990年来到香格里拉的第一个夜里就差点被冻死在林真小院的栅栏门外。
正是林真拼了小命儿疯狂折腾，才把廖凡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受过这次生死攸关的惨痛教训之后，廖凡悄悄励志，再也不能像当初那么莽撞无知。登山是个技术活。廖凡开始用心去揣摩雪山的性格，仔细观察香格里拉草原周边地带的气候变化特征。
四年下来，时间从1990来到1994年，廖凡已经慢慢成长为一个不用依赖现代化装备的本地化徒手登山高手。
林真和廖凡两人共同打理的幸福旅社，本就座落在仙乃日雪峰脚下。仙乃日、央迈勇、夏吉多诺，紧紧相连的这三座香格里拉神山，正是廖凡当年学习登山的实践课老师。
当1994年11月中日联合登山探险队向梅里雪山发起挑战的时候，廖凡并不像尧茂书那样去蛮干。
廖凡想了个聪明取巧的主意，他作为在当地攀爬雪山攀爬了整整四年的本地登山者，对这里的气候和雪山的性格了解最深最透，他志愿加入了那支联合登山探险队，并成为日本鬼子们的登山向导。
林真有时候也会怀疑廖凡是不是把自己当作了放羊的孩子王二小，又或者抗日小英雄雨来哥。
该死的！我家那个熊孩子小凡一贯不喜欢按常理来出牌！他该不会是故意跑去触发那场大雪崩的啊？这会不会是天地同归、玉石俱焚什么的两败俱伤打法？
这只是个猜想而已，林真并不敢当真这么去想。
其实，林真的心里偷偷还藏着另外一个猜想……关于梅里雪山女神，历来就有这样的一个传说：
相传，世间上的寻常男子绝没有登顶神山成功的可能性，女神不想让凡人成功的话，凡人根本就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性。
可是，英雄格萨尔王的后裔，又或者是其他和格萨尔王一样了不起的英雄，还是有可能克服重重艰难险阻，成功攀上女神力量守护的纯洁乳_峰。
那样一来的话，梅里雪山女神也许会放弃她的纯洁，堕入爱河，跟那个英雄男子一起离开。
这样一来，梅里雪山脚下的牧民们便会永远失去女神的庇佑和守护……
这是大家都不爱看到的事情。
这个神话对世间一切自诩热血英雄的青年男性强势者，都会构成极大的一种**。这个神话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助长了挑战者们想要挑战女神神山的渴望。
廖凡显然就是一个热爱那种挑战的人。
第一个征服处_女地本来就是男性天赋的本能渴望，征服一位女神的第一次，还能够带上女神一起去私奔，这就形成了更加强有力的**。
这就是说，前世廖凡的失踪遇难，以及11名中日联合登山探险队员，遭遇的特大雪崩和集体死亡案件，很可能出自于女神力量的觉醒，又或者迷信力量的干扰和阻挠。
这种猜想，永远只能是猜想。
林真细细回想起扎西老阿爸的审慎戒备态度，再回忆起洛桑大哥的热情和仗义……揣度起来，他们一家人遇到这种事情，那是很可能那样去应对的……扎西老阿爸一家尚且如此，其他的本地牧民们，想必亦如是。
这是林真不愿意去面对的一种可怕猜想，在这件事情上，她宁愿装鸵鸟，也不肯把扎西老阿爸往坏处去想。
前世，当廖凡最后一次收拾好登山所需的装备和行囊，向林真告别的时候……
林真当时说：“别去！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别丢下我独自跑去冒险！”
廖凡笑道：“傻瓜我当然爱你！我爱你胜过世间上的一切。可是，我不喜欢那个加藤光一，那个日本人想要成为梅里雪山第一个登顶的人，此事绝对不可以答应。我得抢在他前面一步才行。你也不喜欢加藤那个家伙对吧？你也不希望梅里神山首先被日本人征服对吧？所以，你看，我们在这件事情上，其实是一致的。”
这是廖凡一辈子所说的一切话里，最长的。之前他惜语如金，常常沉默。从来没有一下子说过这么多。
说完之后，他就出发。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林真知道登山是个技术活，也是件非常冒险的事情。每一座雪山都有她独自的个性，从山脚下远眺顶峰的时候，是看不穿云雾缭绕掩映下的女神真面目的。只有迫近到顶峰附近，才能勘察到此地的地表土质与岩石风化程度，才能为下一次登山应该带上什么样的特种装备，做个预估。
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