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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宝应该是先回了家,在自己的梳妆盒里看到了苏睿的信,然后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赶了过来。
齐敏看着齐宝,齐宝却只是笑着拍了拍齐敏的背,然后扬起头对苏睿道:“官哥儿,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你还对敏儿念念不忘呢!你对她的照顾,我会铭记在心。”
苏睿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齐宝和齐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齐宝道:“你现在是凤阳知府吧?嗯,凤阳是直隶地区的,你是正三品官呢,我现在是副总兵,官拜从二品,你见到我,是要行礼的哦。”
苏睿愣了一下,只见齐宝从从怀里拿出一块牌子和一方印来:“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官印?”
苏睿抿着唇,脸上的神色更加冷竣,缓步走了过来。齐敏看着他的神情,忽地就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转念一想,他为人太过意气风发,让他受一次折辱也好。再说齐长春怎么说也是他苏睿气死的,齐宝只让他过来向自己行一个礼,已经算是很大度了——更何况今天他苏睿还对齐敏意欲不轨呢!
只见苏睿走到齐宝面前,对齐宝一揖到地:“下官凤阳知府苏睿,见过齐副总兵。”
齐宝把手一摆,道:“罢了,你不在凤阳办公,来此何为?”
苏睿抬起头道:“听说总兵家中想要绘制地图,特来询问详情。”
齐宝道:“既是如此,何不通过官府,而要与我的媳妇儿私会?”
苏睿的瞳孔忽地收缩起来:“齐大小姐,应该是齐总兵的妹妹吧?”
齐宝搂着齐敏:“啊,其实她是我娘收养的儿媳妇,只是我娘心疼她,才对外说她是我妹妹。”
苏睿笑了一下,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那之前怎么不对我说,我可是差点就讨了你的媳妇儿呢!”
齐宝笑道:“那时候敏儿喜欢你,那也就算了——她不过是个童养媳罢了,你们如果两厢情愿,我也不会为难她。我们家可是积善之家,怎么会为难一个女人!”
齐宝说到“童养媳”三个字的时候,右手轻轻地在齐敏的背后拍了两下,意思是“你别生气,这话只是故意对他说说的”,而最后那句话,却是在讽刺苏睿总是为难齐敏这样一个女人,不是积善之家了。
齐宝见苏睿面上变色,便又道:“现在敏儿已经不喜欢你啦,我自然不能看着她跟你去受苦——我过后还要去京师面圣,到时还要再行封赏。当今皇恩浩荡,对于有功之人是不会亏待的,敏儿嫁给了我,才是真正不辱没了她!”
齐宝言下之意,是自己的副总兵只是暂时的,等到了应天,还要再次论功行赏的!
看来齐宝所立的战功的确不小,居然要向正二品甚至更高的地步去了。
明初的总兵,只是战时特设的,并无品级定轶,遇有战事,总兵佩将印出战,事毕缴还。本来要到清朝,总兵才成为正二品的大员,但是建文帝宠遇武将和士兵,所以对于战功封赏更厚,早早地就定下了总兵正二品,副总兵从二品的品轶。
郑和是宦官,最高只能封到正四品,反而在齐宝之下了。只是在战时,郑和是行军元帅,手上有尚方宝剑,节制所有军中将官,而且这些人本来就是郑和手下提拔上来的,所以没有人敢不服他。
苏睿见齐宝说话软中带硬,又咄咄逼人,便道:“既然齐总兵愿意接手,在下自然双手奉还。”
这话说得太过,好像是齐宝在接受苏睿不要的女人一样,这一下连齐敏也忍不了了,一下子竖起两条眉毛:“苏睿,你说什么呢,刚才不知是谁,在这里苦苦哀求我垂怜——要不然,你巴巴地从凤阳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齐宝也笑道:“苏知府,你的那封信可还在我们手上呢,你不怕我告你勒索良家女子,意图不轨么?”
苏睿也笑道:“我的信上只说要劝你们小心行事,悬崖勒马,不要做有违朝廷的事,约齐大小姐来此,也是一叙旧情,并没有什么逾矩之处,你便是去皇上面前告我,我也不怕。”
齐宝道:“好,我知道皇上很宠信你,这点小事是扳不倒你的,咱们走着瞧!”
苏睿对齐宝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我在此先恭喜你了,能得此高官。”
第十三章 再见故人
齐宝对他点了点头:“你也不错,短短几年,已经得到凤阳知府之职了。”
苏睿笑了笑:“却不如你。”
齐宝道:“我这可是沙场搏命拼回来的,哪有你惬意。”
苏睿道:“你这说得也对,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比不得你勇武过人。”
齐宝笑道:“你以为在战场上只知冲锋陷阵的人,能做到副总兵么?”
苏睿笑了一下:“嗯,看来你是智勇双全啊!”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话,苏睿一点上风也没能占到,又知道对方官阶比自己高——更何况如今的皇帝虽然年号“建文”,但是却极重武功,所以他与齐宝说了几句之后,便拱手而退了。
齐敏看着他的背影,倚在齐宝的怀里,对齐宝道:“真没想到,你现在说话这么厉害,我今后可不敢说你什么了,不然还不得噎死我!”
齐宝用自己的脸蹭了一下齐敏的面颊,道:“我怎么舍得跟你说狠话!”
齐敏笑着推开齐宝:“你的胡子,好痒啊!”
齐宝用手摸了摸腮边的胡须,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它要生出来,我也不能拔了它!”
齐敏这时看到润儿好奇地看向这边,便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然后对她道:“这就是咱们齐家的大少爷,齐宝——”
说到这里,忽地回头道:“你现在在军中叫什么?”
齐宝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们。我参军时,化名叫名鲍思敏。”
齐敏道:“你的才思倒也敏捷,起这个名倒也名符其实。”
齐宝道:“你明知我这是要让自己不忘记你,却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齐敏对润儿道:“反正这是咱家的大少爷,你看清了,别以后把他当成了外人。”
润儿看了一眼,道:“润儿记住了,不会忘的。”
齐敏点了点头,让她先退到一边,然后对齐宝道:“你这些年怎么连个信都不来?就是出海去了远方的将士,也有托人带信回来的。”
齐宝道:“你不知道,我带兵在极北苦寒之地与金帐汗国的蒙古人死战,今天不知道明天,打得天昏地暗,简直都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听说再往北去的话,那里白天黑夜都连在一起的,半年一个白天半年一个黑夜。”
——那不是极昼极夜么?齐宝打到北极圈里去了?
齐敏吓了一跳,忙问道:“你打到那个地方去了?”
齐宝摇了摇头:“我只是听那些俘虏的钦察人说的,我没有打到那里去,我只打到西北的别儿哥萨莱。”
别儿哥萨莱是金帐汗国的首都,也就是后世的伏尔加格勒,齐敏是学历史的出身,对于这么有名的地方当然是知道的——杂书看得多,真是有好处啊!
不过齐敏也没想到齐宝能攻陷金帐汗国的首都,便瞪着眼对他道:“你真厉害啊,我简直想都想不到,你会打得那么远。”
齐宝道:“打下别儿哥萨莱还算简单,后来蒙古人围攻过来,我守在里面才叫苦呢!冰天雪地,粮食又不够,我都差点吃人肉了!足足守了小半年,等太子妃把各处都平定了,才来救我!她也真是信任我啊,完全没有担心别儿哥萨莱失守的可能。”
齐敏听他提起了唐赛儿,便问道:“太子妃?怎么不是太子么?”
齐宝笑笑:“太子不过是名义上的统帅,发号施令的人是太子妃。”
“太子妃的名字你知道么?”虽然百分之八九十确定是唐赛儿,但总要亲口听到有人证实才放心。
齐宝挠了挠头:“她说她叫做唐赛儿,就是说她能赛过我们这些男儿——不过太子妃可是人如其名,太厉害了,比我们这些人可都能打多了!”
齐敏想了想,又道:“为什么不索性打下莫斯科?”
齐宝讶道:“那个地名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敏笑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我问你,为什么不再打过去啊?”
齐宝道:“那里的首领是个公爵,本来是金帐汗国册封的,叫做莫斯科大公,名字好像叫做什么瓦西里的,我们在别儿哥萨莱把蒙古人和钦察人、鞑靼人、立陶宛人全部打败了,哦,莫斯科人也有参加这次的战役,反正有不少奇怪的异族人,都来参加了,但也都被我们一网打尽了,然后莫斯科和立陶宛就上表称臣了。
我们也只要打蒙古人,对于这么远的地方也没什么兴趣,就让这些人出钱,把别儿哥萨莱和拔都萨莱(就是现代的阿斯特拉罕,金帐汗国的旧都)都卖给了立陶宛大公国,又扶植了一下克里木汗国,让他们和立陶宛、莫斯科互相纠缠去吧,反正蒙古人是彻底没戏了!”
齐宝说的轻松,但实际上这个时期的金帐汗国虽然远不及拔都时代的鼎盛期,但也是即将迎来中兴,也就是那颜也迪古再度统一金帐汗国大部分领土的时代,明朝的军队能万里赴戎机,一路把漠北的蒙古人打得败退到到金账汗国,然后再趁胜追击,把金帐汗国也解决了,之后一路几乎打到莫斯科,那其中的艰苦,绝对是不可想象的——这是比二万五千里长征还要困难的事!
刚才齐宝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差点吃人肉”,但是这后面所隐含着的断粮之苦,那是不足与外人道的!
齐敏虽然不知道这么详细,但也知道在那种寒冷的地方作战,就是后世的拿破仑和希特勒,也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这说明唐赛儿和齐宝以及另一些明军的将领,已经把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发挥到了一个极致了——当然,这几年建文帝大力发展火器和火枪之类的武器,也的确是在武器上比那些人高明了许多。
本来明朝的火枪就不弱,神机营就是靠火枪吃饭的,建文帝更是用现代人的思路来发展火药和火器,那就更不一样了。如果不是靠先进的火枪大炮,只怕再怎么也打不过占有地利的金帐汗国和莫斯科人、立陶宛人吧。
而齐宝跟着唐赛儿一直在那么远的地方作战,太子朱文奎只是镇守漠北,在漠北大兴土木,筑城建堡,当然没法从那里得到齐宝的消息了。
原先还以为齐宝在郑和的海军里,看来是完全弄错了方向了!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前院,只见玳瑁正和几个仆人一起在远处候着——原来齐宝身着戎装进入,这些人都是新来的,竟没有一个认得齐宝,而齐宝又派了几个士兵守在院门口,他们也不敢追进来,只得在这里等着齐敏。
齐敏见了玳瑁她们,才想起来问齐宝:“你回到家里,见过娘了么?”
齐宝道:“见了,娘开心得都哭了,让我们赶紧定下日子,跟芸儿一起成婚呢!”
齐敏一直被齐宝揽在怀里走路,这时才感到害羞,但是齐宝身上传来的男性的气息,让齐敏又有点心神摇动,挣扎不出齐宝的怀抱。
齐宝见齐敏面上飞红,容颜更添娇媚,心中也是一阵激动,拥着齐敏出去,对着守在门口的八个士兵道:“她就是你们的嫂子!”
这些士兵其实都是齐宝的亲兵,各有战功,有的是队长,有的是哨官,甚至有把总的,见了齐敏,都上前抱拳见礼,口称“大嫂”。
齐敏这时倒也不怎么害羞了,反而对他们道:“嗯,你们都是宝儿的好兄弟吧,他在外面有没有背着我乱来啊?”
这些人没料到齐敏这么强悍,面面相觑之下,一时都没敢搭碴。
齐宝笑道:“怎么样?我说我家娘子厉害吧!”
齐敏用肘捅了齐宝一下:“你又编排了我什么了?”
齐宝道:“哪有编排,都是真事啊!”
那些人见齐敏和齐宝样子亲密,这才知道齐敏刚才是故意和齐宝开玩笑的,于是便也都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上前便道:“齐大哥可是心里只有嫂子的,那些蒙古人和鞑靼人,还有莫斯科人,都送了不少美女给大哥,大哥可是一个也没要,都送了回去!”
齐敏抿着嘴笑着看向齐宝,齐宝对那人道:“便是你多嘴,这样的小事有什么可说的!”
说着一搂齐敏,把这几个人的官职和姓名都对齐敏说了,然后一指其中的一个中年军官对齐敏道:“你可知他是谁?”
齐敏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感觉似乎是有一点面熟,然后心中一动,忽地想起这是谁了——这不就是当年打马撞死抱着自己的妇人的士兵?原来他从靖难到如今的南征北战,一直都没有死么?只是他现在也四十多岁了,居然升的官还不如齐宝,也不知是命运还是他个人的才能了。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历代都有这样的事啊——不在以他的忠心,和他当年从奔马身上跃起抢救自己的身手来看,不该现在还是一个下级军官啊!
不过当时齐敏还是个婴儿,现在怎么也不该记得他的,只得佯装不知地摇了摇头。齐宝哈哈大笑:“他就是当年抱了你到我家来的人啊,他是我们两个的恩人呢!”
齐敏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夜作惊奇的样子。那人对着齐敏抱了抱拳:“是啊,